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人偶 - 12 以血畫陣

在畫室內，兩個孩子面對面站着，較矮的女孩手上還拿着一本月見草花紋的日記。而在畫室的門前，一個棕髮女僕正站着等候。

芙拉雅用身體隔開了霍亞絲的視線，讓她看不見他手中正拿着什麼。為了他的計劃也好，為了媽媽的遺願也罷，這本日記和那些素描簿都不能被霍亞絲見到。

總之，先支開她吧。

芙拉雅合上日記，神色如常︰「霍亞絲，芙拉雅想和姐姐到花室那邊喝下午茶呢。你能幫芙拉雅準備一下嗎？」

霍亞絲愣了愣，雖然覺得小姐突然這麼吩咐有點奇怪，但是經過愛德溫娜和鴨子的事以後，她已經了解小姐的性子。她沒多想什麼，只是應下後便離開︰「遵命，小姐。」

麻煩的人離開了，芙拉雅也不再浪費時間，直接向艾緹提出要求︰「芙拉雅想要這些，姐姐把它們能給芙拉雅嗎？」

反正按之前的經驗來看，艾緹是不會拒絕他的。

如他所料，艾緹聽到他的要求後立即點點頭，沒有任何猶豫。

「芙拉雅謝謝姐姐啦！那姐姐快去花室吧，芙拉雅放好它們之後就去找姐姐！」

不能讓小人偶看見那幅畫呢。

芙拉雅不動聲色地把其中一本素描簿塞到最底下去，笑着讓艾緹別跟着自己。

芙拉雅撇開二人後，帶着素描簿和日記回到自己的房間。

「原來媽媽的病是這麼來的呀……」芙拉雅合上日記，靠在了單人沙發的椅背上︰「難怪亨利關心她的時候總是會被趕出來。」

其實芙拉雅成年以後，每當想起黛尼卡和她臨死前的叮囑，他都對她的病情有所懷疑。只是沒想到亨利不單是故意拖後了她的治療，更是一手策劃了她的死亡。

他親愛的父親，每當他以為自己已經看透對方了，他總是能找到新的驚喜。

算了，和一個活不了幾年的人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的他來說，黛尼卡的日記裡除了關於亨利的事以外，並沒有記載什麼令他意外的東西。畢竟未來的他都透過一些蛛絲馬跡推鼓出來了。

這裡最重要的，是那本被他藏起來的素描簿。

把日記放到桌上，芙拉雅把素描簿打開。一陣翻動後，他的目光停在其中一頁上。

那裡畫着一個和艾緹十分相似的人偶，如果不是它裸露在外的球形關節，甚至會以為畫中的就是艾緹本人。

他記得這幅畫。

或許是因為神奇的血脈，芙拉雅記事很早，所以他還能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的情況。

那是他大約半歲的時候。

那天的陽光很好，可是媽媽執意要拉上厚重的窗簾，只讓陽光從那條小縫隙中照進房間。

尚未發育完全的視力讓他只能看到遠處的幾團光、媽媽身旁的檯燈和她正在畫的畫。

還有她放在他枕邊的人偶。

精緻得可怕，乍看之下甚至會以為是傳說中的妖精真的現身了。

他注視着人偶，想要伸手碰碰，看它的皮膚是不是柔軟的、有溫度的。

可是人偶放得有點遠，他只能呀呀叫着，手在空中揮來揮去。

發現了他的動靜，媽媽放下手中的鉛筆，把人偶放在他的身上。

他的好奇得到了解答，人偶是堅硬的、冰冷的。

「芙拉雅，這是艾緹哦。她是媽媽為你做的人偶，要把她當成是你的姐姐哦。」

婦人平靜的聲音下除了對孩子的慈愛，更多的是對黑暗未來的絕望麻木。

她已為孩子和摯友選擇留在地獄，生命正在倒數。

她唯一希望的，是能夠燃燒自己，為自己愛的人留下哪怕只有一點的光明。

從孩子的口中把人偶的頭髮解救出來，黛尼卡提起一旁的墨水筆在紙的角落上留下了短語和簽名。

「親愛的，我無力從他手中將你拯救。」

「離去之時，我為你留下人偶。」

「她名為艾緹，將伴你終生。」

「——黛尼卡‧辛澤普」

手指在那些文字上掃過，芙拉雅從床下的暗格中拿出一把匕首。鋒利的刀刃從食指上劃過，瞬間血流如注。他把流着血的食指往其中一個抽屜抹去，畫了一個法陣。

按理說還這麼小的孩子是無法控制好魔力的，更別說是畫出一個成功的法陣了。

但是這就是女巫其中一個強大的地方。

繼承了女巫血脈的孩子只要以血畫陣，她們就能發揮出和覺醒了的女巫差不多的力量。只是會較後者不穩定一點，效力差一點。

而這強大之處在芙拉雅這些男性女巫身上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不知道是不同的身體結構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在他們血液中流動的力量比其他女巫多很多。

這種優勢讓他不但能以五歲的準女巫身軀畫出效果比女巫更強大的法陣，更能把血與紅墨水混合使用而不影響法陣，甚至成品比起尋常的法陣更不易損耗。

不過條件所限，這次只能單純用血來畫了。

在二十多年額外記憶的幫助下，芙拉雅很輕鬆就建立了一個除了他以外誰都看不見的空間。

就這樣吧。

黛尼卡發現真相後用以發泄陰暗心情的畫作和記錄了她的轉變的日記，就留在這裡吧。

芙拉雅手上的傷在別墅裡引起了一陣騷動。

氣喘吁吁的亨利跟在僕人身後來到花室，立即就看到了女兒手上還在緩緩向外流血的傷口。他衝到女兒身前，拉起了她的手︰「芙拉雅，你怎麼傷成這個樣子？痛不痛？」

不等她回答，亨利又揮揮手叫僕人拿來繃帶和藥水，然後親自為芙拉雅包紥。

被拉住手的女孩乖巧得不得了，連亨利為他的傷口上藥時都沒有喊痛。

「是芙拉雅貪玩碰了放在那裡的東西啦！」芙拉雅指向花室角落裡的園藝工具，其中的剪刀刀刃上還殘留着血跡。

亨利當然不會責怪女兒，即使她受傷是她自己的問題。

於是他看向當時和芙拉雅在一起的艾緹和霍亞絲︰「你們為什麼沒有照顧好芙拉雅？她會受傷都是因為你們不盡責！」

無辜被罵的艾緹和霍亞絲低頭不語。前者是真的覺得芙拉雅受傷是自己的問題，後者是知道小姐有自己的打算而不開口。

受了委屈的兩人沒有反抗，被偏愛的女孩卻反而不滿了︰「爸爸為什麼要罵姐姐和霍亞絲呀？芙拉雅會受傷不是因為園丁沒有放好他的工具嗎？」

「什麼……」站在一旁的園丁被驚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但是作為疼愛女兒的父親，亨利對她顛倒黑白的話接受良好︰「芙拉雅說得對，錯的的確是園丁。」

亨利摸了摸芙拉雅的頭，轉面就冷酷地對園丁施行他「應有」的懲罰︰「收拾東西，桑德羅家不需要沒有責任感的僕人。」

「老爺！你怎麼能——」

「再不走的話，你連東西都不用收拾了。」

在芙拉雅的蠻橫表現下，亨利終於不再深究她受傷的事。

至於那個被解僱的園丁？

誰會在乎？

再說了，誰叫他用那麼惡心的眼神看着芙拉雅呢？

就這樣，夏天過去，桑德羅一家回到了莊園。

出發時還對親密行為有所收斂的兩人，回來時放肆了許多。

畢竟他們都是夫妻了，親密一點有什麼問題？

只是讓愛德溫娜不安的是，自從他們結婚後，亨利身體好像變得不太好。

他開始常常生病，前天感冒剛好，今天又咳嗽起來。不然就是頭痛或者作嘔，總之沒有一天是健康、沒有不舒服的。

她擔心起亨利有一天會小病積成大病，最後像她的前夫一樣臥床不起。要是這樣，她和伊蒂絲該怎麼辦？

她才剛找到能為她們生活埋單的人，為什麼又是一個體弱多病的呢？

說真的，比起亨利的健康，愛德溫娜更擔心的是，他在對自己好感還不夠的時候就死了。

那樣的話，不用想也知道亨利會把自己的遺產留給誰。

本來看亨利對自己情根深種的模樣，愛德溫娜以為自己不用為遺產的問題發愁的。可是偏偏她在結婚前的事件裡發現，亨利對她的感情並不是她想的那麼純粹。

而且，他對芙拉雅的重視實在是超過了她想像的太多。

她必須為自己和伊蒂絲好好計劃一下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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