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到太陽嗎 - 十、信任

在宋之恆和白翔鑫準備離去時，恰巧撞上開門進來的劉景清。對方顯然沒有想到他們還留在學校裡，意外地睜大眼睛，後退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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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踩到我了！劉景清你——欸？鑫哥？我以為你們已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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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人都未有機會開口前，劉景清背後傳來一人吃痛的聲音。張翼遙抬起被劉景清踩到的腳，抱怨還沒出口，抬頭便看到熟悉的身影，驚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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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還有點事情要辦⋯⋯」張翼遙的嗓門本就大，怕吵醒裡面的人，又瞥到宋之恆輕蹙的眉頭，白翔鑫慌亂擺手讓對方小聲點，可惜對方沒有理解他的意思，疑惑地又將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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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白翔鑫眼疾手快地越過劉景清，隨便找了個理由把不明所以的張翼遙帶離現場，深怕晚一點宋之恆就會痛罵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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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宋之恆並不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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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兩人火急火燎地離開，宋之恆和劉景清面面相覷，氣氛不免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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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抱歉。你朋友好像被我的實習生拐走了。」宋之恆乾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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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能理解白翔鑫著急的原因，畢竟剛使用完能力的他五感會變得比較敏感，也更容易感到疲累，所以張翼遙剛才的音量的確讓他不太舒服，但也不至於到需要那麼緊張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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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清點點頭沒說什麼。他本來就打算自己來的，只是張翼遙硬要跟來，他也沒什麼好理由阻止，就放任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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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清視線越過宋之恆往保健室內看過去，方向正是林川旭和陳曉樂正在使用的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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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擔心同學才來的吧？」宋之恆讓開位置，讓劉景清走進保健室。可對方卻不自在地撇過頭，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後頸說：「⋯⋯我是來換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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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坦率，宋之恆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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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點，保健室的老師已經離開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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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事的，放心吧。」宋之恆雙手抱臂倚牆，笑著看劉景清故作鎮定實則根本找不到藥膏的模樣，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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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清知道自己拙劣的演技被對方看在眼裡大概跟個笑話一樣，乾脆放棄找藥的動作，轉過身面對好整以暇的宋之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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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話，為什麼會做這種極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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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林川旭的關係並不是特別要好，頂多就是良性競爭的對手，又或者偶爾能閒聊上幾句的同學。他眼中的林川旭是備受信任和期待，總是陽光樂觀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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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這樣的人，也會走投無路到認為選擇死亡才是唯一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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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隱私關係，我沒辦法告訴你我們之間的談話內容。」宋之恆收起笑容認真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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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會有不希望其他人知道的一面，所以我不能代他告訴你他做出這個選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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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可以跟你保證，林同學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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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清看著宋之恆的眼睛，灰藍的眸中閃爍著肯定。劉景清竟莫名覺得心中有點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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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宋之恆也才認識林川旭不到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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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憑什麼這麼斷定？如果哪天他又做了同樣的選擇呢？」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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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恆沒有因為劉景清咄咄逼人的語氣而感到不快或惱羞，他只是勾起嘴角，輕輕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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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決心要離開時，是毫無預兆的。」

「他會表現的一切如常，甚至開始變得勇敢一點、開朗一點，甚至會開開玩笑。當你以為一切都沒事了，他才會無聲無息地離開。」

也許是窗外透進來的夕陽晃人，劉景清聽著聽著，腦中卻忽然浮現自己媽媽生前的幾個禮拜，好像跟宋之恆的話不謀而合。說是自己沒事不想待在醫院，天天做劉景清最愛吃的菜餚，又比以前更常調侃劉景清的冰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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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劉景清其實隱隱然有種不安感，可看著母親那般快樂的模樣，他什麼都不敢說，只是當作自己擔心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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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媽媽忽然就再也醒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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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師跟你提過我吧？」劉景清眼眶悄悄泛起紅，不想被宋之恆看到，所以他要強地偏過頭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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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宋之恆剛剛那段話意有所指，再加上他知道陳靜的性格，所以合理地認為是她多管閒事，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訴宋之恆，才會造就現在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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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指名字的話，確實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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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其他的嗎？」劉景清回過頭懷疑道，宋之恆誠懇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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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清上下掃了眼宋之恆，卻找不到一點破綻。他似乎真的不清楚劉景清的近況，也許可以從之前的邂逅猜出一些明顯的事，但也僅止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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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令劉景清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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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事情，我不希望從他人的口中得知。任何的事實只要經過轉述，就不再只是事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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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觀者常常用自己的標準去評斷他人的問題，並且自顧自地用誇飾性的言語把本來沒有那麼嚴重的問題說得像天要塌下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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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本身，對宋之恆來說會是誤導，對當局者來說也是不必要的心理壓力，所以他從不全盤相信旁觀者的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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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願意說，我可以盡力幫助你。如果你不願意說，那我也不會強迫你，更不會相信別人的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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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清不知道，其實陳靜的確有把劉景清近來遇到的問題全盤托出，事實上也差點真的這麼做，只不過在那之前就被宋之恆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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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相信你口中的真實。」宋之恆說完後，從口袋中掏出隨身攜帶的名片，淺笑著遞給了愣在原地的劉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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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需要就來找我吧，劉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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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宋之恆轉過身，離開了保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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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清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莫名有種被重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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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並不理解諮商師的職業，也不明白為什麼學校要定期舉辦心理諮商，他認為所謂「諮商」更多時候只是耍耍嘴皮子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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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聽完宋之恆的話後，他忽然有了一點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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諮商師的存在，不只是幫忙解決心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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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提供重視與信任，讓迷茫者有所依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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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風吹進保健室，帶來樹葉被吹動時的沙沙聲響。靜得可以的房內，他低頭端詳對方遞給他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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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宋之恆的話，也許他可以嘗試相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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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你要呆站到什麼時候啊？再不快點食堂就要爆滿了啦！」他的思緒驀地被張翼遙的大嗓門打斷，狠狠瞪了對方一眼後，將名片好好收進制服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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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劉景清所沒想到的是，宋之恆三個字將在現在和未來，深深刻進他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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