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者无疆 | Penana

他五岁那年，天花板塌了一块。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4ZTOphAgW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受伤。

只是无声的一角脱落，砸破茶几上的玻璃水杯。

他坐在不远的餐椅上，正盯着那块天花板发呆。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BP2R0Yk7c

——“要是它掉下来就好了。”他只是这么想了一下。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p2kLaxqkg

父亲以为是最初的工程问题，母亲则是抱着他，说：“你吓到了吧。”

他点头，但其实他没有吓到，他只是困惑。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jesMgineq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世界可以被“动念”。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4cn4zzIg3

从那之后，他开始尝试。

他看着蚂蚁，心里说：“别动。”蚂蚁停滞了，像被冻在时间里。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tdnYYEPW

他看着老师，想：“讲慢一点。”于是老师开始频频停顿，像在反复忘词。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I43OYaqEX

他想：“我想要下雨。”

天空就乌云密布了——但只下一滴，落在他书包上。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y96crFbOw

十岁时，他知道这不是运气，他开始感到害怕。

他用力压抑自己的念头，把脑子关进一层一层的箱子里。

有时他什么都不想，就只是让自己安静。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T2huCcYdG

别人说他“自闭”，他说没关系。

没人能理解的是：他必须这么做。

因为有一次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只是随口听到别人说“讨厌”，他脑中就跟了一句：“不如去死。”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KRQLpsM9W

然后那个人跳楼了。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o1gowJCWr

他再也不说话了。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1hZipWPM

他十五岁那年梦到自己站在山上，俯瞰整座城市。

他在梦里说：“想要安静一点。”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5bwKhSEmn

第二天，地震封锁了道路，电塔倒了三座，电视台无信号，人们说是这是自然灾害。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WOmOB61A7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梦里说了那句话。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XTa2sCMO

他十六岁生日的晚上，他在纸上写下六个字——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6ni7tm8x4

“如果我不存在呢？”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01X92CLC

窗外的月亮熄灭了一秒钟。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h9RuJsWY

他十七岁那年，转学去了第七辖区的寄宿制学校。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QB6KWfRjh

那是一个靠近边境的城市。

传说曾被设计为“特殊个体中转区”，后来否认了，说是谣言，他没有在意。

只是这学校很安静，太安静了，连风声都小得可疑。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HEud2Zqd

开学第二周，他被叫去“心理适应评估”。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Lm62XwI8

“只是例行测试。”对方说。

穿着制服，戴一副银边眼镜的女人，长发扎得整齐而不动摇，身后站着个沉默的男助手。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2H9fDCwKm

房间里有一面镜子，一盏过亮的灯。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bLhVQ3kU

女人递给他纸和笔，说：“你写一点你平常怎么想事情吧。

比如当你不开心的时候，脑中会出现什么样的画面？”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aIdNVz5q

他没有写。笔停在纸上。

他心里轻声说了一句：“我想离开这里。”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n8A8y54JU

然后——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XCWj5Dcf

那一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

紧接着灯闪了一下，房间陷入短暂黑暗。

助手冲出房门逃了出去。

女人盯着他，第一次露出微妙的笑。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sHsvZLp4p

“你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对吧？”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JznhZ7Ps

他没有回答。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ISNQOULb

女人收起纸笔，说：“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们叫你们「具念者」，我们是观察者——我们不管你，但我们必须记录你的一切。”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Q6QV8VtW

“如果你愿意配合，生活会平静一些。”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lhCdnH7ei

他抬起头，目光与她交会。

他突然心里有个声音说：“如果你说谎，你会咬到舌头。”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nnVpiRhRn

女人微微一顿，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她怔住了，然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了笑：“你还没学会关掉自己吧？”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oHQrhRYV

他站起身，说：“我已经关太久了。”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q8NNvIrF

“我想回宿舍。”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2PxEk4h6P

女人盯着他背影，轻声说：“那不是你的宿舍，也不是你的梦。”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mNEeu2xd

那一晚他梦见自己站在海里，四面八方都是镜子，照出无数个他——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低声祈祷，有的高声咒骂。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Clg87OBs

他说：“谁在想我？”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M8OA38drw

海水退了，露出一排光脚印。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LPReruJlx

他醒来后，床边放着一张纸条。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eDGq8T2K

“我们看见你了，请继续如实做梦。”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f2GQgw1W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不是唯一的念，他是被筛选出来的一个。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YVox067z4

从那天起，他开始“训练”。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6BHsfo72

训练的内容没有明确说明目标。

只是一个个无聊的测验：听一段话、看一张图、说出他想到的第一个字；每天早上记录梦境细节，晚上做冥想前测，之后服下一颗褪黑素药片。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5TJ6p6Lw0

他说他配合，其实他从未真正“回应”。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AY4LRbQBp

他开始练习一种技术，他自己发明的：意识反卷技术。

简单说，就是——想法一浮现，就立刻反想一个不存在的版本。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dlhB7hSQ

“我要离开。”→“没有哪里可离开。”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BfELDjLvz

“我想自由。”→“自由是词，不是状态。”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YiEBgFRg

一层一层，把每一个动机与意念在生成后立刻反转、解构、蒸发。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TjQCxsxE

一开始他头痛欲裂，被自己脑中的回声碾碎。到后来，他的梦开始变稀薄：从大片图像变成模糊颜色，从具象对话变成无声眨眼。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qtCDS9z0

某一天早晨，他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在镜子里没有映像。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W2HORWfM

他愣了一秒。

然后他的倒影慢慢浮现出来——几乎迟了一拍。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p8iu28bSX

他第一次心跳加速。

那一天他什么都没说，继续按时服药、打卡、训练、冥想。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q1RrgROO4

他知道，有什么正在发生。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CHdOHZzUT

隔周，他被通知“外出许可”。

他们说：“你表现良好，可以离开区域，但需要佩戴感知仪。”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8SG9lDH1k

他答应了。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bhxAfE7v

那天他在街上走了很久。那是他第一次不需要让什么“发生”就能安静地移动。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5UxKArUEI

他坐在河岸边，看着风吹草动。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wc1oAnBzd

没有车祸，没有惊喜，也没有人突然对他说：“你是不是在想我？”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5UkTYghf

一切都很正常。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GRInapFAw

这正是他最深的阴谋：让世界忘记他。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6Wnd7z7fJ

不是躲藏，是构建“无意的自我”。

一个即便存在，也不会触发因果反馈的意识体。

世界回应念，若他无念，世界便也不得其门而入。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KmOtyd0AF

他心想：“你们想记录我，那我就成为无法被记录的存在。”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L0ItErom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瞬间，河对岸一个戴帽子的小女孩转头看了他一眼，歪了歪头。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BIh70VKP

嘴唇微动，说了一句：“你好安静。”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HLM208WOY

他瞳孔一缩。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2rlsjRUfF

她笑了：“你在练‘零回响’吧？”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jNu4zu2s

她挥挥手，然后转身走进人群，很快消失。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NdVw854S

他在原地坐了很久。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Rd83aiOp

心里有个声音说：“你不是第一个成功的。”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57DXLCm0

他第一次不再是被看见的那一个。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3onPM3FN

他也是寻找者。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NceOnMBOo

他再没见过那个女孩。

至少，在可辨识的现实时空中没有。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FMHxk7P8

但从那天起，他的“控制”开始不稳定了。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QTyJFej8

他原本能轻易消解掉的念头——

“如果我想飞跃那栋楼……”

“如果那个人忽然倒下……”

“如果这里发生事故……”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iPq7eMJlH

现在，不消解就直接发生。

消解了，也还是发生。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EvqTXkyK

他尝试降低思维密度，每天练习空无——但“空”的概念本身就成了一个具象的想法，亦可触发现象。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qT2pe2CN0

他开始质疑：“是我创造了世界？还是世界需要一个意识来当作执行器？”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rG9QA1MlW

他变成了那个执行器。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8QiKPaeeo

可怕的是，他无法下线。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toZ58eqE

一天清晨，他坐在自我冥想的房间里，看着空白墙面。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vhLREgKfT

“我要睡一会儿。”他说。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0eZzfNomw

他对着空气、对着世界、对着可能仍在监控他的大脑研究者们说。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63nRTnMb

那句话不是请求，不是逃避。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lOZVHE1qR

是暂停生成机制的声明。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9nzNmIlxP

接着，他闭上眼。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kQWx43BH

没有光、没有语言、没有图像。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s7CcTRZNl

他的脑电波下降、皮层活动趋于沉寂——但心率始终没有真正进入熟睡状态。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83TpJCTLX

那是某种临界态：

既不醒，也不梦。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ZOKYBkaZ

既不构思世界，也不被世界所思。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ENXkAdEL

而远在他不知的某处，有一台监控终端响了一声，屏幕上出现一行小字：

『对象Theta进入“白域”状态。』

『认知反馈失效。全息记录中断。』

『当前状态：不可观测。』

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dkXehRYK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世界，也终于停止回应他。

ns216.73.216.95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