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境神洲 - 異境神洲第一百五十三章

雷山月王在其他人面前總是笑著的。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時候出現了這個念頭：那是一個框架、一個制約，一個讓她「維持自己」的想法。

千夢笑不出來。

面帶笑容總是可以解決很多事，例如緩和周遭的衝突氣氛、加強自己表現給盟友或敵人的自信，或是讓某個人過度緊繃的情緒放鬆下來。這幾乎沒有什麼缺點。

只是維持微笑非常累人而已。

「嗖！」敵人的黑色面具不透光，固定下來的表情讓他看上去萬分冰冷。千夢一咬牙，分出些許注意力放在腳邊蠕動的藤蔓上，要是沒有這些植物，她獨自面對這個敵人也可以獲勝的。

為了對河龍城政權釋出適當的善意，歸靖讓她獨自到城牆上來支援守城小隊，其他人全都待在船上，彷彿事不關己。這不公平，她對這個領導者的作風很不滿意，或許有一些衍生自單打獨鬥的無力感，但她的記憶告訴她，蒼嵐在不清楚敵人底細的情況下肯定不會這麼做。

敵人的進攻容不得她思緒發散，僅剛剛一恍神，那把寶石般的長鎗已經擦過她細緻的臉蛋，留下一道淺淺的血色。

明明應該保持微笑，讓那個守城小隊的隊長感受到雷山月王的自信，讓他對這些外來者的實力毫不懷疑，才容易作為等等和河龍城政權接觸的籌碼。

但是如今深陷苦戰，她笑不出來。

千夢很清楚自己現在處於生死邊緣，而船上的歸靖正領著其他人隔岸觀火。這一點都不好笑。

唰地一聲，一根藤蔓精準地纏上她的腳踝。千夢一驚，不出所料失去了平衡，眼看對手的腳一點，鎗尖迅速逼近自己，她本能地閉上了雙眼。

說時遲那時快，身畔轟隆一響宛若雷鳴，頓時竄起一道橘紅色的光與熱。對手的動作一僵，受到驚嚇使他的攻擊停頓，那男人猛然轉頭，隔著水晶面具望向爆炸聲的來源。

那是一道火焰，衝向天空的火柱擎天，足有數十公尺寬，就緊貼著黑鐵的城牆，猝不及防產生的熱風挾帶著無法直視的威壓。

千夢也被這靈術嚇愣了神，只是她的反應稍快，一發現自己腳邊的所有藤蔓已然消失，就抬起頭望向火柱的相反方向，飄蕩在海中的那艘船。

甲板上有一個人特別醒目，因為他手中的刀刃仍纏繞著火光。

啊……

對手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他跑到緩緩消散的火柱旁邊，手中的長鎗不知何時無影無蹤，正朝著城牆下面的什麼人大吼：「喂！怎麼了？妳沒事嗎？」

當然，這是不可多得的破綻。

千夢攜起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向對方。這一波攻勢猝不及防，但那男人還是在最後一刻反應過來，他速速向後退了幾步，和千夢拉開了距離，然後右手一舉蓋在面具上，下一秒便將那片漆黑從臉上取了下來。

千夢沉默，沒有立即進攻。從剛才對手的反應表現來看，貿然進攻也無法馬上致對方於死地，何況現在那男人顯然無心戀戰。

「還有幫手。」面具在掌中蒸發般消散，男人口中迴盪著有些聽不清的細語：「……不，這不是當然的嗎……」

雷山月王沒有放鬆警戒，只是專注地瞪著對方。她終於感覺到臉上剛才留下的傷口處，有液體緩緩沿著臉蛋滑下。

對手沒有多言，他看了千夢一眼，倏忽披風飛起：到千夢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垂直往城內一跳，在城牆下失去了蹤影。

「他……他跳下去了！？」剛才一直無間插話的守城小隊隊長終於吐出了愕然的幾個字。這城牆有數十公尺高，普通人怎麼能說跳就跳？

不過比起對方跳下城牆，千夢心裡的如釋重負遠大於震驚。她大大吐了一口氣，終於鬆下緊繃的精神和身體，顫巍巍地收起長刀。

「呃……月王小姐？妳還好嗎？」

「嗯。等等就麻煩你了，我需要去見見你們的政府高層……」

「啊這，當然……妳可以走路嗎？我們現在就先往城裡去，讓妳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嗯，好。」

拍拍身上的灰塵，千夢又緩了幾口氣，才慢慢地站起身來。她沒有立即跟上沿著城牆步行的守城隊長，而是反射性地又朝城牆外的船上一望。

船體正在緩緩向外移動，似乎是為了減少給河龍城的壓迫感，所以打算在有些距離的地方等待。她看見甲板上的夥伴們慢慢散去，而蒼嵐此刻正把自己的刀收回鞘裡。

彷彿感受到千夢的注視，雷山邪王也抬起頭來望向城牆上，兩人四目相接。

現在有了注視的空檔，千夢才看清了蒼嵐的面無表情，經驗告訴她那代表蒼嵐剛才的心情不是很好，然而在她眼裡，光是那片身影就帶給她一陣暖意。

剛才的靈術只要稍微偏移，就會對這個黑鐵城牆造成影響的吧……反正他施術肯定不是歸靖的指使……不，歸靖說不定在那一瞬間仍在阻止他……

凝視著千夢，蒼嵐眼一垂，若有似無地笑了笑。他的笑有點難以察覺，但千夢不在意，從小她就覺得蒼嵐不擅長微笑，至少肯定比不上自己。

她朝蒼嵐揮了幾下手，隨即轉身跟上提前出發的守城隊長，雖然剛剛才經歷了一番苦戰，但現在她感覺自己的身子出乎意料地輕盈。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稱呼我為烈風信就行了，月王小姐。」

「嗯，希望我們以後合作愉快。」

千夢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正輕輕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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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月王小姐已經順利達成任務了。」歸靖鬆了一口氣道：「雖然嚇出我的一身冷汗……」

見他步入了船艙，青羅雉略帶無語地望向仍呆立在甲板上的蒼嵐。此時他仍愣愣地看著黑鐵城牆。

「你要看到什麼時候？」蒼嵐究竟在看什麼，相處了這麼久的青羅雉儘管心思不夠縝密，也或多或少猜得到。

「……嗯……」蒼嵐語帶猶豫，隔了好一陣子才轉過身來，面色嚴肅。

「糟糕，不知道剛才炎龍陣有沒有傷到城牆或是裡面的東西……要是搞砸了，肯定得是我的錯……」

青羅雉一時語塞，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嘴角抽了一下。

「混蛋，原來你施術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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