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死我吧...... - 那年冬天，特別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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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這天可真冷。」

男孩搓搓凍得發白的手指，不斷哈氣取暖。

「咦？奶奶怎麼還在外頭。」

男孩擔心奶奶凍著，趕緊抱了件毛毯，快步朝坐在庭園搖椅上發呆的奶奶走去。

「奶奶！天這麼冷，咱早點兒進屋去吧。

「……」

老奶奶嘴裡囁嚅著什麼，特別小聲，聽不清。

「哎呀奶奶，咱先進屋啊，有什麼話，進屋了再慢慢兒說啊。」

男孩將老奶奶攙扶起來，一邊哄，一邊領著她往屋內走去。

「你看過那年的冬天嗎？」

「啊？奶奶，您說哪一年呀？」

奶奶卻不再說話，只是任由孫子把自己領進屋去。

「那天，白雪漫天飛舞，紅梅點綴雪色。」

奶奶的聲音細若蚊鳴，除了她自己，這句話怕是再無人聽到。

●●●

村子的邊際，有個穿著單薄的女孩在那東張西望，抱著件縫補過的大衣，像是在等什麼人。

遠遠的，一個青年快步朝這走來。

女孩激動的又蹦又跳，揮著手，向青年打招呼。

「阿梅！天氣這麼冷，你怎麼又不加衣服就跑出來了？」

青年輕敲了下女孩的額頭，雖在責備，語氣中卻是無盡的疼愛。

叫阿梅的女孩只是傻傻的笑著，將手上補好的大衣遞出去。

「唉……你呀。」

青年寵溺地揉了揉阿梅的頭髮，彎下身將她抱在懷裡，披上大衣，向兩人的家走去。

「吱——呀——」

老舊的木門顫危危的打開，彷彿下一秒就會化成齋粉剝落消失。

屋內伸手不見五指，比外頭的夜還黑，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病味，令人作嘔。

阿梅「嘿咻」一下，從青年懷裡跳下來，手腳俐落的跑去點蠟燭。

「娘，我們回來啦。」

青年放下手上的麻布包，朝屋內唯一的床走去。1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8a9wmS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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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上火的阿梅，端著燭火來替青年照亮四周。

「啊……啊……」

在燭火的映照下，床邊總算勉強能看到些東西。只見一面孔凹陷、眼神渙散的老婦人躺在床上，渾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病味，嘴裡模糊不清的叫著，替本就陰暗的屋子裡添了一絲詭怖的氛圍。

懂事的阿梅打了水來，把布條沾濕，讓青年能夠幫母親擦拭身體。

「淵兒！阿梅！有人在家嗎？」

木門碰碰碰的響了起來，一個大姨在外頭喊道。

「來咧！」

青年應聲前去開門。

「來，這是你今天幫忙的酬勞。」

「謝謝王姨。」

青年李淵接過王姨手中的大頭菜，溫和的笑了笑。

「阿蘭，你又去給淵兒他倆兄妹送菜呀？」

木門關上後，村口那最愛與人八卦的劉嫂立刻湊到王姨身邊。

「是啊，他今個兒來田裡幫我拔草，算是給他的一點謝禮。」

「淵兒也是可憐，才幾歲就沒了爹，娘得了瘋病，妹妹在娘親得病後也突然變成了個啞的。」

「唉，就是命不好。」

「淵兒能幹又忠厚老實，這還怎麼娶媳婦兒啊？可惜了。」

站在不遠處的阿梅把這段話聽得清清楚楚，這一句句替哥哥惋惜的聲音全像一把箭似的，狠狠的刺進她心裡。

她攢緊拳頭，死死咬著牙關，卻依舊無能為力。

●●●

隔天一早，阿梅被鑼鼓聲給吵醒，她在屋內轉了幾圈，卻完全沒有看到哥哥的蹤跡。

她往村裡的廣場跑去，卻看到全村的人都圍成一圈，不曉得在做什麼。

阿梅用那瘦小的身軀，奮力擠過人群，好不容易才到達人群最前端，卻看到無數村裡的青年跪在正中央，聆聽一太監宣讀聖旨。

而她的哥哥李淵，也在正中央。

「李家李淵！」

那公公又尖又細的聲音讓阿梅不由自主的全身顫抖，刺耳的審判著她哥哥未來的路。

「在！李淵接旨。」

哥哥的聲音沉穩服從，明明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卻像一道天雷打在阿梅身上，令她渾身發寒。

待那太監騎著馬離開，阿梅立刻撲到哥哥身前，拉著他的衣角，怎麼都不願相信哥哥要離開的事實。

「阿梅……」

李淵嘆了口氣，把阿梅抱在懷裡，帶著她離開廣場。

一路上，阿梅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死死的抓著哥哥的衣角，明知他不可能留下，卻還是不願放開他。

李淵見到這樣的她，心裡也很是難受。

他到一旁的梅樹上摘了朵梅花，將它別在阿梅鬢邊，認真的注視著她，保證道：

「就一年，哥哥就離開一年，好好照顧娘親，等我回來，好嗎？」

漫天的白雪染白的李淵的頭髮，一瞬間，他彷彿衰老了不少，阿梅頭上那朵紅花艷麗的刺眼，襯得四周更加蒼涼。

阿梅開不了口，只是用力點點頭，用眼神告訴哥哥：

「我會乖乖的，等哥哥回來。」

「好阿梅。」

他輕點了點阿梅的鼻頭，溫柔的笑道。

●●●

在營養不足的情況下，本就衰弱的母親沒能撐過那年夏天。

阿梅一個人替母親操辦後事，心裡總還是期盼著哥哥回來的那天。

然而，一年，兩年，六年。

李淵仍舊沒有回家。

六年後，阿梅從一個瘦弱的黃毛丫頭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到處幫人種田、挑水、做粗活，好賺取一些零錢來養活自己。她每天固定都會到村子邊東張西望，等著哥哥回家。

「唉，阿梅那丫頭還在等啊？」

「我看沒希望嘍，淵兒估計早走了。」

村子裡，沒有人相信李淵還活著，除了阿梅。

六年來，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天都風雨無阻的堅持去村子邊等待，生怕錯過接哥哥回家的日子。

可蒼天不作美，她再怎麼有耐心，終究還是等不到李淵回來。

這天，遠遠的，一個青年跛著腳，一瘸一拐的朝村子走來。

有人認出他來，正是當時和李淵一起去當兵的其中一位青年，梁嵩。

他斷了一條腿，由於無法順利移動，他才能作為傷兵回到老家。

把他接進村子裡後，最激動的莫過於他的家人，而第二激動的，便是阿梅了。

由於開不了口，她只能在一旁乾著急，一邊發出怪音，一邊比手畫腳的希望梁嵩能注意到她。

她不在乎梁嵩到底怎麼了，她只在乎她哥哥的消息。

「阿梅！」

梁嵩總算注意到了她，開口把她叫住。

「給，這是你哥留給你的。」

他把一個用布包裹的東西遞給阿梅。

太興奮收到哥哥消息的阿梅，完全沒注意到梁嵩話裡的悲痛與壓抑，只是高興的抓著布包飛奔出去。

到了村子角落的一處空地後，阿梅這才慢慢平復激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打開布包。

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紙血書。

「阿梅，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找個好人家嫁了，我也……」

剩下的字模糊不清，無法辨認。

這分遺書就像一盆冷水，當頭澆在阿梅頭上，彷彿有什麼東西梗在喉嚨，令她窒息。

她衝回去梁嵩家裡，撞開了門，衝梁嵩大吼道：

「我哥……我哥他怎麼了！？」

「阿梅你、你能說話了……」

「回答我！」

她的聲音支離破碎，歇斯底里。

「……是，你哥哥他，過世了。」

「不可能……你說謊……哥哥答應過他會回來的……」

阿梅扯著頭髮，緩緩跌坐在地，崩潰的小聲念著。

「節哀。」

梁嵩悲慟的嗓音徹底扯碎了她的理智，她瘋了。

「哈哈哈、他保證過的！他答應了！我等了六年！六年！哈哈哈、嗚嗚嗚……」

她又哭又笑，到最後，根本分不清她到底在哭還是在笑。

屋外，下起了雪，如同李淵離開的那天，紅梅艷的刺眼，仿若鮮血，染紅了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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