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M的無以名狀事件簿：可惡童話 - 四、疑犯（1）

照東自問是個老實人，他和夜生活完全沾不上邊，所以當他來到位於灣仔的這家酒吧門前，還是猶豫了好久才戰戰兢兢地推開了門。門後果然就是他想像中那個陌生的世界，各式各樣的男男女女擠滿其中，無論是煙草味還是烈酒味也一樣刺鼻，鼎沸的聲音則根本讓人分不清是音樂聲或是人們的吵鬧聲。照東勉強著擠進裡面，他只想快點找到他要找的人，完成要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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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提電話放在耳邊，待接的鈴聲都要被嘈雜的環境聲掩蓋過去，而他只是專心搜尋著場中有那個人會接聽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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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照東找到了他的目標，那個惡型惡相的中年男人，他的髮型是平頭軍裝，身上穿著黑色皮夾克，就和他想像中的黑道人物相去不遠，照東只得壯起膽子走近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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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先生？」照東試探性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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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許照東？」對方卻以反問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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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照東唯有硬著頭皮坐在那人對面：「我在電話中已經把情況都大概說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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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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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可以把大約價錢告訴我嗎？」照東直接提問，他不想多花一分鐘留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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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得看你的答案了。」對方卻拿出了一片紙張，放在桌上：「你知道這是甚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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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閃爍不定，而且噪音沸騰令照東難以集中，他得把桌上的紙張拿起，放到眼前才看得清楚，那原來是一份剪報，日期是一九九三年十月，距今已是七年有多。該段報導來自一份英文報章，雖然照東的英文不是太好，但單是標題已讓他明白了報導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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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千人被經典人魚故事所迷倒。粗字體清楚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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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東看著剪報，他抿著唇，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又咽了一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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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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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搖曳的燈光停下來，吵鬧的酒吧也瞬間變得一片肅靜，原本各自各玩樂著的人們像一同收到不知從何而來的指示似的，一個個安靜地離去，包括原本坐在照東對面的那個人，就留下照東一個人完全不知發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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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這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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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人群盡數散去，照東才發現鄰桌還有個少年，他看上去才十來歲，看來還不到法定能進入酒吧的年紀，不過他那頭經漂染的紅色頭髮倒是很搶眼。他以左手托著頭，右手則向照東揮著。照東仍然不明所以，只得向他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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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笑著，但他的笑意總讓照東心裡覺得有點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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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啊，先自我介紹吧。我姓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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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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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樊先生笑得更開：「吃了一驚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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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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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們直話直說好了，你剛才說你知道九三年這個人魚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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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東不知該怎麼回應，即使現在否認也已經沒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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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我是可以幫你的。」樊先生的嘴角稍稍上揚：「你和你的妻子，還有未出生的孩子，一共三人，不需要申請和等候，盡快移居到其他國家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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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但我想先知道大約需要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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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錢，一元也不用。完全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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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可能，那是需要其他代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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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甚麼都不需要。」樊先生揮了揮手：「我只是希望你們一家人能好好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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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認識你，這世上怎會有這樣好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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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來艱苦的生活，讓照東知道不可以隨便相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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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了，」樊先生輕鬆地說：「相信我，或者繼續在這兒過著苛且偷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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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這個樊先生正是照東現在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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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你們甚麼也不用做的，一切我都會幫你們打點好。」樊先生站起來，走到照東的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膊：「有想去的地方嗎？英國如何？香港是英國的殖民地，生活模式也算是相似，會比較易適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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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東看著喋喋不休的樊先生，這個人似乎真的為他們周詳地打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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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話也不用擔心，倫敦有不少中餐館，我可以幫你介紹的。居住的地方就找比較安靜的地區，許太太需要靜靜地養好身體，等孩子出生。怎麼樣？只要你們願意的話，應該不消一個月就可以出發，過全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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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先生的提議大出照東所料，正是因為太過完美，照東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答應，但另一方面，樊先生口中所描述的，卻又正正是照東夢寐以求的景象，他實在也拒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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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相信就像突然中了個大獎這樣的好事嗎？照東緊張得連手心也冒著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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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還有甚麼顧慮嗎？」樊先生見照東呆著，便問：「不妨說出來啊。既然已經決定要幫你們，我是一定會幫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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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名字浮在照東的唇邊，但他就是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畢竟一切其實也只是他自己的揣測，並沒有甚麼實質根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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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猜猜吧，你們那麼急需離開，是因為要逃避甚麼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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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強。」照東終於說出了那個卡在喉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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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樊先生的眼瞇成一線，對於照東說話中的謬誤，樊先生並沒打算糾正他：「那麼他的兒子杜陽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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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平他……」照東頓了一下：「阿平是我的朋友，但我們之間可能是有些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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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沒問題，我可以保證杜強不會知道你們的去向，至於杜陽平，為免麻煩也先不讓他知道，這樣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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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東默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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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了，都放心交給我吧。」樊先生興奮得在照東背上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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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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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客氣。到了那邊，萬一遇上甚麼困難也可以跟我說，我答應過一定會幫你們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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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句話時，樊先生還刻意以兩手握住照東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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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東離開時還是忐忑著，他還不知道日後有怎樣的未來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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