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eanic - 14 百年

「出去再看吧，爺爺該等得急了。」曾落言似乎一直注意着時間，當手錶上的分針從三跳到五的時候，她便自覺地從故事中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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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落言走在前頭，和老人會合去借書，然後就離開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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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下末讀的頁數其實不多，幾個人在門口翻翻，故事就到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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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結局無非是以暖色調記敘的大團圓－－小熊在外面待了八天，開始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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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隨手可得的沉默擁抱，想念永遠不動聲色地被翻熱的飯菜，還有那些牠總是在不經意間忽略掉或是當成理所當然的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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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很長，天色很暗，不時有野獸嘶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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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熊一步三回頭，直到看到一點很微弱，但始終亮着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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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牠的家，而牠的小白兔還在等牠，等了八天，彷若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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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落言說想去沿海的公園吹風，抱着書本就一個人走在前頭，不時回身說上兩句話：「我之前其實一直不明白，小白兔為甚麼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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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青夜正在重新束綁鬆散的頭髮，落在最後，但見白初年和老伯聊得甚歡，便走上前去接話道：「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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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在想，小白兔是不是也覺得是自己的錯，是因為自己不太會說話，是因為自己太無聊，所以小熊走也是理所當然......而且，小白兔沒有別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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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熊輕易就能結識新的朋輩，但小白兔不能，牠只有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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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夜哥哥。」曾落言不太開心地放緩腳步，「我為甚麼不能到故事裏去跟小白兔做朋友啊？跟牠做朋友感覺很幸福啊。我想抱抱牠，還想帶牠去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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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小白兔聽到你喜歡牠一定會很開心的。」余青夜笨拙地安慰，「牠一定也很想跟你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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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曾落言是個很好哄的小女孩，心情很快就好了大半：「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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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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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甚麼？」老伯好奇地插嘴，但曾落言起了惡作劇的心思，不肯說。她道：「嘿，那是我和青夜哥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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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回頭問：「年哥哥有聽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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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初年其實多少聽清了幾句，但還是配合地搖搖頭。「說甚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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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訴你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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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我問你青夜哥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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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點名的余青夜一臉懵，剩下曾落言痛心疾首地指責：「你怎麼可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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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余青夜答應不會說給白初年聽，曾落言還是一路耿耿於懷，直到看到海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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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廣闊的淡藍手工紙，被船隻切割，轉瞬複又癒合，翻騰在各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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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落言罕見地靜了一路，直到走到長廊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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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青夜哥哥，你看過最美的海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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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青夜想，那該在夢中，但他沒有如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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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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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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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繁在哪裡，離這邊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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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坐兩個小時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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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落言聞言有點失落，纏着白初年問東問西，直到被爺爺看不過眼地拉開說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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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落言依依不捨，問白初年：「我們還會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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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我可以跟你爺爺交換個電話號碼，你想的話可以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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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那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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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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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小孩吹的七彩泡泡莽撞飄蕩，沒有秩序地爆破成虛無，偏偏生生不息，就築成絢爛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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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落言拉着老人的手，跳起去戳破那些泡泡。笑聲清脆響亮，只是隨着他們走得越來越遠，就消散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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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留下來看場日落。」白初年突然說，「你上次不是說陪我看嗎？但沒看成，這次呢？你還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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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輕鬆自如，彷彿僅是因為禮儀或心血來潮的隨口一問，無所謂余青夜來，或者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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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青夜也沒怎麼在意，沒思考太久，便應了下來。「我和你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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