幻想的梵塔希亞 -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一個月又過去了，又是平靜的日子。自從張善禾被砍傷的那天起，不再有謎樣的攻擊事件，彷彿那個替身人偶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隨著時間的過去，警告者漸漸被人淡忘，但是警告者的粉絲專頁仍持續運作中，有幾個網友持續分析警告者的犯案動機和手法以及背後潛藏的目的，也有一些網友想像力豐富了一點，開始寫起警告者的同人小說。

他們所知道的最後一位「警告者事件」的受害者，就是公寓裡的那位性騷擾慣犯。

但我和張善禾很明白，最後一個受害者是他才對。據張善禾的說法，他用上了他已知的管道想要將那烏麻麻的傢伙找出來斃了一解一刀之仇，可是完全找不到那個替身人偶的身影和消息。

就好像人間蒸發一樣。

線索又不見了……這一期間我也只能如常去學校上課，下課了去帕薇霖上班，晚上回房間睡覺，第二天再做著跟前一天一樣的事情。

上次跟奈洛對話的時候，他說那邊時間已經過了一年，就不知道現在又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黑暗究竟侵蝕大陸到甚麼樣的程度了。

我滑著手機，無意間看到粉絲團有新的貼文。

這是……我立馬將貼文截圖給張善禾，隔不了多久張善禾就打電話過來，劈頭反問，「你覺得是同一個人做的嗎？」

被張善禾那麼一問，我定下激動的心好好檢視照片和貼文內容，

「應該不是，人死了。而且是最粗糙的手法……」腹部橫過一道傷口，胸口則有兩道，一道只刺破了皮膚，另外一道深入心臟。推測應是犯人第一刀砍在腹部，死者跌倒後往胸口捅一刀，剛好砍到肋骨抽回再補刀才造成了真正的致命傷。「他說死者是警告者所殺傷的第一個人，是真的嗎？」

「我看看喔……是他沒有錯。可能是被其他人報復吧？你知道的，這種人通常仇家很多，行蹤暴露之後有別人想要殺掉他一點也不意外。」

張善禾說的也不無道理，或許我真的太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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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了……這絕對有鬼！」隔幾日，張善禾將相片和資料排開在我家的餐桌上。

「死了第三個人了，全部按照警告者殺傷的順序。現在社群網站吵成一團。」張善禾指著其中一張照片，白色的牆壁上用鮮血畫了四方形，在其中一邊還多加上了一個三角形。「你覺得呢？」

我一一看過照片後說，「第一個和之後的兩個是不同的人……不，應該說三個兇手都是不同的人。最好的證明就是使用武器的純熟度。第一個明顯是個新手；第二個刀子用得很俐落，跟第一個不可能是同一個人；第三個乍看之下和二號兇手很像，但是個左撇子。」

「靠，照片只有著樣子你也能看得出所以然喔？」張善禾不住驚嘆道，但很快又回到了照片上，「所以你認為不是人偶？」

「人偶的行為模式不是這樣的。人偶分兩種，一種是遠程操縱型，另一種是……」

不對，我對一個地球人說那麼多幹嘛！

「怎麼不說了？」

「你知道這麼多幹嘛？你只要知道這是人做的不是人偶做的就夠了。」

「你至少幫我一下啊！」張善禾抗議道，「有人死了，這明顯就是模仿你們世界的東西在殺人啊！」

「所以呢？死的是你們世界的人，做這件事的也是你們世界的人。跟我無關吧？」我故作輕鬆地喝著馬克杯裡的奶茶，好像我現在不是在談論人的性命，只是今天的天氣。

「天啊，我都不知道你是那麼無情的人。」張善禾誇張地說，下面還多補了一句，「如果順序不變，下一個就是我們的英文老師了喔！」

喝茶的動作停滯了一下，最後我將杯子放回桌上。

「蘇老師住哪裡？」

「你真的是一個好人耶……」

「閉嘴。」情報商的臉上正掛著勝利的微笑，我狠瞪回去，「我只是覺得死亡這個懲罰對他而言太重了。」

張善禾挑起一邊眉毛，「你現在是在決定我們英文老師的生死嗎？」

「那些在粉專貼文底下留言的人又怎麼說？我可是看到很多人在底下『建議』警告者下一個目標挑誰。」粉專管理員甚至還規定了格式，說是警告者如果要挑目標的話會比較好挑。下面的名字不乏有一些犯下重罪卻利用法律漏洞逃脫的殺人犯、貪汙洗錢樣樣來的政客、甚至有不懂事的國中生留言了看不順眼的鄰居小孩。

「那如果一個人真的死不足惜，他在你眼前快要被殺死了，你還會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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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罪大惡極的男人死命地抱住樹枝，在他腳下一百米處是翻騰的海水和銳利的礁石。5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7Ke4B7Dl
「救我。」他這麼說。5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2yLFmLHAh
我卻拿起了劍削斷了他的手，任由他跌進海裡，被大浪吞噬。5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PY4kahvu
「騎士才會救你，而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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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善禾的問題使我想起了不好的回憶，我不悅地回應，「我們一定要探討這麼嚴肅的話題嗎？」

「這好像是你先提起的。」張善禾的笑容越發越濃烈，讓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在我改變主意前，張善禾將我們的變態英文老師的地址傳到我的手機，另外還有一個附檔。附檔名為：變態老師拯救計畫。

「這是甚麼？」我點開看起來很可疑的文件，裡頭竟然是整整十頁的屋子平面圖、人員分工、特別注意事項……

「……你們是打從一開始就猜到我會幫忙了嗎？」

「你是『情報大盤商與幫手們』的成員之一，當然是從一開始就是計畫的一部分啊！」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開始閱讀他們的「變態老師拯救計畫」，Ａ計畫上面寫著徐恩柔等人輪流監視蘇國煌，如果出現可疑人士立刻通報群組，並由當時的監視者將老師帶離危險的地方。

Ｂ計畫：報警。

……只有我覺得順序倒反了嗎？

「這麼不實際的計畫是誰擬的？恩柔和誠哲不是有門禁嗎，你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監視蘇老師啊……」

「喔，這個計畫是恩柔寫好玩的，笑笑就好。我們昨天下午就報警了，技術上而言啦！就是打電話跟楊大哥說了我的猜測。」

「所以我到底要幫忙甚麼？」我毫不掩飾話語中的不耐煩。張善禾這種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我實在很不喜歡。說話總是繞一大圈，中間還各種曲折支線才切入重點。

我充分覺得他是故意的。

張善禾看了一眼手表後說，「今天下午，確切來說是兩個小時後，蘇國煌就要進警察局了。到時候不是直接被關在拘留所就是被警察保護起來。如果犯人想要下手，這就是唯一的機會了。」他還補充道，「我剛剛有放出一點風聲，犯人會出現的可能性還蠻大的。」

直接把人逼出來嗎？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讓我比較不舒服的是，張善禾這個計畫不只把我，還把警察和蘇老師給設計下去。

「計畫本來就是人設計的啊！每一個環節都很重要，騎士大人你更是我們最重要的一片拼圖。有了你所有事情都好辦了！至少我們不用去實施恩柔的A計畫……」

「那女人寫出來的東西你們也敢照著做？」

「別看她這樣，我們三個也是好端端地活到了現在啊！大多時候她想得還挺周到的，預測事情走向也很在行……」

「那她這次寫出來的計劃……？」

「這次事關人命，她也不覺得我們三個高中生能擋得住，一開始就建議我報警了。平常她的計畫裡可不會出現這個選項。」

選項？

所以你們那個計畫Ａ、Ｂ不是順序而是選項嗎！寫了好幾個然後從中選出最正確的答案這樣嗎！

我真的無言了……

「反正，蘇老師能不能活過這兩個小時就看騎士大人啦！如果發現甚麼異狀就打電話過來，我手機鈴聲永遠為你而開。」

「然後你就在旁邊納涼兩個小時等結果嗎？」我對著身旁的情報商有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當然啊！我可是用腦派的呢！」

幹，還敢講得那麼理所當然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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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張善禾──或者說徐恩柔沒有這麼狠讓我一路「護送」蘇老師到警察局。蘇老師的住處那邊由朱誠哲和徐恩柔看著，我和張善禾則在警察局附近等著，兩邊如果有發現任何異狀或可疑人士就立刻再次報警。中間蘇老師移動到警局的這個部分就不配置任何人手了。一來我們也就四個高中生，二來徐恩柔有信心兇手不會襲擊車子。既然是模仿警告者，警告者在行俠仗義的時候是不會牽連無辜的。製造車禍目標不一定會死，甚至可能會讓執行公務的警察受傷，或者波及一般市民。

以上所說的，都是Ｂ計畫的內容。當下只看了標題，還以為你們真的報警就算了……

我真的太天真了。

你們幾個高中生都不用寫作業讀書嗎？

「蘇老師已經在警察陪同下上了警察車。」張善禾將手機塞回口袋，一腳隨性地前後搖動。我們兩個就站在警察局對面的公園，看起來就跟在等朋友會合的高中生沒兩樣。

蘇老師的車子要到警察局這邊還需要三十分鐘，就代表我有三十分鐘的時間要慢慢打發。平時我是不會主動問問題，但幾個事件下來我真的很好奇……

「為甚麼你要當偵探？」

「嗯？你說錯了，我是情報商喔！主要還是在買賣情報的。」

你應該說你的正職是讀書才對吧？我又問了一次，「為甚麼你要當情報商……應該說為甚麼你要做這種事情？」

「因為有趣啊！」張善禾露出大大的笑容，就好像小孩子分享自己最愛的玩具的表情，興致勃勃地說：「這世界明明就那麼有趣，有那麼多有趣的事情，為什麼我一定要強迫自己看著世界無聊的一面呢？」

「安靜的過生活不好嗎？」

「你這什麼老年人的想法啊！人生短短數十年，當然是轟轟烈烈的過啊！」

這種轟轟烈烈法……我比較怕你活不到二十歲就會被別人變成消波塊啊！

不，其實我的加入根本就是在鼓勵你們越玩越大吧！未來的某一天你們三個直接跟黑道宣戰的話，可不要找我當你們的打手！

「那你呢？」

「我什麼？」問東西這樣子有頭沒尾的對嗎？

「為什麼是你出這個任務？」張善禾帶著一抹笑容看著我問，「尋找主神應該是個很神聖的任務吧？這理論上應該要給德高望重的騎士吧？鈞燦是精靈族最強的魔法師，這還蠻符合常理的，那你呢？」

「不就是被陰的嗎……」

「嗯，你說什麼？」

「沒事。蘇老師差不多要過來了。」我迅速找一個藉口迴避這個問題。不出十分鐘，一輛警察車停在警局門口，隨之走下了兩名警員。兩名警員警戒著四周，確認四周沒有任何異常之後再讓後座的蘇老師走下來。

這真的是殺死老師唯一的機會了，真的不好好把握嗎？此時我的眼角補抓到一閃而逝的白光……

「蘇老師！」我高聲喊道。張善禾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我就先衝出去，喊住蘇老師。蘇老師猛地停下腳步的同時，警察局的玻璃自動門發出「砰！」的一聲，更出現了蜘蛛網般的裂痕……

「保護證人！這裡是326小隊，我們被狙擊了，請儘速派出支援！」兩名警員將蘇老師保護得水洩不通，加快腳步躲進警局。

一名警察用身體護著我，「同學，你也快點進去！」

「咦？」

我自己會保護自己不需要進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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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同學好眼熟啊──啊！你不就是之前從人口販賣集團救下來的嗎？那個時候身邊還有一個金髮大帥哥！」這已經是第五個說同樣的話的警察了。相較於直接被安置在偵訊室的蘇老師，我則乖乖地坐在走道的椅子上。

你們是沒有會客室這種東西嗎……已經開始有警察聽到消息，躲在轉角竊竊私語，內容不外乎就是可憐的小弟弟才剛從人口販賣集團脫困，還被捲入了槍擊案，同時也順便好奇一下「金髮大帥哥」自人口販賣集團脫困之後，經過一番梳洗打理有沒有更帥。

……各位警察先生女士你們也太有空了吧！不是剛剛才發生槍擊案嗎？雖然未遂，但你們都不用出去抓人嗎？

此時，楊祖源端來了一杯咖啡，「剛剛發生這種事情嚇到了吧？」

「有一點。」我謹慎地回答。這次進來警察局完全是意料之外，事先根本沒有和張善禾套過招，但我不是笨蛋。總不能告訴警察我老早就知道可能有攻擊所以在隔壁埋伏準備隨時救援吧？

「我們的兄弟已經出去找那名狙擊手了。不過要逮到應該有點困難，那麼遠的距離他多的是時間逃走。」楊祖源大手拍上我的肩膀，試圖讓我安心下來，「放心，我們會盡全力抓到他的。」

你們還需要張善禾幫忙提供情報這一點實在無法讓人安心啊！我輕輕地喫著咖啡，裡頭混合著化學香精的味道，不如「家鄉」的咖啡香醇。

「那個……」我抬頭看著細框眼鏡，「我可以回去了嗎？我跟我朋友約了要一起去市立圖書館看看……」

「你在說我嗎？」痞痞的聲線從身後傳來，聲音的主人簡易地和細框眼鏡打招呼，隨後又把視線固定在我身上，「我才晚到三分鐘，你就進警察局了？」

你以為我想進來嗎？我被押進來的時候你也沒有跳出來救我或者幫我說話啊！

「弟兄把他帶進警察局是為了他的安全。誰知道狙擊失敗的兇手會不會惱羞直接拿你同學開刀。」楊大哥盡責地幫我解釋。

拿我開刀？那也要子彈打得到我再說。

看那個失敗的彈道，就算我沒有出手干擾，子彈也不會傷害到蘇老師，最多就是擦破層皮。

「外面應該沒事了吧？請問我們可以離開了嗎？」張善禾問，卻得到了令人意料之外的回答。

「可以啊，反正你的監護人也到了。」

「我的監護人？」那個監護人是指我的監護人嗎？不待我回神，那略微低沉的女聲自後方響起……

「葉秉瀚……」

「廖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犯錯被抓進來的啊！」我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因為在旁邊看好戲的情報商已經拿出手機開始錄影。

幹，這時候就幫我說話一下啊！

＿＿＿

「我還以為你發生了甚麼事……沒事就好。」張善禾總算跳出來幫我解釋了我會進去警察局的原因，怒氣沖沖的廖姊才稍微冷靜下來。

「抱歉讓你擔心了。」我低下頭，就算不是因為犯罪被抓進警察局，先道歉就對了！

「剩下的事回去再說吧！我也傳個訊息給賴瑞，他剛剛聽到你被抓進去警察局的時候超級擔心的。」

我不是被抓進去的啊……

「其他人都知道了？」

「對啊，思雲妹妹在那裡嚷嚷一定要叫你分享被抓進警察局的經驗。說不定還會問你有沒有看到帥帥的警察求個介紹之類的……」

再說一次，我不是被抓進去的！我是警察行保護之名強制護送我進去警局避難而已！

思雲妹妹每天都能看到一個超規格帥哥在廚房走來走去還不夠嗎？還是她是制服控？

我和廖姊還有張善禾一邊聊天一邊步出警局，卻在警察局的大門口遇到了抱著一團會動的白毛，正跟門口的警員聊天的……

「學姊！」張善禾三步並做兩步跑到劉歡學姊面前。

「是學弟啊……不對，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裡？」劉歡學姊驚訝地看著我們。

「秉瀚被抓進來了，我是來帶他出去的。」

都說了好幾次……我不是被抓進來的！

明天學校有奇怪的傳聞我絕對會找我眼前這位棕髮高中生算帳！

經過張善禾的簡單訴說之後，劉歡學姊總算釐清了我們兩人在警察局的原因。

「原來如此……最近這一帶是真的不大安寧呢！我家老公已經加班好幾天了。你們要小心一點啊！」

我會小心，很小心地不再踏入這個地方！

「那請問這一位是……」劉歡學姊看向廖姊，我急忙幫廖姊介紹，「她是我的監護人──」

「你好，我叫廖淑蘭。」廖姊點頭示意，劉歡學姊恍然大悟說，「就是把你們兩個領養回去的餐廳老闆對吧！真的是辛苦你了，年紀輕輕就領養了兩個高中生……」

「還好，他們兩個還算乖巧。」廖姊說完這一句馬上補充，「如果沒有算上這一次被抓進警察局的話。」

我不是──唉．我已經不想反駁了……

「你們的店在這附近對吧？我有空過去吃吃看，順便看看另外一位最近過得好不好。」

「歡迎歡迎，這個是我的名片，餐廳的地圖也在上面……」

劉歡學姊接下名片，臉色沉了下來，很嚴肅地問，「餐廳可以帶寵物嗎？」

你的重點是這個嗎……

「關好就沒問題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有空一定會過去的！」劉歡學姊收起名片，看了一眼手機，「啊！我好像聊太久老公都發訊息來催我了。那我就先上去了喔！很高興認識你。」

「下次再見。」廖姊親切地揮手道別，目送劉歡學姊消失在轉角處。

「廖姊……」我正想提醒廖姊是不是先傳個訊息給副店長報個平安，望向旁邊的廖姊時，卻發現平時就算是修理人也是面帶笑容的廖姊，嘴角竟然不悅地下垂。

廖姊發現我在看她，立馬恢復平時親切的模樣，「我們回去吧！」

「好。」我轉向張善禾，「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們自己玩吧！」

「晚點見。」張善禾笑著說出這三個字跟我道別。

晚點？你該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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