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夜班管理員》 - 第一章夜班守則

"月薪兩萬八，包吃包住，夜班管理員？"我盯著手機螢幕上的招聘廣告，手指懸在"立即申請"按鈕上方遲遲沒有落下。

螢幕的藍光在昏暗的宿舍裡格外刺眼。室友們早已睡熟，只有我的床位還亮著光。窗外雨聲淅瀝，偶爾一道閃電照亮我貼在牆上的催繳學費通知單。

"沈默，23歲，文學院大四學生，帳戶餘額：327.5元。"我自嘲地笑了笑，手指終於點下了那個按鈕。

三天後，我站在城郊青山殯儀館的鐵門前，手裡捏著那張字跡模糊的錄取通知。雨水順著我的劉海滴在紙上，暈開了"夜班管理員"幾個紅字，像血一樣在紙面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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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新來的？"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猛地轉身，看見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站在雨中。他沒打傘，雨水順著他溝壑縱橫的臉流下，卻奇異地避開了那雙渾濁發黃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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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的，我是沈默。"我下意識後退半步，腳跟撞在鐵門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老人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金屬碰撞聲在雨聲中格外清脆。"跟我來。"他說完便轉身走向殯儀館主樓，沒再看我一眼。

主樓比想像中要新，白色瓷磚外牆在雨中泛著冷光。推開厚重的玻璃門，一股混合了消毒水、花香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氣味的空氣撲面而來。前台的電子鐘顯示17:55，距離我的夜班開始還有五分鐘。

"這是你的工作證和守則。"老人從櫃檯下取出一個牛皮紙袋，"記住，守則必須嚴格遵守，一個字都不能錯。"

我接過紙袋，觸感冰涼。"請問您怎麼稱呼？"

"我姓陳，值白班。"老人突然壓低聲音，"夜班從18點到次日6點，期間整個殯儀館只有你一個人。記住，無論發生什麼，守則是你唯一的保命符。"

我喉結滾動，還沒來得及問更多，陳伯已經轉身走向員工休息室。五分鐘後，他換下制服，頭也不回地推門走入雨中。

電子鐘跳到18:00，整點報時的"滴滴"聲在空蕩的大廳裡迴盪。我打開牛皮紙袋，裡面除了一張工作證，還有一張泛黃的紙，上面用紅墨水寫著《青山殯儀館夜班管理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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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完最後一條，紙上的紅字突然變得模糊，像被水浸濕般暈開。我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時，字跡又恢復了清晰。

"惡作劇嗎？"我自言自語，把守則折好塞進襯衫口袋。工作證上的照片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我的證件照，而我分明記得自己沒有提交過照片。

第一輪巡查在19:00。我拿著手電筒，穿過長長的走廊。殯儀館比想像中要大，主樓後面連接著悼念廳、冷藏室和化妝間。走廊的熒光燈時明時暗，牆上的安全出口標誌泛著詭異的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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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藏室的門是厚重的金屬門，門邊有溫度顯示屏：-18.0℃。我按照守則記錄下溫度，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咔嗒"一聲。

聲音來自冷藏室內部。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透過門上的小窗，我只能看到裡面一排排金屬櫃的模糊輪廓。又是一聲"咔嗒"，這次更清晰，像是某種金屬 latch 被打開的聲音。

"有人嗎？"我下意識問道，隨即想起守則第5條。冷藏室的門把手開始緩緩下移。

"冷藏室溫度必須保持在-18℃，波動不超過±0.5℃。"我大聲背誦，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裡迴盪。門把手停住了，慢慢彈回原位。

我長舒一口氣，額頭已經沁出冷汗。轉身時，餘光瞥見走廊盡頭有個白影一閃而過。

"誰？"我追過去，拐角處只有一扇半開的門——化妝室。門縫裡透出微弱的燈光，隱約有人聲傳出。

守則第8條浮現在我腦海。我抬手敲門，三下，力度適中。"有人在使用嗎？"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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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聲戛然而止。我推開門，化妝室裡空無一人，只有一面大鏡子正對門口。鏡前化妝台上的燈亮著，照亮了檯面上整齊排列的化妝品和一套疊好的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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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裡映出我蒼白的臉。我走近幾步，突然注意到鏡中我的影像慢了半拍。當我停下時，鏡中的"我"還在向前走。

我渾身血液彷彿凝固。鏡中的"我"嘴角慢慢上揚，露出一個我從未做過的詭異微笑。然後，它眨了眨眼。

"化妝室鏡子裡同事如果眨眼，立即潑黑狗血。"我幾乎是跳著後退，撞翻了身後的工具架。一個小瓶子從架上滾落，標籤上寫著"黑狗血-緊急用"。

鏡中的"我"已經走出鏡子範圍，取而代之是一個穿著殯儀館制服的陌生女人。她的眼球全黑，正緩緩從鏡面探出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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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擰開瓶子，將暗紅色的液體潑向鏡面。一聲刺耳的尖叫幾乎震破我的耳膜，鏡面像被強酸腐蝕般冒起白煙。等我再睜眼時，鏡子裡只有我驚魂未定的倒影，和鏡面上正在消退的黑色手印。

回到前台時，我的制服已經被汗水浸透。電子鐘顯示21:30，距離下次巡查還有半小時。我灌下半瓶礦泉水，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叮咚"——前台的呼叫鈴突然響了。我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監視器顯示大門口站著一個穿黑衣的中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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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已經過了參觀時間。"我對著通話器說。

"我是來認領我丈夫的，"女人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傳來，帶著哭腔，"他今天下午送過來的，胃癌晚期...我只有現在有空..."

守則第3條。我看向監視器下方的小螢幕，那是門口的即時監控。女人腳邊確實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請稍等。"我解鎖大門。女人走進來時帶來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幾乎蓋過了殯儀館本身的氣味。她眼圈通紅，手裡緊攥著一張死亡證明。

"張建國，今天下午4點送來的。"她遞過證明，我注意到她右手腕上有道新鮮的抓痕。

系統查詢顯示張建國確實在冷藏室，第7格。我帶女人去悼念廳，然後去冷藏室推遺體。

第7格冰櫃拉出時，一股腐臭混合著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遺體袋是半透明的，能隱約看到裡面的人形。當我將推車拉到悼念廳時，女人已經跪在靈床旁泣不成聲。

"請節哀，需要我給您倒杯水嗎？"我站在門口問道。

女人搖搖頭，突然抓住遺體的手。"他...他生前最愛聽戲..."她哽咽著說，"能放段京劇給他聽嗎？"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悼念廳角落的音響設備前。"有特定曲目嗎？"

"《鎖麟囊》...他最愛聽..."

我找到這首曲子，按下播放鍵。哀怨的胡琴聲在悼念廳裡響起，女人伏在遺體上痛哭。我悄悄退出房間，給她留出私人空間。

半小時後，我回來查看時，女人已經離開了。遺體袋的拉鏈被拉開，露出死者青灰色的臉。我正準備重新拉上拉鏈，突然聽到一聲微弱的唱戲聲。

聲音來自遺體的腹部。

我僵在原地，冷汗順著脊背流下。那確實是《鎖麟囊》的唱段，但聲音悶悶的，像是從水下傳來。更恐怖的是，死者的腹部正隨著唱段輕微起伏，彷彿裡面有什麼東西在動。

"張...張先生？"我顫抖著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死者的腹部。觸感堅硬而冰冷，但唱戲聲更清晰了。

"春秋亭外風雨暴——"

死者的嘴唇沒有動，聲音卻從他腹中傳出。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睜開，沒有瞳孔，只有渾濁的眼白。我踉蹌後退，撞翻了旁邊的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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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戲聲越來越響，死者的腹部開始劇烈起伏，像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我轉身想逃，卻想起守則裡沒有關於這種情況的指導。

就在我絕望之際，餘光瞥見悼念廳牆上的電子鐘：02:59。守則第1條：凌晨3點聽到哭聲，必須假裝沒聽見。

唱戲聲突然變成了淒厲的哭聲，從遺體腹部傳出，迴盪在整個悼念廳。我死死盯著電子鐘，數字跳變為03:00。

我閉上眼，強迫自己深呼吸。哭聲越來越尖銳，幾乎要刺破我的耳膜。我咬緊牙關，假裝沒聽見，轉身慢慢走向門口。

"砰！"一聲巨響從身後傳來，我強忍著沒有回頭。直到走出悼念廳，關上厚重的隔音門，我才癱坐在地上，全身發抖。

哭聲被隔絕在門後，但走廊裡又傳來新的聲音——金屬摩擦聲，來自冷藏室方向。我掙扎著爬起來，拖著發軟的雙腿走向前台。

冷藏室的門微微晃動，像是剛被人關上。我走近查看，發現第13格冰櫃的門縫裡夾著一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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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再三，還是用掃把柄把紙勾了出來。那是一份簡歷，紙質陳舊發黃，但上面的照片讓我毛骨悚然——那是我自己的臉。

簡歷上的名字卻是"楊歌"，應聘職位：夜班管理員。工作經歷欄只有一行字："青山殯儀館，2022年9月至今"。 206499950767fa26c6e61859.59460929-273879.png

而今天是2023年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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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紙。翻到背面，有一行血寫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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