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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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房門。

所有陳設跟結婚前仍然同樣，分別是床鋪上多了一層塑膠檯布覆蓋着，在那層半透明的塑膠層之上有件整齊摺疊起來的女裝。

我認得，這是媽媽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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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我喊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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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結婚離婚又結婚離婚的人。」

在客廳裡閱讀的爸爸挖苦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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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衣服在這裡。」

我拾起摺得整齊如陳列品的衣服，媽媽的衣服，好像在哪裡見過。

要不是見過怎麼知道這是屬於媽媽的。

偏起頭，看着粉紅圓珠鈕扣的我，懷疑着自己的話、自己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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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衣服捧在手裡輕輕的重量壓在手心裡。

暗叫，又一個多麼矛盾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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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客廳看去。

爸爸仍舊在閱讀。

手上的一本書封面已變舊，舊得可能隨時會化成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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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來來回回搬出又折返這個家，但你媽的東西是懂得放在哪的吧？」爸爸未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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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我捧着衣服走到媽媽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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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一室媽媽的味道。

她的設計、她的眼光、她的習慣、她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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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望客廳裡的爸爸。

從踏進房子至今仍未看我一眼的他，心裡必定在怪責這個兩次結婚又兩度離婚的兒子敗壞家聲。

但這樣，至少忠於自己的想法，放手，亦是尊重前妻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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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起頭，捧着衣服。

回想小時候有過的一段週末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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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路，只發生在週末的上午時段。

媽媽牽着早已學懂但卻懶於行走的我，到住家附近一些罕為人知的地方。

「媽!」

我拉住媽媽。

當年比我長得高很多很多的她低頭：「別…」

「讓我來。」

一個不是學校老師也不是鋼琴老師的男性將我抱起。

「有勞。」

媽媽羞澀地對那個男性說道。

為甚麽媽媽會這模樣？樣子身材跟平日的媽媽一模一樣，卻有那麼一點分別，你是誰？冒認媽媽。

「哇!」

我在那個男性的懷抱中大哭起來。

「別怕。」

那個男性溫柔地撫順我起伏不停的背。

清湯似略帶咸味的眼淚之中，是那個男性身體的氣味，還有一點汽車香薰的化學花香，又有家裡浴室的洗髮水香味，亦有媽媽的一點牛奶似的身體氣味。

我抬頭看看那個男性。

分明是別人，但怎麼如家人般熟悉。

媽媽將食指放到唇上，示意我別吵。

也可能，是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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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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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的爸爸終於朝我這邊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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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

爸爸別過臉去：「放下便滾回自己的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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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最輕的方式將媽媽的衣服放下。

也最輕的步伐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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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房裡，是種發霉的臭味。

爸爸是討厭我這個連續破壞婚姻承諾的人玷污了這個家，但他默不作聲，又捍衛得了他的那一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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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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