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日落之地 - 第11章西方来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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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祭剛剛過去不久，議事帳外的金鐘再次響起，召集勃極烈大會。

十二位勃極烈按照木椅上軟墊繡著的部族紋章相繼入座；大台吉雲恒旭蒼代表雲恒部坐在了首位；而在他左手稍低一點的地方，一張繡著星月紋章的椅子上，坐著星巫女顏司宸。

十年過去，顏司宸作為星巫女，生活條件好轉，容顏也變得豐潤；雖然不是顏司蔚的那種絕色妖豔，但是清秀文雅的五官間那種神之僕從特有的淡定安寧的氣質卻自有一股從容不迫的味道。

她的眼睛依然是看不見的；然而這十年來她那從來沒有出錯的星占卻為她在阿巴郭人中打下了堅實的地位；沒有人敢質疑她的神示。

「今天召集各位前來，主要是因為我接到了國王的諭旨。」雲恒旭蒼示意一旁的人上前，從金色托盤中拿起了一個錦繡輝煌的卷軸，「事實上，這道陛下的諭旨，讓我覺得十分為難。」

「大台吉，國王的諭旨中，到底說了些什麼？」最沉不住氣的完顏淳開口問。

「國王說，為了增進與阿巴郭人之間的君臣之誼，他決定免除阿巴郭部落聯盟五年的稅收；並且在這五年中，如非必要，阿巴郭人不用去參與對叛賊的征討。」雲恒旭蒼緩緩地道。

此言一出，下面的勃極烈們像是炸開了鍋一樣，紛紛議論了起來。其中一位勃極烈道：「國王怎麼突然會向我們示好？不會又有什麼索取人質的條件吧？」

「不，恰恰相反，國王說，為了讓有可能繼承王位的王子們更好地理解我們兩族間悠久的情誼，因此決定將他的第七王子伊斯帖爾送到草原上來，由我們好好教導。」雲恒旭蒼說。

這下議事帳裏更是熱鬧非常；烏真萬里忍不住問：「這實在是太奇怪了；那些塔什索人居然把王子送到我們這兒來當人質？該不會有什麼陰謀吧？」

「我想應該不會。」回答他的是祁連聿。他用敍家常一般的語氣道：「事實上，這幾年來，亞納都尼王國本土一直叛亂不斷；對外他們也不是很太平，巴冬人對著他們虎視眈眈；幾個國王都平庸無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失去了我們阿巴郭人的支持，那麼亞納都尼可以說就完了。這樣看來，他們的示好，無非是要穩住我們。」

「這樣的條件，對於阿巴郭人來說，無疑很優渥。」雲恒旭蒼抬起一隻手，示意在場的人都安靜下來，「不過，我們也可以選擇另外一條路，就是趁機脫離他們，然後越過寧靜山脈，回到我們的故土。」

話音剛落，剛剛還熱鬧非凡的帳篷頓時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顏落汐看著那些勃極烈貴族們臉上或青或白的顏色，覺得實在有點無法理解；她是以未來星巫女的身份出席的，就站在她母親的身後，也有隨時照顧眼睛不好的顏司宸的用意在。

從小顏司宸就給她講阿巴郭人因為背叛武庚大神而受詛咒的故事；她以為對於阿巴郭人來說，沒有比回到故土更重要的事了。

「怎麼，諸位都沒有話說了麼？」雲恒旭蒼的聲調十分平穩，「難道回到那片太陽升起的土地不是我們祖祖輩輩夢寐以求的麼？諸位在猶豫什麼呢？」

過了半晌，完顏淳才期期艾艾地開口：「大台吉……現在……提要回去的事情……會不會有點不太合時機？」他吞了口口水，「那個，水神預言中的啟明星，還沒有任何消息呢；而且，雖然說王國這幾年來境況都不怎麼，可是要是真的開戰的話，我們的勝算，恐怕……」

「哈哈哈。」雲恒旭蒼突然大笑三聲，聲音讓在場所有的勃極烈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諸位不用緊張，我剛剛這樣說，不過是試試諸位而已。」

他掃視著下面的一張張臉，一邊笑著，一邊眼裏是深深的諷刺：「諸位阿巴郭最尊貴的勃極烈，我們不是常常自詡是武庚大神的寵兒的嗎？怎麼現在才來害怕那些不過是罪惡之子的人類？」

「我看，諸位還是不想離開這裏吧？畢竟落尼瑪草原在水神的眷顧下水草豐盛，羊馬肥壯，各位的穹廬又精緻又溫暖，實在犯不著跋山涉水地去面對寧靜山脈的風雪不是嗎？」

他突地收起笑容，用冷得足以掉冰渣子的聲音道：「不要忘了，水神預言中說，只有常懷回歸之心，才有可能消除大神尊上對於我們怒氣！我們阿巴郭人，無論如何，總有一天都會回到我們先祖曾經生活過的故土！」

帳篷裏很靜很靜。

顏司宸微微沙啞的嗓音仿佛是破開冰河的和緩春風：「大台吉，啟明星，還不是升起的時候。」

就這麼一句話，讓雲恒旭蒼沸騰到極點的情緒慢慢降溫。他用手蓋上臉，歎了口氣，神情委頓下來，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年：「沒錯，現在的確不是提回歸的時候。」他深吸了口氣，「祁連閣下，對於七王子的到來，具體的一些安置區域以及王子的人員由你來安排；不管怎樣，他都將是我們阿巴郭人的貴客。」

祁連聿讓座躬身：「是，大台吉。」

「沒什麼事的話，就都散會吧；對了，星巫女大人和少巫女請留步。」雲恒旭蒼揮揮手，草草結束了這次的會議。

過了很久，久到顏落汐幾乎要忍不住開口的時候，雲恒旭蒼終於出聲了，聲音裏有著濃重的憂鬱和哀傷：「巫女大人，看到今天這情況，對於我兒將來要進行的大業，我實在沒辦法不擔心啊。」

顏司宸靜靜地道：「大台吉，離少君長大成人，還有很長一段歲月；在此之前，改變勃極烈們的想法，也不是辦不到的；何況，對於阿巴郭人來說，我們還有那些年輕的希望。」

「如果真能像你說的這樣，那就好了。」雲恒旭蒼說。

「我在水神祭的時候，看到那孩子了；他長得很好，聰明，小小年紀身手就這麼不凡；我看著他就在我面前，我多想抱抱他，親親他，告訴他『阿爸就在這裏』。」他苦笑，「可是我不能，現在還不是時候，對嗎？」

十年前，命名儀式以後不久，雲恒旭蒼為了不再讓年幼的小兒子落到蝶雅茵人的手中，因此對外詐稱少君得了急病去世；然後派人秘密地將小兒子送到澹台修雲那裏，趁所有人知道之前把兒子當作了澹台家的雙生子之一由他最信任的人撫養長大。

「或許，現在的情況，已經有點不同。」顏司宸這麼說，「圍繞著啟明星周圍的星宿，已經一顆接一顆地開始明亮；而現在蝶雅茵人為了拉攏我們恐怕也不會再派什麼教育官來；我想，在適當的時候，或許我們可以公佈少君的身份。」

雲恒旭蒼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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