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四十九章（下）

導讀：上學開始發課本了，但是不再免學費，承闊承廣兩人一年的學費要四塊錢，這可急壞了桂花婆媳，到大場上去開夜工剝玉米，蚊子多，這病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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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下）

“樂大帥。”

“樂大帥？”

“是呀，這學期新來的老師，不過我們老早就認得了？”

“啊！你們認得？”

“是的呀，那年我們爬上大哥的拖拉機去東台城，在城河操場批判大會上見過他的。”

“怎麼叫這個名字，怪怪的。”

“奶奶，那個時候他是東台中學高中部紅衛兵的小頭頭，所以叫樂大帥。”

“喔，怪不道。”

“聽說文化大革命開始時候他上高三的，要不是文化大革命，說不定也能考上大學的。”

“和錢老師是一個大隊，都是鴨子壩的。”

“那人家還是有水平的嘍？”

“是的是的，大家說他現在是初中部最好的數學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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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哥，你看，大場東邊的牛棚怎麼那麼多的人，他們在做什麼？”

“不曉得呢，走，去看看。”

牛棚就是生產隊養牛的地方，有十幾頭黃牛，夜間就把牛栓在這幾間牛棚裡。

承闊承廣下午放學，看到牛棚那邊忙忙碌碌的，感到奇怪，哥倆三步並兩步地跑了過來，發現一間較好的牛棚，裡面有十幾個人在幹活，把裡面的髒土鏟出來，再挑一些好土進去填坑，外面還放著打夯的夯石。

承保也在忙碌的人群中。

“大哥，你們在修牛棚呀？”

“是呀，承闊二娃，這間牛棚要修起來給人住的。”

“給人住？咱莊子上誰家搬到這牛棚來？”

“誰也不搬，你們聽說過沒有，是城裡的知識青年過來住的。”

“啊！知識青年？”

“是呀，你們沒有聽說過城裡的知識青年要到農村來的麼？”

“聽說過的，這是毛主席號召的，聽說其他生產隊早就來過知識青年了，大哥，是哪裡的知識青年？”

“聽說是無錫的一家子，有五口人呢。”

“乖乖隆地咚，原來知識青年還有一家子一起過來的呀。”

“不都是，反正來我們隊的是一家子。”

承闊承廣一聽，心中一驚，原來以為什麼知識青年下鄉只是喊喊口號的，沒有想到，這回真的要看到了，不過人家在城裡都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過來住牛棚，這能受得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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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承廣回家燒完夜飯，胡亂吃了一通，用一隻小盆盛著稀飯給媽媽奶奶送過去，因為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學，他們也能幫助剝玉米到很久才回來。

夜工剝玉米不是像白天一樣按照家庭分堆子，而是將剝好的玉米拿去過秤，按照剝的玉米重量計算工分。

幾年前承廣把自家堆子上的玉米朝別人家堆子上踢的故事，大家還是記得的，每當到了收玉米的時候，精神空虛無聊的人們一看到承廣，都會拿出來說一通，說得多了，承廣也是見怪不怪，懶得回幾句了。

“媽媽，奶奶，馬上有知識青年來我們莊子上了。”

“我們早就曉得了。”

“怎麼就讓人家住在牛棚裡呀？”

“這也沒有辦法，生產隊哪裡還有其他的房子給人家住呢？”

“那牛棚那麼破，都漏雨的，怎麼住呀。”

“所以在修呀，壁障要換掉，屋子上的草也要換掉的。”

“這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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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婆媳一邊喝著稀飯，一邊拍著蚊子。

“每次都是的，端起飯碗的時候，這蚊子就特別多。”

“不是的，桂花，剝玉米的時候只顧幹活，哪顧到蚊子咬自己，其實蚊子是一樣多的。”

“奶奶，看看你膀子上被咬了這麼多疙瘩，癢麼？”

“剝完了玉米才會感到癢，這秋蚊子怎麼這麼多的？”

“老這樣被咬，會不會又要打擺子？”

“有可能啊，桂花，明天晚上，多穿一點，衣服厚些會好點。”

“聽見唄，承闊二娃，明晚送飯來的時候，幫助帶個長袖的衣服過來。”

“記得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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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知識青年修房子，可不是鬧著玩的，房子修好後上面要過來檢查，修得不好，生產隊和大隊都會受到批評，這沒有認真執行毛主席關於歡迎知識青年的指示，可是大罪。

這是政治上的任務，吳大宏比誰都清楚，修這個牛棚馬虎不得。

農村裡面不缺的就是木頭，找木匠看看，那些梁柱子椽子行條需要換的，先從生產隊裡面取，不夠的再到各家各戶的去買。

大家放工的時候都會轉到牛棚裡去看一下，每個人看了都嘖嘖稱歎。

“看看這些行條和椽子，換了一下，還真的不錯，有模有樣的。”

“是呀，人家是客人，雖然是牛棚，也要收拾好了給人家住的。”

“這牛棚收拾了一下，感覺不比承海從四隊抬回來的差呀。”

“比承海的房子稍大一點，但是屋簷比承海的低。”

“不能加高麼？”

“加高得換中柱，那動作就大了，等於重新造了，生產隊能掏得出這麼多錢麼？”

“有道理有道理。”

“別光說有道理，二耷子，雖說你四十來歲了，要是你的房子能比得上這個牛棚的話，到外莊子上娶個18歲的黃花大閨女回來是不成問題的。”

“放你娘的屁，不損我你們這幫狗肏的就要死麼？”

“看看，咱都是盼著二耷子好，結果還不領情，難怪打光棍。”

“哈哈，二耷子，你也爭口氣，就造個一樣的房子給他們看看，氣死他們。”

“對對對，二耷子，我們等著氣死。”

“呸！”二耷子知道這幫人明著幫助自己說話，實際上是合著一起拿自己開心，一氣之下走了。

“哈哈，一百歲不結婚還是個孩子，這哪句話說錯過，說走就走的。”看著氣走了的二耷子，大家哈哈大笑，本來看著修房子，這知青人還沒有來，房子都已經修得這麼好了，個個心裡都不自在，經過二耷子這麼一樂，大家又開始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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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棚由於年代長了，壁障和屋草都有破損，好在木頭構架還是好的，所以把壁障修一修，重新蓋上屋草，這房子還是不錯的，莊子上超過一半的人家房子還不如這個牛棚呢。

修壁障和蓋茅草都要用到蘆葦，蓋草時先在椽子上布上蘆葦簾子，然後將整理好的茅草一捆一捆的安裝上去，這些都是草匠的活。

將蘆葦剝乾淨和整理茅草，是女人們的活，桂花婆媳也申請過來幹活。

修蓋房子一般都是在秋天，為什麼要選擇這個時候呢？因為蘆葦、茅草這些造房子的材料都是秋天才會成熟變黃，而且這個時候麥子已經種下去了，有空閒。

“生產隊去割這些草是不是也要打點的？”

“這次不一樣，因為是專門為知青蓋房，公社批的單子上都特別寫明了，別看他們是國營的農場林場，一個個傲得很，但只要看到這單子，自動讓割最好的。”

“是呀，要是這也打點的話，這被捅上去，就是階級敵人了。”

“這是為知青蓋房才這個樣子的，我們自己去割草還是和過去一樣，不打點是不行的。”

“是呀，反正張一江的故事在這裡是沒得哪個不曉得的。”

“酒是昏命湯，香煙是指揮棒，到了東海邊上無人認得我張一江。”

“哈哈……”

張一江的這順口溜又被念了出來，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桂花婆媳也笑得都要放下手中的茅草。

“哎？！媽，你怎麼了？”正在笑著的桂花看到婆婆突然間蹲了下來，不住地顫抖。

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讓大家嚇了一跳，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圍了過來。

桂花婆婆似乎感到很冷，身子不住地打顫，臉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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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奶奶，你怎麼了？”

“看樣子是受了寒涼發冷。”

“這還有好幾天才中秋呢，到哪裡去受寒涼？”

“四嬸，三奶奶這個樣子像打擺子呀。”

“哎，承保，你說得對，打擺子一開始就是感覺到冷的。”

“對呀，就是打擺子，越看越像。”

“怪不道這兩天她總說嘴裡發苦，我還以為是太勞神了的。”

“趕快扶她回去。”

“這都好些年沒有打擺子了，都快中秋了，怎麼還會打擺子？”

“是打擺子就沒有事，過個十天八天就會好的。”

承海急忙走了過來和桂花一起攙著桂花婆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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