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衣》 | Penana

「究竟老死不相往來是否比那個人已死還要來得悲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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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喃道的是日向哂。雙魚座，2月29日生，共渡過了僅四次生日，其中三次是家人替他慶祝的，然而在兩個月零七天後他將要迎來第五次的正日生辰了。

哂的興趣是說話，厭惡的是跟別人說話，至少大多半時間都是這樣。最能從中獲取滿足感的事是獨個在K房𥚃唱完四小時的歌，不間斷的那種。還有的就是甫發現蚊子出現便能徒手捉住，然後把牠困在空的塑膠瓶內隨着垃圾一同丟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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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經常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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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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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名字 ——『哂』，很罕見呢。」

「你什麼星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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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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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合適得多。」

「我叫蔽月，生日是5月24日，雙子座，但出生年份則是95年，虛齡而言稍～稍比你大一歲。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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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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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冷漠呢～好歹也讚讚我懂你名字的讀法跟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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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跟性格有反差很意外嗎？畢竟你也叫蔽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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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色很好，卻是個上學日，準確來說更是個開學日。煚焰毫不吝嗇地向校舍照射出五彩斑斕，四樓的窗戶如同在操場聚集的低年級學生一樣，既灼熱又易碎。微風甫往眾生送上最輕柔的吹拂，鋼閘前的噴水池泛起的陣陣漣漪又隨着翠綠一同探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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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意寫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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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四年前的景貌，那時哂才經歷了三次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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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字句比起話語來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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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午休。哂趴在剛給編好，位於尾排角落的座位的桌子上。他手執鉛筆，在功課簿的封面上書寫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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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喜歡看別人寫的文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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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9月1日

星期四

這是個陽光明媚的一日；

這也是月光皎潔的一日。

日與月，遞嬗未見，卻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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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不是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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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嗎？乞——乞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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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不要故作強壯喇～拎去。」

蔽月一邊說着，一邊把抱在胸襟的毛衣遞給哂。毛衣依然新淨得很，不像哂的那件，已經長滿了毛絮，還要洗到肉眼可見的縮了水。這也多得蔽月是轉校生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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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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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去！不准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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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吧……你真的不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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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啦，剛才一直穿住，現在已經暖和了很多。你着起吧，窗邊的位置很易着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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哂提起左臂，然後把手慢慢套進了衣袖，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把毛衣撐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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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乖～」

「你知道今天是『寒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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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節氣嗎你指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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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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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今天冷了不少…你怎麼會留意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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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啦，我就愛有事無事翻翻月曆，這很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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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起很多本土出生的港人更看重中華文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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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我貼標籤啦～」

「節氣也會感到孤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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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應該會吧…畢竟某些的它們就是沒有這麼多人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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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很中意寫字嗎？寫首詩給它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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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寒露』嗎？不能喇，我的造詣沒那麼高喇。就算要寫也不能在短時間內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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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節氣是什麼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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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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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也不知道！既然它這麼孤獨，乾脆就寫給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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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噹 ——— 叮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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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堂的鐘聲徹耳響起，蔽月便急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收拾東西。走了沒兩步，又驀然扭過頭看向哂連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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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決定了！不准不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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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橫蠻呢… —— 哂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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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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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疏的雨點拍打着窗戶，無數的多胞胎順着平滑的絕壁落下並吞食着彼此。現在是選修科的堂，哂是修讀中國文學的，上課地點正是原來的班房 —— 4A班；蔽月則是修讀音樂，另有專屬的課室上堂。哂左手托着腮，緩緩望向左邊玻璃外的山景，然而他那散漫的目光始終沒有找到對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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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氣比起是秋天，更像春天。」哂低聲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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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的空氣在室內徘徊，一縷又一縷細膩而柔弱的甜香飄進哂的鼻孔。是山後那片肥沃的土壤的葡萄乘着雨天向上爬嗎？是附近市集的花販手上的薔薇趁着初凜萬里香嗎？還是蕩樣的青春年少被怦然亂撞得瀉了一地香，給世界提醒春意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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哂把毛衣的袖角貼在鼻腔，不自覺地吸了一口、又一口氣，而後在工作紙的背面寫了兩個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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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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