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屆《假如DSE作文不限時》故事比賽 - 題目一：倉鼠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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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木記吃飯。」有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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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記老闆退休，餐廳結業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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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好可惜。那八寶茶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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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寶茶樓因為長期虧損，倒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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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阿，怎麼我們小時候光顧的餐廳都倒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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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吃酸菜魚嗎？學校附近開了一家中菜館，很有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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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這裡剩下你一個在香港，我只好相信你的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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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半年前，我已開始期待今天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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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群大學好友一行五人，其中四人已移民到不同地方：加拿大、澳洲、英國、紐西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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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再次齊人見面，已經是三年後。」我感慨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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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唯一留在香港的人，你的生活還好嗎？」允行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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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老樣子。」我反射性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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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仍留在同一間公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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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經理也移民了，終於輪到我升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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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陷入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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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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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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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網上看到最近西九龍公園有個極光展，台灣的樂團也來了香港開演唱會！你有去嗎？」允行又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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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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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台灣的樂團嗎？怎可能會不去？」允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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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沒有特別喜歡台灣的樂團，我只是喜歡和好朋友成群結隊享受音樂的氣氛。加上最近很多同事離職，公司人手不足，我一人要做兩、三人的工作，都根本不能確認下班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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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太忙，沒有時間去看阿。」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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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多更新社交媒體，我在外國都不知道你過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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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內心想著自己在香港的社畜生活平凡，沒有值得紀錄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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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升了，班照加。七時起床上班，沒特別加班的話晚上九時回家，飯後做點家務十一時，十二時上床睡覺。週末花大半天補充平日缺乏的睡眠，加上最要好的朋友都不在香港，失去了外出遊玩的興致。認識新朋友太花精神，亦不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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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我在機場送別最後一個移民的好友允行後，我在香港的生活彷彿定了格，沒有再前進過。就像進入了一個無法停下來的倉鼠滾輪，不知就原因，一直跑、一直跑，跑得筋疲力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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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覆覆——連我也感覺自己非常沉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已是成年人又何必無病呻吟，也不好意思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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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想好吃什麼？」侍應嬸嬸讓我們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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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一心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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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好再叫我。」侍應嬸嬸臉色不悅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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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在外國生活太久，我對這種港式服務竟感到新奇！」一心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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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在場的四人都表示認同，說平日到餐廳吃飯的服務像在香港五星級酒店吃Fine D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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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開始討論移民的生活，搞簽證、稅率、Road Trip、Costco、花園剪草、冬天剷雪、洗碗機、暖爐、比拼各地華人超市的價格，什麼都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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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四人意外發現，雖然移民的地點不同，大家的生活習慣都很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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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很興奮，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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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對坐，總有一個人空著，而我就是突出來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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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話題，我無法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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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同坐一枱，我卻感受到精神上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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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有些改變。生活都前進一大步，人變得快樂豁達，而我還停留在倉鼠滾輪中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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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好友，如今步伐和思想不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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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後，我們的友誼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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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這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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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不變。友誼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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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世界上到底有什麼東西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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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的不快，只是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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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生活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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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力留住熟悉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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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常笑我是留在香港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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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多數變成少數，看到他們脫胎換骨，而我還在為五斗米折腰，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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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真的是快樂的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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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了之後，大部分問題都能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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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離開的必要；也沒有留下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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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日復一日，我繼續不滿，繼續留在倉鼠滾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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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想過脫離不再合適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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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不要見面了。』反正大家步伐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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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下個月又回來香港了。我們要見面阿！」有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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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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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每一次說離開後，我又忍不住留在倉鼠滾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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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期待朋友回來，繼續面對漸行漸遠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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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觀塘四田逛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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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田？也倒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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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挑起了的百感交雜，不滿，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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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改變，又不想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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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有一天，我真的會離開這條倉鼠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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