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尼爾來 · 鏡之彼岸》 - 第十一章鏡之彼岸·被格式化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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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雪兒醒來時，外頭的天色已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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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传来断断续续虫鸣，像在草丛深处轮番低语。晚风拂动帘角，轻纱掀起微澜，桌上水晶玻璃球倒映着点点星光，宛若沉默的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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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雪儿微微一动，察觉自己躺在柔软床铺上，身上覆着一层薄被。星光透过水晶映在天花板上，摇晃如水波荡漾。她刚欲坐起，一道低沉却熟悉的声音自暗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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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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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直起身，看向聲源——角落裡，一道修長的身影正緩步走來。是賈斯丁。他嘴角帶著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裡藏著幾分輕慢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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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醒了還一臉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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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還在這？」她目瞪口呆，隱約透出幾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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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什麼時辰了，一個男生還留在女孩的房裡，他當真就不避諱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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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斯丁挑眉，像聽到一個頗為有趣笑話，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呵呵……看來你恢復得不錯，連世俗禮數都記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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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轉身往外走：「我去叫下人安排些熱水，你該梳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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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送他的背影，那並不算寬厚的肩，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那一刻，一種莫名的不真實感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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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幻覺，而是過於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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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賈斯丁，與那個劇本裡臺詞精準、溫柔完美的「男主模板」有著微妙差異。他眼底藏著疲憊，語氣不再圓潤如常，連笑容，也少了那份無懈可擊的雕琢。那一瞬，她幾乎分不清他是角色，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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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個時辰後，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賈斯丁踏進室內，身影被月色勾勒出長長的影子，手中提著一串紅彤彤糖葫蘆。

贾斯丁眼含笑意，卻沒進眼裡。他把糖葫蘆放到她手邊，哄小孩般說：「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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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抿了抿唇，帶著一絲輕微不安：「你今天……和以前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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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眼底出現一絲幾不可察波動，但很快被壓了下去。

賈斯丁笑意加深，雙手環胸「哪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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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捏捏額角，眉心隱隱作痛。那是夢裡殘存的餘波——某段封印中記憶，正伺機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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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不舒服？」他壓低嗓音帶著努力克制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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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她勉強擠出一抹笑，真相像霧氣被她吞進喉中，只餘模糊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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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雪兒說不上哪裡出了問題，但她清楚地知道，一切已經脫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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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舞臺上臺詞被遺忘，燈光倏然暗下，空氣裡多出無形的注視。有「那个它」——某種存在，正靜默地、冷眼旁觀她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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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斯丁靜靜看了她幾秒，眼底情緒一閃即逝。他沒有再追問，只是故作輕鬆地道：「那我去廚房吩咐幾句，別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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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斯丁推門離開瞬間，屋內驟降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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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落回那顆水晶玻璃球，光線被折射出一種詭異冷色，如信號——被窺視、被標記。她指尖發涼，宛若是觸碰到了某個被嚴密封鎖的接口——一段劇本代碼，在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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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驟然閃現出一段破碎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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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舞臺，地面滿是碎裂的鏡片。一個身穿白裙的女孩站在血紅色鏡前，聲音低沉而空洞：「你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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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雪兒倏地收回手，心跳如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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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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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絕不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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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再度打開，一串腳步聲輕落地面，湯碗隨步伐微晃，瓷蓋發出細細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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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斯丁單手托着碗，另一手穩穩扶門，步入室內，肩背筆挺。動作自然得像回到每日例行的照護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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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掛著淡淡笑意，眼底卻空無波瀾，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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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太過「正常」——正常得讓人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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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覺得，他笑容不變，那神情卻經年累月雕琢出的假面，完美的反而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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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斯丁坐下，將湯碗遞到她面前，「趁熱喝了吧。你昏迷了很久，得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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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她接過湯，一口一口地喝著，心思卻早已飄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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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斯丁沒有打斷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眼神在她臉上游移，那是一種近乎過度克制的溫柔——克制到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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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喝到一半，她的手停在碗沿，湯匙在瓷壁上輕輕一碰，發出一聲清脆細響。

她彷彿被這個聲音驚了一下，眼珠微動，問出口那句早已醞釀多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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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斯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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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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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發現一個人，其實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你會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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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了一瞬，旋即輕笑出聲：「這話，倒不像是你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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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凝視他，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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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片刻，緩緩開口：「如果一個人變了……我大概不會立刻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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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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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旦拆穿，所有的平衡都會崩塌。」他看著她，語氣低沉，「有時候，知道太多，不一定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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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頭一緊，剛要追問，卻被他輕輕一句「喝完湯再說」堵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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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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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乎可以確定——他知道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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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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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只要她還「按劇本」活著，系統就不會干涉。她仍是那個被格式化的「安雪兒」，仍在設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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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許早在某一章她被刻意抹除的劇情裡，就已經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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