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情緣 - 山中歲月·千年如夢

我叫王臨安，一出生，便是狐族。

自我識得言語起，父母與族中長輩便耳提面命，反覆告誡我人間多險、世道詭譎，妖若下山，非死即傷，不得好終。每每談及人類，語中皆帶著忌諱與畏懼。

唯獨我的姥姥不同。

她總愛在午後陽光透進窗櫺時，倚著木榻，慢悠悠地給我講她年輕時下山遊歷的故事。

「臨安啊，山下有一座名為桃溪的小鎮，春天桃花開得極好，一開就是一片雲霞似的——那兒的酥糖甜而不膩，酒香沁骨，還有河畔的燈船、廟會的雜技、小孩鬧市追著糖人跑……哪裡哪裡都是熱鬧和煙火氣，讓人捨不得走呢。」

我總聽得入神，眼睛發亮，滿腦子都裝著那些“人間”的模樣。

可每當我問：「既然人間如此有趣，為什麼大家都避之不及？」姥姥總會笑，輕輕揉揉我的頭髮，語氣像風一樣溫柔：

「呵呵，等你長大了，自會明白。」

那時年幼，終不懂她眼底偶爾掠過的那抹淡淡憂色究竟意味著什麼。

後來，我開始修鍊。

閉關、化形、斂氣、控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山中無歲月，轉眼已是千年。

終於，在我能自在換化成人形的那日，雲霧初散，日出東山，我緩步踏出洞府，迎來自己的成年禮。族中長輩為我舉辦法會，言辭間充滿期待與囑託，卻仍不忘提起那句老話：「萬萬不可妄動凡塵之念。」

但我知我心意已決。

次日清晨，我一人前往姥姥的墳前祭拜。她已仙逝多年，墳頭野草叢生，唯獨那塊拋光的石碑仍安靜立著。風過林梢，落葉飄零，我坐在碑前靜了許久，腦海中浮現出她那些話、那些笑、那些熱鬧市井的碎語。

心頭一熱，忽覺，那些塵封千年的渴望，似在此刻發芽。

我終於明白自己為何那樣執念於“人間”二字。

於是，我披上一身素衣，將一切妖氣盡數內斂，輕輕一躍，踏下祖山。

我要親自去看一看，那萬千人間煙火，是否真如姥姥所言，值得我傾盡千年，只為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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