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知道雨天的青蛙在哭》/《雨天、未悉蛙鳴》 - 時雨輪迴．月（其二十二）

大祭的到來，對一年前的我而言是倒時計，代表着「出雲春奈」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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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也不少夢見死時的景象，只是在想像中每次也有點不同，由六日一到、大祭途中等等，時點和地點也不一。直至最近數月也會做這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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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抱著這種心態應該是首次。也是我人生最後的巫女神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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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瑞鈴一搖，身體便自行按着節奏提起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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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利落的動作，手上的瑞鈴沒有散發多餘的聲音，每一音、每一響也完美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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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下鈴聲的散落，代表着「靈行」的完結。以聲音將出雲的人們聯成一體，並與大國主大神結繫，以得保祐，達致鎮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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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來的信徒只是一味冥想，對已連為一體的大國主大神祈求着。可見這個舞不屬於人，無人會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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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主巫女，這片光景已經看過上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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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不只是為了神明，也是為了人。白兔的這句也從眼前的光景中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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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禱是人的習俗，大地也好、森林也好、天空也好，都原是未知的對象因此敬而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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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存有精靈，所以要重視身邊的一切；敬意善待帶來恩惠，反則帶來天災，存在於世上的生物就是同樣的立場，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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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畏未知，避險求吉；不會做對自身不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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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這點神明亦不能否定，因自身也包括在內。神明也同樣害怕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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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織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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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完結，剛喘出一口氣、尚未除下祭服，我便向空氣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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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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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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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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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鳴真是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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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時候都可以跟喜歡的人對話，感到對方就在身邊。如果未來大家也能做到就好了。我不禁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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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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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你那邊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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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才剛到，思織小姐看來比想像中更努力了。你絕對會嚇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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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我要加油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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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三天，你要堅持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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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才不用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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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到來，同樣的舞步，同樣的節拍。只是前來的人與昨天有點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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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誠的人在大祭會每天前來，其他的則至少會找一天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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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那些的臉孔已經牢牢的記住了。看著他們，不禁讓我回想起第一年跳神樂舞的時的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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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歲的時候，我第一次學習這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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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步方面並不困難，難的是必需要配合動作，搖響瑞鈴的節奏和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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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此地沒有其他巫女，沒人可以教授神樂，大社便由從其他地區請來已退休的巫女傳授神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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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老師，因為他們都很煩人。而抱著這種心態，輪到今次即使我如何跳得差勁，巫女前輩一概不會否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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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很簡單，不是她們認同了這支差勁的舞，而因為我是主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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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且不能得罪的職位，亦不能稱她們作前輩；毫無疑問，最後我在人們面前盛大的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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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張眼，但誰也清楚聲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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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奇怪的氣氛使我即使在簡單的舞步中跌倒。瑞鈴意外有重量，落地一下的鈴響有如神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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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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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倒又不是特別痛，但還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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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單純地在怕，所以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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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出雲的群眾在本來要保持寧靜的環境，則不斷聲援年幼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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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不適違規，為自己喃着一句句的「加油」，使自己也不得不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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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回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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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成果不會因此變好，但只能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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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天後，負責教授那位巫女便自願辭退，說壓力過大便離開這裏。而之後亦沒有其他認識這支舞的人願意前來，我只能靠記憶來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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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奏始終朦朧不清，但也繼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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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經過數年後，我慢慢將其改為適合自己的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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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揮一響也終於得到聯繫，過去的努力獲得回報，成了一支屬於自己的神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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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跟織雲首次見面的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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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大人，剛才的表現真是精彩。」

「但那些舞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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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神樂，我的神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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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驚訝的金銀二人，我如此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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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上自己情感的舞，所以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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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神明的感謝、對人民的感謝；對神明的祈求、對此地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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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源於出雲春奈，她一生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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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巫女死後，這便會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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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一切也不會被流傳，成為不了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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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九日，已最後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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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支舞，已成絕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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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經是第十年，還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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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邊流淚一邊舞動身體，瑞鈴的節拍卻比平常更加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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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一刻，不是為了神明，也不是為了他人，是為了自己。就因為是最後一次，所以才想展示最好的舞姿，刻進神明的眼睛中，好好記住「出雲春奈」存在過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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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步一停，最後的鈴聲一鳴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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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是自由之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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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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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對已經不是主巫女這件事，有點心寒。也有一點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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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巫女大人，這些年來，真是感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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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主巫女大人在，我們才能安居樂業。」「我才是！」「我們最喜歡妳了！」「以後要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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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金和銀上前把我所用的瑞鈴收起，放於一個木箱並說：「無論任何時候回來，我們也會歡迎以及照顧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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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在任何時候也歡迎着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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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巫女大人…不，春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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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此向妳的前程，獻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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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陰雲霧霾也已經一掃而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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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眼淚也蓋過剛才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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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儀式，我們的內心已經連成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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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思念也傳達到了，因此靈魂也產生了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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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掌交疊，屈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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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真是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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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屬於凡人的舞步，我在此獻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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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鈴響，卻有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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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力舞動過後的身體滿汗流璃，亦不禁感到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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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待會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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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銀向我遞出一個盒子。一打開，是一件繡有紋路、一式純白的巫女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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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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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服反映該人的職位等級，而純白是高階的象徵，全土能穿上的人十根手指已能數光，同樣繡有紋路的祭服是代表高階，而合上兩款樣式是惟一的主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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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宮司大人送你的送別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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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原本是我的喪服吧？我沒有不看空氣的問道。因為使我不服的，這件衣衫是多麼的美麗、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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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等我一陣子。」我閉上房門，他們不明所意等待着。當我再次開門，我已換上純白的巫女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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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看吧……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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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首先流下第一滴淚，像被他感染般，銀也流出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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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別哭，有空的我會來找你們玩的。或者到雨宮家找我也可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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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大人，你能活着實在太好了！！」

「謝謝你。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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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們而言，巫女大人獲得幸福更值得高興的事。」

「謝謝你。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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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彩葉小姐在哪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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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去一趟陽向家問吧，父親大人會好好招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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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衣服漂亮是漂亮，倒不能一直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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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作記念好好保存，換衣服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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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明天織雲會來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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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奈…春奈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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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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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雲的聲音傳入了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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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早到了嗎？那也不用來阻我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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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正在步入滅亡！拜託你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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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說笑吧…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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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世界正在崩壞，天空到底會是甚麼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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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說是與黃昏相似的天色，卻要更加暗紅，更接近晚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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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日，世間正式進入「永久的逢魔之刻」。無日無夜，失去一切界線的混沌正開始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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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進入結局篇了！感謝會看到這裏的讀者！！

今週星期五會停更一次，下週星期三再見吧！

井上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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