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有罪》-短篇 - 1-2 初見之人｜《無間》

我打量著他。

他的面容像是從記憶中拼貼出來的完美版本：眉骨微挺，眼神深沉卻不冷漠，下巴線條分明，一張彷彿經過反覆審校後才決定留下的臉。

但最令我不安的，不是他的外貌，而是——熟悉感。

不是「我見過他」的那種熟悉，而是我曾經是他的那種熟悉。

他的眼神、他的呼吸節奏、甚至剛剛說話時短暫的停頓，全都像是某個我還來不及成為的版本。

那是一面鏡子，不映照現在的我，而是照出那個「如果我從未死過」的李衡。

我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走向桌邊坐下，讓兩人的視線齊平。

「你就是……Ω？」

「代號是這麼登記的。」他輕聲說，語氣乾淨無波，不帶情緒卻也不顯冷漠。像是一種久經訓練的平靜——

不是為了遮掩，而是因為他早已不需要波動來證明什麼。

他將右手輕輕放在桌面上，食指節奏穩定地輕敲木面。

這不是緊張，也不是焦躁，那是一種「節奏控制」——我過去常用，用來讓對話者潛意識依循我的步調。

現在，他在用。

「我叫李衡。」我開口，語氣謹慎而不失穩定。「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來這裡的目的。」

「我知道。」他點頭，眼神如鏡面般平靜，「你來，是要說服我。」

他不說「阻止」、「拯救」或「和平協議」，他只是說：說服我。

語言的選擇，在這個層級的對話中，就是劍鋒所在。

我順勢問：「你怎麼看這件事？」

他不急著回答，先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動作優雅得不著痕跡，彷彿不是談判對象，而是主人正在招待客人。

隨後才語調平和地說：

「我很好奇，你會怎麼開始。畢竟……這裡從來只有你一個人來過。」

我微微一怔。

「你是說——沒有其他人被派來過？」

「沒有。」他看著我，語氣溫和卻透出一絲不容質疑的肯定，「這份任務，從一開始就是為你設計的。」

他頓了一下，似乎是給我時間消化這句話，接著補了一句：

「只有你，李衡。你不是來說服我，你是來面對我。」

那一刻，我感到背脊一涼。

這場任務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阻止毀滅——

而是讓我走到這裡，與一個極致化的我自己，正面碰撞。

我忽然明白，這場對話，不只是生死選擇。

這是審判。

對我的語言、對我的信念、對我的傲慢。

我把雙手放在桌面上，像以往每一次重要談判那樣，穩住語調。

「那我們開始吧。」

Ω輕輕點頭，像為一場熟悉的儀式按下開場鐘。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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