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似已然靜止。

　　空間，也不再說什麼。

　　卻是在這時空似是不存在的迷霧之中，一聲聲連續不斷的笑聲，迴盪其中。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我最不願聽見的聲音，可憎的笑聲，嘲諷的笑聲。

　　卻不只是我，而是我們，我們每個人，都記得這笑聲。

　　我望向手上一柄因果律刃，身體竟止不住地顫抖，只能用勁咬牙，緊皺眉頭，再緊

握忿恨的拳頭。

　　大夥一臉驚懼或又悲憤的表情，瞪視眼前一個狂笑不已的女子，東東的母親。

　　回憶，竟如此容易，隔了十數年的時間，一幕幕猶在眼前。

　　女子的笑聲，像每個午夜夢迴纏擾不止的鬼魅之音，昔日的恐懼依舊覆滅心靈，昔

日的悲泣依舊萬劍穿心，昔日血水的顏色與味道，依舊濃烈鮮明。

　　東東一臉不解地抬頭望著狂笑不已的媽媽，他不懂為什麼。

　　我又何嘗能懂！東東的母親，如何是過去曾經殘殺我們一群孤兒的霧魔？

　　「這是怎麼回事!?」

　　砅玥終於忍不住心裡的驚惶，對著東東的母親大聲質問。

　　女子慢慢站了起身，漸漸緩下笑聲。

　　東東也跟著站起，拉著母親的裙裾。

　　女子牽起東東的小手，柔聲對他說道：

　　「東東，你聽好，他們這些人，都是壞人，媽媽就是被他們欺負的。東東乖，聽媽

媽的話，去殺了他們，幫媽媽報仇。」

　　東東一臉訝異地望向我們，女子更是在他耳邊不停地說些什麼。

　　我聽不出女子聲音中的語義，只能隱約聽見如誦唸經文的韻律。

　　「妳才是惡魔！」砅玥眼中滿是淚水，不斷對女子狂喊著：

　　「惡魔！惡魔！惡魔！……」

　　「注意！偵測出高質量的精神能量反應！」之勻警告。

　　聞言，我立刻探尋視景中的情報。

　　大夥，看見了神式視景中的資訊，皆不約而同地遠離了東東。

　　「東東……」我不解。

　　「無法解析，不明精神能量反應持續升高中。」

　　東東的四周忽生自然，一片草原花木，身旁環繞不明的旋風，以他為中心，逐漸狂

暴。

　　「先退！所有人退下祭壇！」

　　我下了命令，領同伴們快步撤至祭壇之下，再繼續說道：

　　「小玥，插杖！小江，隊伍壁壘！快！其他人自主反應！」

　　事實上，我根本不知所措，就連敵人，也弄不清楚到底是誰？

　　我遙望著東東，一時間感到心中無比的混亂。

　　如果真得舉起武器應戰，我是否真能將鋒利的劍刃指向他，東東，一個小孩。

　　「東東！」我禁不住內心的躁亂，厲聲叫喊。

　　東東！

　　孩子，我在心裡說著，你是否能夠聽見？

　　我不是你的敵人，我約定好要保護你的，對不對？

　　或許，真聽見了，東東周圍的風暴逐漸止息，神情亦回復成原來的天真。

　　「媽媽，他們應該不是壞人呀，他們對我很好……是不是……媽媽弄錯了？」

　　女子聽了，噘了下嘴，一臉不悅地望向我們，隨後朝我們隊伍走來。

　　她走到了我面前，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匕首，面向著我，背對東東，突然將匕

首刺進了自己的心臟。

　　她對我笑著，緩緩抽出了刺穿自身的兇器，鮮紅的煙火在我面前噴發。

　　東東還在階梯上一層一層努力地往下爬，下了祭壇，回身往女子方向跑來。

　　然而，他看到的只有一灘血水上的媽媽。

　　他呆呆望了望媽媽，而後低首淚便落下，顫顫的身軀，一雙小手慢慢握起拳頭。

　　「東東！我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真的……不知道……」

　　我試著辯解、企圖撫慰，卻似是完全找不到任何可能的言語解釋。

　　「不明精神能量反應再次發生！」

　　極度混亂，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

　　忽而，砅玥蹲下身去緊緊抱住了東東，說是不哭、不哭。

　　之勻走近，歪頭想了想，再僵硬地輕輕拍拍東東的小腦袋。

　　東東，只剩下悲傷與哭泣。

　　追加的混亂，漸漸止息。

　　「有誰能夠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道。

　　然而，面面相覷，大夥皆難以對眼下的情狀釋出任何言語。

　　沉默在迷霧之中。

　　過了不久，從遠方傳來一個聲音，說道：

　　「我能解釋。」

　　聞聲，大夥一驚，轉身朝遠處尋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名女孩正走來，是迴

燕。

　　迴燕？

　　怎麼會？

　　「小江，迴燕她？」我問道。

　　小江一臉不思議地望著遠處的迴燕，直搖頭。

　　迴燕約距我們隊伍十數步前便停下，露出我不願見到的笑容，可憎的笑容。

　　「呵呵…」迴燕站立隊伍之前，似是忍不住笑意，再次狂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夥無言以對。

　　過了不久，迴燕收拾起笑意，對我們說道：

　　「抱歉抱歉，請原諒我的無禮……不過這…噗噗……這真的是太好笑了。雖然有一

段環節讓我有點不太滿意不夠盡興，不過，光看你們的反應就讓我樂翻了。呵呵呵呵…

…」

　　「妳到底是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字字咬牙說道，務必讓她聽個準確。

　　「我？嗯………如各位所見，你們死去的好友，迴燕。」她見無人回應，繼續再說

：

　　「嗯……好吧。一個死人也沒什麼好玩的。……這樣子如何？我給你們一些提示。

」

　　眼前的迴燕露出了一個可憎的笑容，接著竟然產生了霧態的變化，整個人在轉瞬間

蒸散成為黑霧，巨大的旋渦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霧魔出現！」之勻示警。

　　「所有人做自己該做的事！不用等我的命令！」我急忙地下達指示。

　　砅玥再次建構鎮場，小江極盡可能地迅速展開一面半圓的隊伍壁壘。

　　大夥，包括東東，都在壁壘之中，靜靜觀望事態的發展。

　　眼前的霧魔，大夥都曾見過，那是我們悲愴共同的源頭。

　　「怎麼樣？這下應該猜得出來了吧？」霧魔對我們說道。

　　人面、蛇髮、上半人身，下半身是蜘蛛的可憎霧魔，殺人兇手，仇敵，惡魔｜｜

　　十數年前，大戰之時，我成了孤兒。

　　雖為孤兒，但我不孤單，因為，到處都是失去親友的人，到處都有不知何去何從的

孩子，各各漫無目的地在一片燃燒的大地上行走。

　　一個個孤兒，慢慢的走在了一起，二十幾個小孩，互相幫助、一同嬉戲，約好大家

一起努力地活下去。

　　躲在山野中、傾毀的建物裡，依自然而活、依彼此而活，偶而犯險到城鎮廢墟尋找

食物與能用的東西。

　　即使苦，但那時候，我們多快樂，因為不快樂，就再也沒有理由與力氣繼續呼吸人

間污濁悲愴的惡氣。

　　然而有一天，連霧魔這個名詞都未為人所知的時候，一個誰也不曾見過的惡魔襲擊

了我們，襲擊了一群被遺忘的孩子們。

　　當時，誰也不願憶起，一場殘暴血腥的虐殺。

　　一些孩子逃了，卻跑不遠，惶惶不知何去何從，有的在逃跑的途中還軟了腿，只好

讓人拖著一同躲傾圮的半牆後面。

　　一雙雙小手，緊緊摀住了嘴，不讓聲音出來，卻是止不住潸潸淚流，更是無法不去

聽那彷彿亦能碎滅自己靈魂的淒厲鳴音。

　　一些孩子死了，沒能逃掉。

　　貧瘠的荒野、廟宇的廢墟，天災人禍相繼而來，鋪上一條通往地獄的路徑。

　　此刻，惡魔來自地獄。

　　眼所能見，無處不燃邪惡的冷焰。

　　我站在一具具小小的屍體之中，緊緊護著身後的時翔，我不想死，更不想他死。

　　惡魔在我與時翔的面前，令人作噁的蜘蛛長腳踩踏在屍體上，沾染腥味的鮮血。

　　時翔在我身後，緊貼著我藏躲，我竟難以辨別，顫抖的是他？還是我？

　　我直視著眼前的惡魔，因為四周的景象、殘缺的屍體，更令我覺得絕望與恐懼。

　　時翔的雙眼一直不敢睜開，躲我身後緊緊拉我的衣擺，連哭泣也不敢發出些些聲音

。

　　惡魔朝著我們微笑，說道：

　　「這裡，我將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活下去，或是死去。」

　　惡魔擲出了一柄大劍，鏗鏘落在我的面前。

　　一柄我從未看過的武器，巨大且精緻，我甚至懷疑能否拿得動它。

　　我試著將大劍提起，兩手握緊劍柄，微微舉了起來，比我以為的還輕些，但對一個

孩子來說，依是沉重，卻是沉重的不只是劍的重量，而是劍本身的意義。

　　我選擇活下去，惡魔給了我機會，我要斬斷這場悲劇的根源，儘管根本不懂戰鬥，

但我知道我不得不朝我的敵人揮舞這把大劍。

　　我狠狠瞪著惡魔，雙手拖著大劍，躁亂地朝惡魔狂奔而去。

　　時翔感到了異樣，鬆開了手，睜開了眼，一見，猛然的哭喊撼動天地。

　　劍太沉，我只能靠著離心力，一再旋身，嘗試將大劍往惡魔身上揮擊。

　　惡魔笑了，詭邪的笑聲寒冷我的背脊。

　　「不不不，你的機會不在我這裡，別搞錯了。呵呵呵。」

　　惡魔伸手指向我的後方，一個無助哭泣的孩子，時翔。接著惡魔繼續說道：

　　「那裡！去殺了他。他死了，你就能活。」

　　不可置信，我驚惶地望向時翔，再望向惡魔，視線不斷地在此二者之間游移。

　　我再次舉上大劍，用力旋身，想用劍身斬斷惡魔噁心的長腳。

　　卻是一次次的嘗試皆徒勞無功，而次次徒然，更是次次加深我臉上心上的淚痕。

　　「小鬼就是小鬼，總是不知輕重呢。」

　　惡魔用一隻腳勾住我的衣領，將我高舉懸空。

　　我一慌，驚恐地望著惡魔的臉，手一鬆，手中的大劍便直直落插在地面上。

　　「看！」惡魔迸散怒氣，周遭燃起黑藍的烈焰。

　　看見了，我在地獄，亡者在焰火的燃燒中悲鳴。

　　惡魔微笑著，用嘲諷的語調對我說道：

　　「人類太軟弱了，人類，太愚蠢。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必須做出聰明的決定

，你只有唯一的選擇，即我的決定。遵從我，你就能活。如果你再繼續愚昧下去，我倒

是很樂意將你玩弄至死。玩弄，對，玩弄代表連死都不容易。」

　　惡魔再朝我伸來一隻長腳，刀刃一樣鋒利的冷光閃痛我的心靈。

　　緩緩地，她在我的臂膀上劃下一道血痕，而我止不住顫抖，卻不敢掙扎動作，驚懼

地任她在我的臂膀割開一道傷痕，血沿流我的左手，滴滴落在絕望的盡頭。

　　她一個動作，割破了我的衣服，我便跌落地上。

　　我驚駭的雙眼尚未睜全，倏忽聽見一聲石塊破碎的響音，再看，惡魔如刀刃的腳，

直插入我眼前的地面。

　　再往前看，是一柄大劍，再更遠處，是我的親弟弟，時翔。

　　「殺了他！」惡魔吼著，八隻讓人作噁且令人懼慄的長腳不停踩踏。

　　殺了他。

　　時翔，我的弟弟。

　　殺了時翔。

　　殺了，我就能活。

　　在極度的恐懼與絕望之中，我只感到地轉天旋。還有個什麼，撐在我的心間，像一

團穢濁排泄物，隨著我心跳的頻率，震盪變大，愈來愈大，愈來愈烈。

　　我無法思考，邁入瘋狂的一線如大地的盡頭，就在我雙眼之間。

　　我望著時翔，我親愛的弟弟，驚見他的雙眼，流露堅毅的神色。

　　他面立惡魔，手上握一大石塊，直視著死亡的面容。

　　我微笑了，我懦弱的小弟，在絕對的死亡面前，竟然想一拼自己的生。

　　勇氣？

　　「不不不，」惡魔竟說道：

　　「那是人性的卑劣。」

　　我爬行著，再就著大劍站起身，雙手握上了劍柄，勉力將劍從地面拔起。

　　「殺了他！」惡魔指著時翔，繼續說道：

　　「殺！是我的決定，是你唯一的機會。」

　　殺？

　　我微笑了，我在心裡說著，你是否能夠聽見，逃，時翔，快逃！

　　我微微舉上大劍，轉身面對惡魔，然而，她卻說道：

　　「嗯……好吧。不然我們換個方式好了，如果你覺得一命換一命不夠划算的話。這

樣吧，我算算……一、二、三、……七……，七個，加你八個，這樣夠慷慨了吧，呵呵

。」

　　惡魔微笑，可憎的微笑，嘲諷的微笑。

　　我驚駭地睜大了眼，握著大劍的雙手，顫抖得更兇。

　　「你該不會以為幾個小鬼躲在牆後面，我就聞不到那可憐兮兮的臭味嗎？呵呵呵呵

…就這樣，遊戲規則臨時更改，一個死，八個活。當然，這是你們八個小鬼唯一能活的

機會，而我想我必須再說清楚一點，以免你這笨得要死的小腦袋瓜聽不懂。咯咯，聽好

了，你只有唯一的選擇，殺了他，這是我的決定。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惡魔的笑聲尖銳，讓我的靈魂如遭穿刺，只遺一張百孔千瘡的殘片。

　　她用一腳，踩穿了地上一具屍體，送至我的面前。

　　小明，似是還呼吸著，卻無力動作、意識模糊、口不能言，涕淚血水覆流臉上身上

。

　　「你聽。」

　　惡魔詭異的笑容，將一隻腳刺向小明，卻未貫穿他的身體，而是讓一陣黑霧穿過。

　　突來一種我從未聽見過的聲音，衝擊我全身的神經。

　　極高與極低交纏的音頻，就彷彿是靈魂撕裂的聲音。

　　「多美妙。」難忍的音頻之間，混雜惡魔變態的笑語。

　　殺。

　　殺了他。

　　殺了時翔。

　　我就能活。

　　大家能活。

　　雙眼之間一根絲線斷裂。

　　忽而，我看不見什麼，聽不見什麼，想著什麼不知道。

　　我只感覺到我的生握在自己手裡，直指一個孩子的死。

　　我，斬殺了時翔。

　　淚眼相對，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時翔凝望著我的神情。

　　被人遺忘的地獄。

　　惡魔的笑聲迴盪在大氣之中，卻已不見其可憎的身影。

　　迷霧之中，昔日的惡魔正在我們一行人眼前。

　　

　　「吾乃空幻之魔女、尤朵莉婭。很抱歉遲了這麼久才向你們自我介紹。呵呵呵……

」

　　空幻之魔女、尤朵莉婭。

　　「別那麼緊張，」尤朵莉婭邊說，邊移行八隻長腳朝隊伍的方向走來，繼續說道：

　　「省些力氣，你們是無法傷到我的。神式裝備？星核？活化或重新定序ＤＮＡ，讓

瘦弱的猴子使出金剛的力量？呵，在我看來，你們稱為武器的東西，也不過就只是一些

騙小孩的玩具，就留著自己玩，我可不想讓那些破爛東西在我身上揮來舞去，壞了我的

格調。」

　　自稱尤朵莉婭的霧魔腳步仍不停，一隻隻如劍矛的長腳踩踏在我們的隊伍壁壘上，

猶如戮刺著脆弱的蛋殼一樣。

　　我抱上東東，大夥在這難以理解的迷團之中，於尤朵莉婭的步伐之下，東奔西躲。

　　在混亂之中，只聽見尤朵莉婭以一貫高傲的姿態語氣，說道：

　　「省點力，我的朋友們，別將槍口對準不在你理解範圍之內的任何存在，因恐懼慌

張的劣根性而失手擊出的一顆子彈，或許將帶來一場巨大的災難。嗯……不過呢，對你

們來說，早已在災難之中了，呵，從那十幾年前一個美麗的傍晚就開始了。還記得嗎？

鮮血，比晚霞更艷麗，死亡的味道，光是嗅聞就能讓人感到身心舒暢無比。」

　　尤朵莉婭目中無人地步上層層台階，站立在祭壇之上，俯視著我們一群人。

　　「之勻，迷霧狀況如何？到底有沒有突破的機率？」我低聲問道。

　　之勻搖了搖頭。

　　「不不不，」尤朵莉婭諷刺的神情，也搖了搖頭，再說道：

　　「我說了，放輕鬆，反正你們什麼也做不了。想弄清楚這場迷霧是怎麼回事？哈哈

，別浪費無謂的心力了。告訴我，你如何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舉例而言，這場迷霧，

如果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話，或者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逃脫的機率為零。」

　　尤朵莉婭繼續著她那自大的講演：

　　「人類是這個星球的毒瘤，是尤格卓席爾失敗的製作。呵，想像一下吧，你拿著利

刃刀刀刺在母親的身體上，一個畫面，一個感覺，你看到了什麼？感覺到了什麼？呵呵

呵…很殘酷是嗎？但是抱歉，原諒我太直接，然而，這是我所想到唯一能讓你們明白的

比喻，因為人類，愚蠢的人類，只看得到眼前。然而呢，這也並非缺點，只能理解能理

解的，只能看到能看得到的，人類此一特性至少對我而言，不是個缺點，反而呢，讓我

更能因此而享樂其中。你們能明白為什麼嗎？……當然，你們不可能明白，哈。這麼說

吧，你們只能相信你們看得到感覺得到的，這代表什麼意思你們知道嗎？哦！原諒我的

無禮，我又不小心再次侮辱到你們的可悲的笨腦袋。總之呢，那代表著我只要讓你們以

為就可以了，呵。我讓你們以為看到了，讓你們以為感覺到了，所有的一切，我以為真

就是真，我以為假就是假，而你們，只能像是實驗台上全身佈滿電路的供品，完全依照

電流的刺激，生理直覺的反應。難道你們人類完全沒從你所謂科學的童話書上學到一點

東西嗎？嗯……我記得是這麼說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類的所謂現實，只是一個躲在

密不透風烏漆抹黑房間裡的小精靈，對著目盲心盲的人類說的一個童話的故事。而這個

調皮又天真的，當然，這些形容詞只是為了不打破孩子們的幻想，事實上，應該說是愚

昧又狂妄的小精靈，可憐的小腦袋瓜只懂得一點點，但是人類更可憐，只能用這麼一點

點，來辨識這個世界，來確認自身的存在。呵呵呵呵呵……而我，只是稍微讓你們腦袋

瓜裡的小精靈偶而說一些真話，嗯……好吧我承諾，偶而也讓他說些我要他說的話。呵

呵，真假虛實，製造真實的幻象，即是我所擅長的。呵呵呵呵呵呵…………」

　　「妳究竟……」我忍不住想要質問，卻讓尤朵莉婭打斷了言語。

　　「噓…………」尤朵莉婭食指抵在唇上，示意我別開口，見我停下話，她繼續再說

：

　　「我可不記得我曾准許你發言，時揚團長。……或許呢，不不不，應該說你們確實

是完全不明白現在或即將發生的事，不過相信我，因為除了我之外，你們也沒有別人可

以相信了。呵呵……總之呢，相信我，想弄清楚怎麼回事的這件事本身，完全不重要，

呵。…說不重要倒不是真的不重要，而是對你們來說不重要，不重要是因為知不知道本

身從任何層面或角度上來看，根本就無其必要，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知道了或不知道，

對這一切都不會產生任何改變。我是個現實主義者，我希望你們也是，這麼一來會讓溝

通變得更簡單更順暢，只是呢，我個人偏好將溝通視為單向，從我這裡到你們那裡。」

　　「我呢，是個述說故事的人，而你們，是我故事裡的人物。」

　　尤朵莉婭微笑，再說道：

　　「所有的故事都有一個結局，而在我的故事裡，我將給予你，是的你，易時揚，一

個選擇的機會將在你的手上，你可以選擇你要的結局。然而，如果必要的話，我還是必

須再次提醒你，你的選擇，我的決定。」

　　「妳到底在說……」

　　我才開口，便聽見一聲響雷，震驚了在場所有人緊繃的神經。

　　一根不知從何而來的巨矛，以極為驚險的距離，斜插在我的身側。

　　「噓……」尤朵莉婭再次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接著繼續說道：

　　「我疑惑呢，是我說得不夠清楚？還是你笨到不行？難道非得經過數次負面強化的

訓練，你們才會懂得閉嘴？咯咯……不過呢，嗯……事實上我也並非那麼的不近人情，

不如這樣好了，時揚團長，看在你一直以來為我提供了不少娛樂，加上我今天心情也不

錯，就特別破例，讓你問一個問題，如何？呵呵……」

　　尤朵莉婭微笑，我卻只想撕碎她那層可憎的臉皮。

　　大夥都望著我。

　　而東東，在我面前，凝視著祭壇上的尤朵莉婭，小腦袋不知想什麼？

　　我思量著一個問題，這一切，竟要如何問起，只用一個問題。

　　我抿了抿嘴，不知不覺中，我竟然正順著尤朵莉婭之意。

　　一切。

　　「我想知道一切。」我說道。

　　尤朵莉婭噘了下嘴，才說道：

　　「嗯………儘管那聽起來根本不是個疑問句，但我假設，而我的假設不會有錯，你

應該是指『能否請妳告訴我關於這一切？』嗯……雖然我是有點在意你的直述句中帶那

有那麼一些強人所難的要求，而且也忽略了請求的句子中必須加上一個請字或麻煩二字

。不過呢，看在今天是個大好日子，你的提議也並非不能列入考慮。呵呵……嗯………

好吧，十幾年的交情，也不差那麼一點點時間，是吧。」

　　尤朵莉婭伸出一隻手，指向東東。

　　「那孩子，是這場遊戲的根源。」

　　東東？

　　大夥望向東東，個個面露不解的表情。

　　儘管方才驚覺他似是擁有不可理解的力量，但在此刻，一個瘦弱的小孩，莫名其妙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死去，又正經歷這些無理的恐怖，一個孩子，就只是個孩子。

　　「你們剛才也親眼見到了，準確一點來說，是藉由你們的玩具探測到了，那孩子身

上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呵呵呵呵呵呵………而那股力量呢，可是遠比你們貧乏的腦

袋瓜所能想像的還要更大更可怕。」

　　尤朵莉婭又開始她那無理傲慢的狂笑，久久不歇。

　　她的笑聲連續了一陣，緩下了音聲，繼續再說道：

　　「抱歉，突然想起了好笑的往事，每次我只要想到，當那些無趣的人發現他們以為

藏得好好的寶物莫名其妙不見了的時候，就惹得我想笑，咯咯咯呵呵呵呵。……你們或

許會覺得奇怪，一個孩子為何擁有如此巨大的力量。這麼說吧，可怕的不是眼前的這個

小鬼，事實上若說穿了，他也不過只是個我一手製造的人偶，呵呵，而這人偶，可是特

別為你訂製的呢，咯咯。…你們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啊啊，抱歉抱歉，問一群猴子

要答案並不是我常犯的錯誤，不過呢，有時候我也會問著玩，光是看一群猴頭猴腦的傻

樣，常常都逗得我要笑。總之呢，我們再把話題拉回來一點，我來說說這孩子身上的真

相。嗯………這孩子只是個容器，我把自己在隸世私自借來的東西，放在他的身上。呵

呵呵呵，你們一定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我沒打算告訴你們，因為我想你們也不會

想試著跟一群猴子解釋何謂微電腦處理器是一樣的道理。然而呢，我倒是可以說說重要

性，再由這重要性，或許你們就能知道在這孩子身上的東西，到底有多可怕。」

　　「黑霧區，你們人類是這麼稱呼的。隸世裡那群無趣的人，算是沒有辜負我的期待

，也不枉我製造的這個機會，一下子就在人間打了幾個洞，呵呵呵………。原因就在於

我私下借來人間的東西，一個封印的力量，毀滅的力量，絕對的力量。嗯嗯對哦，這孩

子身上的力量，可以在瞬間毀滅整個世界，連尤格卓席爾都將在悲恨中死去。聽起來很

有趣，對不對？對不對？」

　　東東？

　　人偶？

　　絕對毀滅的力量？

　　「這是為何在人間一下子就出現了數個連接隸世的通道，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奪

回這孩子身上的力量。但是呢，在這個環節，我倒是有一點並非十分滿意，就是那群無

趣的人，竟然這麼重要的事不親自來辦，淨派一些雜魚來胡鬧。懦弱怕事這點，倒是跟

奧林嘉德的偽君子一個模樣。你們評評理，正面衝突有什麼不好？全面戰爭有什麼不好

？我總是想不明白，熱熱鬧鬧大幹一場不就得了，像祭典一樣，多讓人興奮開心，而你

們人類，本來就如同螻蟻一般，根本毫無存在的必要，對吧。若真有這麼一場戰爭，你

們人類的概念中最接近的?述應是這麼說的，諸神黃昏，噢………你聽聽，多麼讓人感到

溫馨。」

　　「然而呢，如果只是碰一聲，這個世界就歸於虛無，我個人倒是覺得蠻無聊的。所

以我就想，留著孩子當成一個混亂的根源、無序的輪迴。再來呢，利用你們一群人來玩

一場人性的遊戲，咯咯，還蠻有趣的呢。而在過程中，你們知道嗎？我，尤朵莉婭，空

幻之魔女，尊貴的王者，偽以一名人類母親的身份，帶一個小孩在戰火與魔物的威脅中

存活，呵呵，這個我突發奇想的設定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玩，咯咯。……而你知道

最有趣的部份在那裡嗎？呵呵呵呵……哦、哦、哦，抱歉，你當然不會知道，因為還沒

走到那個階段，最後的階段，關於這點我慢點再說明，不然，多多少少都會失去應有的

驚喜，呵。」

　　有趣？

　　我在心裡不斷地咒罵眼前的混球，可恨的仇敵，尤朵莉婭。

　　「嗯……我想這就是一切，你的問題的答案，至少，對我而言，這些即是你們可以

理解的一切，僅止於此。」

　　對我而言，這一切都是個屁！

　　即使我深知並無勝算，但我不打算放棄戰鬥。

　　我試著操作神式裝備來辨識眼前的尤朵莉婭，即使只能推測大概的類型亦可。

　　「Ｘ級意識態幻化型霧魔，」尤朵莉婭開口，並給了我一個微笑，再說道：

　　「如果是迴燕的話，她會這麼跟你說，呵…很可惜她死了，很久、很久以前，哈。

」

　　我握緊了因果律刃，就要止不住滿腔的怒火，對她喊道：

　　「我發誓我一定宰了妳！」

　　電光火石之間，一聲響雷，一把巨矛貫穿了之勻嬌小的身體。

　　大夥一陣驚呼，個個驚慌失措。

　　「小江，快救！」我命令道。

　　卻是再接著一聲響雷，同樣是一把巨矛，貫穿了小江的身軀。

　　「噓………」尤朵莉婭仍是示意安靜的手勢。

　　我狠狠瞪著眼前可憎的仇敵，尤朵莉婭，然而復仇的劍刃握在手裡，我卻是不知如

何才能夠完成復仇的使命。

　　祭壇上的尤朵莉婭，帶著嘲諷的笑意，俯瞰我們一群人的動靜。

　　大江抱著他的小妹，默默地流淚。

　　大大一臉驚慌茫然，視線在屍體之間游移。

　　而砅玥，慌亂不已，雙手摀著口，就像曾經的一個傍晚，她躲在傾圮的牆後，淚眼

噤口只想躲過一場悲劇。

　　東東顫抖著小小的身軀，淚眼汪汪，猶豫著該不該踏出的小腳，眼直直注視著祭壇

之上，一位不確定是或不是的母親。

　　我順著東東的視線望去，尤朵莉婭，化身成為一位美麗的少婦，東東的母親。

　　尤朵莉婭依然微笑，無論她化身千萬，我都認得她那可憎的微笑。

　　「我就說，聽話點，才好。」尤朵莉婭撥了撥她的長髮，再說道：

　　「或許也不見得？或許……。無論如何，有人會死，有人會活，而誰死誰活的選擇

又是誰來決定，我想，答案很清楚。呵呵……。況且，能救你們的人也已經離開了，啊

，不對，就算他還在這，我想他也不會出手相救，那些自以為正義的蠢人，總是堅持著

一些莫名其妙的所謂原則。你們知道為何總有些人能夠如此狂妄，而人們對此卻無能為

力嗎？就我覺得，倒不是因為一些文字的修辭，例如你們覺得的壞、沒有原則、可惡、

邪惡、喪心病狂等等一些空泛無理、只能是對於所謂善而事實無能的自我安慰，而是因

為有些人的世界，在你們的世界之上，在善與惡之上，只有這些人，才能看見萬物運作

的規律，也因為如此，他們不會去拘泥一些作繭自縛的無聊規則。就如同我，對於規則

不存在執著，或是這麼陳述，我本身就是規則，只要我說，就是規則。而我呢，現在要

說，遊戲進入下一個階段，最後的階段。」

　　尤朵莉婭微笑，高舉了右手，一道道黑霧螺旋上她的手臂，以她的掌心為中心，渦

旋一個黑霧的風暴，霧氣之間，閃閃黑藍的火焰。

　　一把巨大的雙頭槍矛在她手上成形，槍柄之上纏捲雙頭的邪蟒。

　　我本欲立即高舉我手上的大劍對敵，卻猛然驚覺全身動彈不得。

　　我環望四周，發現砅玥、大大、大江、與東東，同樣寸步難行。

　　再仔細觀察，我驚見絲絲黑色的霧體，線密遍佈在我們的周遭。

　　「這迷霧，是我的網。」尤朵莉婭持著雙頭槍矛揮動了幾下，再續道：

　　「你們，是我的獵物。……當然，不完全是，呵呵呵……」

　　我瞪視著尤朵莉婭，同時在混亂的腦海尋找一絲邏輯，卻是遲疑了一下才發現，眼

前的尤朵莉婭並未繼續大放厥詞，而是稍微垮下了臉，凝結的神情。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竟發覺小江的身軀，正化為一片白淨如光的霧氣。

　　「嗯………這倒是有趣。」尤朵莉婭說道，一邊從伸長的手指之中射出一道黑霧。

　　一道黑霧，擊穿了之勻的遺體，似乎一陣沸騰的高熱，融化蒸散成一片白色霧氣。

　　尤朵莉婭又換上一襲令人不解的微笑。

　　她將雙頭槍矛平舉於胸前，左右手同持，再將其一分為二，望了我們一眼，隨即將

手上的二槍矛朝我方直射，快如閃電，在懾人的雷鳴低吼傳到我耳際之前，大大與大江

就已遭刺身亡。

　　白色的霧氣？

　　二槍矛如蛇龍飛舞，回到尤朵莉婭手上，再合於一。

　　她卻像似帶著些微怒氣，猛力地將雙槍矛直貫大地。

　　尤朵莉婭右手持著插地的雙槍矛，帶著令人無法理解的神情，俯視著我們。

　　「嗯……我想，遊戲規則得稍微做一點修改。」

　　尤朵莉婭的手離開了武器，雙臂交叉胸前，在直立的雙槍矛之前來回踱步，一邊再

說：

　　「本來，除了你，易時揚，或是東東，是最後階段唯一有活命機會的候選，不過呢

，狀況有點變化，所以呢，在此我將提出一個足以表彰我個人寬容大度的追加選項。」

　　尤朵莉婭停下了腳步，面向我們，單手一揮，一陣充滿惡濁穢臭的邪風迎面朝我們

吹撩而過。隨之，我身上的束縛感消失了，我再細看也見不著磨人的線絲。

　　我回頭望向砅玥，她是我所剩的唯一。

　　砅玥不知何時退到了離我約數十公尺的身後，懸空受縛於一面形似蜘蛛網的網中央

。

　　「你看到的是我給你的追加選擇。可是現在呢，易時揚，我覺得你最好在我失去耐

性之前，快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因為接下來，好戲才要登場。」

　　聞言，儘管不願任其擺佈，但我仍止不住她話語在我心中形成的疑問。

　　於是我望了砅玥一眼，咬著牙，再緩緩轉過身去。

　　「很好。」尤朵莉婭微笑，續道：

　　「那麼我們現在可以好好來談點正事了。……首先呢，我個人十分明白，你對我有

極深的恨意，但是呢，呵，我是不會將這一切都推給誤會二字，不過有些事情確實因為

你對全貌理解的不完整，或說是資訊被給予的不完全，而錯看了我所做所為的真正用意

。」

　　「事實上，我所做的，拯救了你們人類的世界。」

　　「為什麼？呵。如果你那裝不了太多東西的腦袋，在此刻並未完全塞滿了仇恨、憤

怒等等的無聊情感，而有那麼一些些空間放進才剛剛發生的事、還有我才剛剛說過的話

，那麼，你的為什麼就不需要我解釋。」

　　我望向東東，此刻，他在我眼中，突然變得熟悉又陌生。

　　世界毀滅的根源？

　　「嗯……很好的眼神。」尤朵莉婭嘲諷地打量著我，繼續再說：

　　「雖然呢，我是因為想找樂子，才遲遲未親手喚醒你眼前的這個可怕惡魔，不過呢

，以結果論，世界能毀滅而未毀滅，是我慈悲的證明，所以呢，說我是這個世界的救世

主，事實上也不為過，呵呵。……但是呢，易時揚，你聽著，接下來我要說的，是繼續

前面沒說完的，最有趣的部份，最後的階段，呵。」

　　「在此，我將給予你選擇的機會。不不不，應該說，我早已將選擇的機會送到了你

手上，咯咯，一把玩具，而你，將用你手上的那把玩具，完成最後的決定，呵呵。對了

，避免你又有何突發奇想，在此我要先警告你，我給你的玩具，是你唯一能使用的武器

，在這最後階段的選擇題裡，記住，只能用那把玩具。呵，雖然我不認為你還有其他花

樣能玩，不過我想你必須切記。好了接下來，選項如下，呵呵……」

　　「一是殺，殺了東東，你就能活，你將成為真正的救世主。」

　　「二是不殺，而你會死，更讓人興奮的是，世界也會死，尤格卓席爾一樣要死。」

　　「殺、或不殺。救世、或滅世。」

　　「聽起來，選項一真是太完美了，不是嗎？呵呵……不不不，慢點，我還有更棒的

追加提案要說，呵。你轉身看看，能看見什麼？」

　　砅玥在我身後，何需再確認？

　　「你看，看仔細。」見我不動，尤朵莉婭再說。

　　我皺了皺眉頭，回身看去，砅玥仍受縛於網中央，只是，身後透著一面光？

　　光？

　　「出口，」尤朵莉婭微笑，續道：

　　「出口，多美好，對不對？呵呵。那個出口，對你和你的女孩來說，是一道通往天

國的門扉，呵呵。如何？心動了嗎？呵。」

　　「殺！」

　　「殺了東東，我保證，你與砅玥，都能安然離去，去你們的天國。咯咯……我記得

，你們人類有一個科學家曾這麼說：『只要有活下去的心，到那裡都可以是天國，因為

還活著啊，幸福的機會，還會有很多。』噢……你聽聽，一番話讓心裡多溫暖。」

　　「只是呢，在此我必須多少跟你提醒，以免你那猴子腦袋又不依理性而行。嗯……

這麼直接說吧，別、幹、傻、事！呵呵。以你可能不記得或是選擇性記憶的前提上，我

再次提醒你一點，我的力量，是的我的力量，應該已充份的展示了，從你們踏入這場迷

霧之中就應該體會到了。反抗？不不不，那不是一個選項，因為在我的網中，所有的反

抗之前，都必須加上無謂或無用這類詞語。呵呵……」

　　「殺！」

　　尤朵莉婭給了我一個選擇，我的選擇，她的決定，即殺。

　　我一直沉默不語，難能語，腦袋一片混亂，無法接受現實的自己，仍問著這究竟？

　　忽而，我聽見了聲音，記憶裡的聲音，死亡的聲音。

　　我抬頭望，一驚，再環視周圍，封印在記憶之中的亡者，還有亡者，一一浮現在我

眼前。我無法不去看見，我無法不去聽見，無法遺忘無法淡去的一切。

　　「殺！」

　　「你知道死亡，你知道毀滅，而所有的悲劇，你能阻止，只要殺了你眼前的孩子。

」

　　戰火的熱焰，惡魔的冷焰，燃燒著人們脆弱的肉體，焦黑碳化，一戮就碎滅。

　　「殺！」

　　「你眼前的孩子，是世界毀滅的根源，你有選擇的機會，即殺！」

　　有一種聲音，透過大氣，傳進耳裡，一種痛苦的悲鳴。

　　有一種聲音，透過頻率，傳進心裡，一種靈魂的撕裂。

　　「殺！」

　　「殺了他，你就能活，你們能活，光的那端有一扇通往天國的門扉。」

　　「殺！」

　　「只要殺，你便能與心愛的女孩，從容地一步一步邁向幸福的彼端。」

　　殺！

　　我心裡生出了可怕的東西，在我身體裡，不斷變大壓迫我的思緒我的情緒，我不得

不用力大口大口試圖吸氣，我似乎已呼吸不到空氣，張口卻不能語。

　　殺!?

　　環視周圍，眼只見唯一絕對的事實。

　　我，正站立在絕望的最深之境之地。

　　然而，她要去天國，我是否能回頭？

　　我曾經歷過類似的場景、感受過同樣的絕望，揮之不去的夢魘，無以償贖的罪孽。

　　煉獄。在人間。

　　狂風、與烈焰，迴旋交織，暴怒低吼，交響激盪猶似末日最終的樂章。

　　死者、還有死者，軀體灰飛煙滅如紛舞於大氣的繁星，悲鳴響徹天際。

　　無以逃避，即使是死，仍無法卸下一路至今於我肩上層層負累的重量。

　　對我而言，目前的處境，已非生或死的抉擇。

　　我必須做一個決定，一個或許無法親見結果的決定。

　　殺，或不殺？

　　我兩手持雙槍劍，銳利的劍鋒迷惘著究竟該指向誰？

　　自己？

　　敵人？

　　或是，面立敵人而在我眼前哭泣的一位同伴？

　　一位同伴，是我如親弟弟一般對待的小男孩。

　　我才誓言守護，直到再也無力呼吸，然而此刻，我卻似是不得不親手結束他的生命

。

　　不得不的抉擇，於我腦海翻騰所有可能的選項，輪迴的再現。

　　一切的混亂，只因為敵人的一番話語，破碎了我奮力爭戰所堅信的一切。

　　敵人，Ｘ級意識態幻化型霧魔，自稱尤朵莉婭，是我所追尋的唯一終點。

　　然而這個終點告訴我，起點並不存在。

　　並且給了我一個選擇的機會，讓我親手結束這場鬧劇的根源。

　　雖名為選擇，但選項似乎只有一個，即殺。

　　對我來說，自己的生命並不足惜，死亡甚至是一種解脫。

　　然而，若是將我所珍視之人與世界分置天秤兩端，我只願此刻的沉默能持續到永遠

。

　　尤朵莉婭，冰冷的面具，不變的微笑，輕蔑著人類的卑微，享受著一場娛興的盛宴

。

　　她的笑容，彷彿嘲諷辱問著我，接下來，想怎麼做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絕望的腐味蔓延了我全身的細胞。

　　垂下了手中的槍劍，我將兩柄長劍併合為一把雙手大劍，因果律刃。

　　或許，不，應該說是必然，我感覺這將是我最後一次揮舞這把武器。

　　我將劍身的類神能量功率極限出力，這使我得以將敵人靈魂都斬裂。

　　如果在斬斷的同時釋出爆裂粉塵，更可在斬殺之際造成大面積損傷。

　　斬殺一般霧魔的話，在其要害紮實一擊，必滅；若對象是人類的話，則屍骨無存。

　　我伸直了手臂，將因果律刃挺立在我面前。

　　在攻擊的直線上，有一個小男孩的背影，與不遠處一個名為尤朵莉婭的可憎存在。

　　我知道自己必須做一個決定，一個或許無法親見結果的決定。

　　我，斷罪之罪人，易時揚，以生命起誓！

　　誓言在此，以吾之刃，斷斬因果以歸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