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的光影 - 第一章序

又是一趟飛行。

沈渝早已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因工作踏上飛往嶼城的航班。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Px7Wrycs
科技業的產品經理，聽起來頭銜響亮，實則不過是個在夾縫中求生、永遠成為眾矢之的的角色。這趟行程圍繞著水果牌的新產品，她在機上飛快地整理時程與技術細節。筆電闔上的瞬間，疲憊如潮水般撲面而來。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Pbl9OQTde
「又是一場沒盡頭的硬仗……」她低聲呢喃。

飛機落地，熟悉的機場標示映入眼簾，沈渝仍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即便來過無數次，嶼城依然讓她喘不過氣。她拖著兩只沉重的行李箱走出入境大廳，一輛熟悉的車早已停在路邊，柯靖在那兒等她。

柯靖是這次案子的專案經理。與沈渝共事多次，稱不上朋友，卻是最有默契的戰友之一。他不像典型的嶼城人，少了那份咄咄逼人的銳氣。工作上講求團隊配合，私下談吐隨性卻有分寸，也許是長年在歐美與日本打滾的緣故。

「上車吧。」柯靖接過她的行李。

車子駛上通往新埠區的高架橋。夜色沉了下來，車流如織，喇叭聲此起彼落。沈渝望著窗外，熟悉的煩躁感一點一滴地湧上心頭。

「這案子進度真的慘。」柯靖一邊開車一邊說，「原廠製程還是一團亂，參數到昨天都還在改。設備問題一堆，根本不可能準時交貨。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時程壓得這麼死。」

沈渝冷笑，「如果沒問題，我幹嘛飛來？」她抬抬下巴，示意後座的兩箱行李，「這不是我的宿命嗎？」

柯靖苦笑，「這次妳不是手上有五個案子？這個應該最棘手吧？」

「麻煩的，當然都丟給我啊。」沈渝聳聳肩，語氣平靜。

柯靖點頭，「之後的飯局我都幫妳排好了，妳只要露臉、做做場面，酒我來喝。」

沈渝終於鬆了口氣，「感謝你，我真的很不習慣你們這邊的飯局文化。」她靠回椅背，閉上眼睛，「等等先找個地方吃飯吧，順便聊聊接下來幾天怎麼配合。」

「想吃什麼？」

「清淡一點、人少一點的就好。」

柯靖沒再多問，設定好導航，車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他了解沈渝的性子——對吃沒太多要求，只要不難吃、能填飽肚子，她都行。便利商店也好，速食也罷，她的適應力高得驚人。在這種高壓的職場下，這樣的個性反倒顯得理所當然。

最後，他帶她去了一家連鎖的蘭州拉麵店。

吃飯時，沈渝忽然看著他笑，「最近有對象嗎？」

柯靖無奈搖頭。

她挑眉，「聽說你跟這案子的助理妹妹相處不錯耶，要不要我幫你牽牽線？」

柯靖哭笑不得，「妳少亂說。」

沈渝玩心一動，聳聳肩，「好啦，不鬧你。你是想衝事業，還是還沒遇到對的人？」

柯靖思索了一下，「應該是後者吧。妳呢？還是不想談戀愛？」

「對啊。」她漫不經心地夾了口麵，「像我這種人，工作飛來飛去，脾氣又不太好，哪有男的受得了？」

柯靖一邊笑一邊點頭，「也是，像我一定受不了，跟妳聊天像在辯論。」

沈渝翻了個白眼，照著他胳膊輕輕打了一下。

話題慢慢轉向近況，兩人隨意聊著，不談公事。柯靖知道，當沈渝願意談些不重要的閒話時，就代表她終於，暫時從戰鬥狀態中抽離了出來。

吃完拉麵，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店外。

夜風帶著淡淡的油煙味與潮濕，街道上燈光稀稀落落，店家多已打烊，僅剩便利商店的燈箱還亮著。柯靖從口袋掏出一包煙，遞給沈渝。

「來一根？」

她接過，點頭。「這頓飯吃得太乖了，總得來點壞事壞事平衡一下。」

火苗閃了下，兩人肩並肩站在騎樓下，一邊抽煙，一邊看著對街無聲的紅綠燈輪替。

「明天會很硬嗎？」她開口。

「早上先去原廠跟他們RD開個技術會，討論熱模組那塊，他們現在的版本可能還會翻車。中午有個簡報要投給水果牌那邊的採購，下午就是我們跟他們一起巡線、看測試機狀況。」柯靖吐出一口煙，聲音有些沙啞。

「聽起來沒哪個環節能放空。」沈渝仰頭，煙霧在霓虹裡飄散成一團混沌，「我只希望不要當場開罵。」

「有我在，妳只要做主關就好，火我先擋著。」柯靖笑了笑，又補了一句，「不過妳通常也很火啦。」

沈渝輕笑，「我就當是燃燒自己的煙花啦。」

兩人默默抽完煙，將煙蒂熄滅在路邊的菸灰柱上，然後一齊走向停在巷口的車。

「走吧，回飯店，明天要打第一仗了。」她說。

柯靖點點頭，拉開車門。

街道寧靜無聲，像是知道戰士們即將入睡，也默默按下暫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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