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草紙 - 13.雙面刃

一、

在藏玄殿正殿中，李準在當前批閱的密件上寫下最後一筆畫後，便將毛筆輕放回硯台上，然後把這份折騰了他整整一日的密件，移到左邊桌角，他暫時不想看到這東西。

雖然已該是就寢的時間，但李準還未打算放鬆僵硬的肩膀，他雙手分別放上坐椅兩邊的扶手，身體慢慢往後靠在椅背並翹起腳，最後舉起右手小臂，將綁了一小撮馬尾的頭，輕靠在手指上。

此時，他的慍怒全透露在那副冷若寒冰的紫色雙瞳上。

「張霖。」李準並沒用吼的，只不過是用平常的低沈嗓音一聲召喚。

在外的張霖聽見李準的召見後，趕緊低著頭進入書房，雙手作揖並單膝跪在他面前。

「李準大人，張霖在。」

「遠在南方的陛下，最近還挺閒的嘛，我打算直接跳入圈套陪他玩玩，立馬派人將這封信送回他手上。」

「遵命。」

不過語畢後張霖微微抬頭，瞄向現任的白虎馭主。

「但還請李準大人務必適時收手，否則可能會牽連到在您身邊的公主大人。」

李準的嘴角逐漸上揚，神情依舊冷冽。

「放心吧，我們不會失去任何自己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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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命令後，李準離開了書房。

空蕩蕩的正殿走廊上，只有李準和張霖的腳步聲。

李準伸手抓了抓自己僵硬的肩膀後，便解開了髮帶，他那參差不齊的黑髮放下後，剛好來到後頸尾部，並與耳飾一同隨著他的腳步恣意飄蕩。

「等下記得要先給我那封信喔～」李準用稍高的嗓音，對張霖雀躍地說道，他每當想釋放壓力時就會露出這面。

「李準大人，在下認為現在不是捉弄令弟的時候。」張霖建議道。

但李準扶著自己的臉擔心地說：「人家才不是要捉弄他，只不過是想與他放鬆一下罷了，那孩子總是把自己逼的壓力太大，做哥哥的我，看了很不忍呢～」

張霖無言地在心裡調侃：「．．．您這樣只會增加他的壓力吧？」

兩人來到正殿後的庭院，李準想趁著正值暖春的寧靜夜晚，欣賞不久前剛盛開的牡丹花，但張霖只打算留在亭子下欣賞。

而相反地，李準在賞花時，並不喜歡只是坐在亭子下遠觀，這種色彩斑斕的花兒們的爭奇鬥豔，實在讓人賞得眼花撩亂，而其中讓李準最為醉心的，就屬黑牡丹，他這次也忍不住上前伸出手，像在戲玩戀人般地逗弄牡丹花叢中這朵最格格不入的存在，但是才剛與心愛的黑牡丹見面不久，突然一陣徐風就伴著飄飄細雨來攪局，也吹開了李準額前那些許散亂的瀏海。

分心的李準慢慢抬頭望向黑夜。

「．．．又下雨了嗎？」

說完，他的注意力又回到到黑牡丹上，並笑著對花兒說道：「真是有點討厭呢～對吧？」

他打算與牡丹花們一起淋這場雨。

「李準大人，您這樣會患上風寒的。」此時傳來的，是親愛的弟弟的聲音。

沒想到李準立刻拋下黑牡丹，衝進亭子抱住弟弟，同時興奮地說：「啊～討厭～怎麼現在才來見人家？我快想死你了～」

「李準大人，請放開我，而且我和您今天早上才見過，您闖入我的房間叫我起床，還記得嗎？」李世民說道。

李準雖然放開了李世民，但卻捏著他的臉說：「誰叫我可愛的弟弟那麼貪睡～還有，以後你要叫人家哥哥大人喔～這是命～令～」

「這個．．．我會考慮的。」李世民為難地說。

「好了～好了～我們都坐吧！」

李準坐下後，李世民才跟著坐下，而張霖則是繼續站在一旁。

「怎麼啦～為什麼要偷偷跑來庭院呢？」李準明知故問，這人怎麼能不要臉成這樣？

「．．．．．．因為李準大人您沒耐心等我抵達正殿，還有我為何要偷偷跑來？這裡也是我家的庭院。」李世民微微抱怨道。

「啊～討厭～真抱歉啊世民～我該不會讓你找得很累吧？」

「．．．沒這回事。」

「哇～我們家世民人真好，對了，你是不是還要順便幫張霖拿信給我啊？」

「．．．蛤？信？」李世民頓時緊張了起來，他根本沒拿到什麼信。

張霖無奈地從衣襟裡拿出書信交給李準：「這是順玉宮的長老寫給您的情書。」

李世民實在不懂自己的哥哥現在到底在搞哪齣。

「那個色老頭還抓著張霖我的手說『無論如何一定要讓那位！彷彿能讓世上所有花兒都願意為他盛開的高個子美人親手收下啊！！』」張霖賣力地模仿道，其實他的演技差到被李準所有的幕僚公認為可怕的悲劇，但他本人卻對模仿樂此不疲。

至於李準會收到男性送的情書這種事，早就不稀奇了，因為他的美貌，使他成為當今蓬萊島公認的六大美女之一，也是其中唯一的男性。

李準雙手捧著自己的臉，驕傲地說：「哎呀～討厭啦～他還真是大膽呢～明知道人家有未婚妻了說～」

「您打算如何回應那位長老？」張霖問道。

「嗯．．．讓人家想想喔．．．不然送他一朵牡丹好了～」

「您這是認真的嗎？！」張霖看上去很無法接受。

「誰知道呢～」李準屌兒啷噹地回道。

「．．．．．．其實我很久以前就想問了，哥哥您為何那麼喜歡牡丹花啊？」

李準有點訝異弟弟會問這個問題，不過他微笑著看向亭子外那一大片的牡丹花，並用手指捲著自己的頭髮說：「那是因為．．．它們很可憐啊。」

「可憐？您這是什麼意思？哥哥。」

「因為大家都說愛牡丹，所以牡丹一定也覺得很寂寞吧。」李準笑著說道。

李世民沒有再接話，因為聽不懂李準在說什麼，就只是靜靜地望著正在欣賞牡丹的他，而不知何時，亭子外的天空不再飄雨了。

李準突然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並說：「哎呀！雨好像停了呢～」

李世民也立刻跟著站起。

李準拿出髮帶，一邊紮著頭髮一邊說：「好啦～人家要回去工作了喔～謝謝你們陪我打發時間啊～」

「所以，順玉宮的長老該如何處置？在下認為不能再放縱他了。」張霖繼續追問。

「哼．．．」李準冷笑一聲，並稍微轉頭斜眼看向張霖。

「把信給我燒了，然後告訴他：『要是敢再賣贖罪券，我絕對會親手扒了你的皮』。」李準面無表情，並用低沈的語氣說道。

李世民還是無法習慣並恐懼著這面的李準。

「謹遵大祭司之命。」張霖雙手作揖並單膝下跪，順從地說道。

李準從容地踏出亭子，他走向正殿內並接著說：「李世民，休息時間結束了，隨我回書房，我有要事。」

「是．．．李準大人。」李世民謹慎地跟上李準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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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李準就成為李世民最不想見的人之一，因為從單純的親兄弟關係，變成了上下屬後，李世民就不知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哥哥，蓬萊歷史上，發生過很多次兄長在當上大祭司後，因為對弟弟的不信任而殺掉對方的悲劇，李世民曾經夢見李準命令鎮守在正殿兩旁的石獅將他活活吃掉，這夢既可怕又可笑，他一想到自己在防備哥哥，就感到很羞愧。

李世民跟著李準進入書房，但李準這時第一句話卻是說：「爾佳瓦，進來。」

聽到李準的傳喚，爾佳瓦立刻進入書房，對李準屈膝作禮：「李準大人，爾佳瓦在。」

爾佳瓦是李準的其中一位重要親信，但他在神殿的工作，只不過是幫忙李準打掃書房。

「有件事要告訴你，禁衛軍剛剛找到你朋友了，我們有試著救他，但還是來不及了，我很包歉。」李準說道。

「．．．．．．請大人千萬別這麼說，敢問他有留下什麼遺言？」爾佳瓦努力忍住啜泣。

「他說見到了地藏菩薩。」李準回答道。

「．．．．．．這樣啊，敢問小臣何時能在他面前哀悼？」

李準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回道：「可能沒機會了，他已經化為屍鬼，現在正被送往地牢。」

「．．．．．．小臣知道了，那麼，恕小臣先退下。」爾佳瓦轉身快步離開書房。

爾加瓦離開後，李準看向李世民並笑著說道：「你怎麼從剛才開始，就一臉很不想見到我的樣子？」

李世民啊，你很想給這人一拳吧？

「．．．請問李準大人找我有何事？」李世民語氣顫抖地說道。

「你為什麼要發抖呢？我又不會殺了你，真的。」李準雖然還是保持微笑，但白痴才覺得那表情是溫柔的。

李世民始終低著頭，不敢看向他哥哥。

李準轉身走回椅子上坐下，並用左手撐著頭，然後拿出一個髮簪丟在桌上說：「爾佳瓦的朋友身上，也有黑色的羽狀髮簪呢。」

李世民立刻抬起頭看向李準。

李準繼續說道：「爾佳瓦的朋友年紀很大了，他是位奴隸，但身上卻穿著絲綢做的衣服，當然我們在他死前問了很多問題，而在那些他神智不清下所說出的回答中，我自認為最有用的情報就是，他說有位面無表情的姑娘向他伸出手，想帶他逃走，害他以為地藏菩薩終於來超渡他了呢，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只是個獨自帶著劍去南方旅行的姑娘，於是我讓幾個禁衛軍也去南方度假了。」

聽著李準這麼說，李世民不曉得這份不安是從何而來，他希望自己的猜測只是多想。

「放心吧我親愛的弟弟，我不會傷害她，你與那個流浪神捕的關係我也懶得管，我只是想順便乘個風罷了，我還比較怕宇文秋會對我的部下出手呢。」

李世民緊握的拳頭已讓他藏不住怒意，甚至心想為何大祭司非得是他哥哥。

「接下來，我有件事要你馬上去辦。」李準說道。

「．．．請問是何事？李準？」李世民怒瞪著自己的哥哥問道。

然而李準依舊掛著微笑並說：「立刻去把川端林氏那幫人給我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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