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點 - 睡相

9/30/2021

合成膠面的長桌，一仰後就會「抑噎抑噎」叫的鐵腳膠椅，一片透明擋版在長桌中間劃下了楚河漢界，並在等眼高的位置貼上了一張「每張桌限兩人」的告示。我走到全館剩下的那座位，坐在女孩的對角。女孩抬了抬頭，眼角睄了我一下，我由心感受到一陣輕描淡寫的不屑，好像聽到她齒間悄悄的一聲「切」，然後就繼續温她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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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好自己的書和作業，腦海裏回憶着有關女孩的過往。幾年前的同桌，我最幼稚的時候她見識過，最狼狽的日子她目睹了（體育科跑步可以仆倒弄到右手骨折，也是一絕），然後流言聽進去了，再來了一次大誤會，然後就一直「敬而遠之」了。總之她對我的印象可算是差得不能再差的了。3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UvPGdt5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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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我和她的人生中的交集也就此結束，總不能十多年後或搬進附近，或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或在街上偶遇，相認後再建立友好關係的吧。不能行，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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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注意力放回在看的書，一陣強烈的抽離感，感覺有人在我肩膊後注視着我，而那就是我。然後就不能好好讀書，因為感覺背後有人看着，縱然知道那是我，縱然知道我在背後看着我並沒有甚麼好擔心的，就是不能專心，真是令人苦惱。好不容易譲背後的自己走開，思緒浸在文字中，「旅行要有伴，處世講人情」，是嗎？我輕輕地自嘲了一下，然後繼續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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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久，打鐘了，我習慣性地看了看手錶，正要繼續看書。女孩倚着擋版將頭探過來，傾斜8度，一臉睡眼惺忪（奇怪，她應該沒睡才是）地問了一句：「係唔係仲有一堂？」我獃獃的頓了一下，然後不知怎的來了一聲日式青澀青年的「係！」（當然連帶一下強以有力的點頭）她像在説「唔該」一樣輕輕點了點頭，回到了自己的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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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一個小呵欠，雙臂在桌上交疊着，頭傾向這邊地慢慢睡着了。我看了她一眼就繼續看書了（當然沒敢正眼看她）。我再一次坐正，對所讀的書抱以最莊重的尊敬，一行一行的讀了起來。讀了一段，莫名奇妙地讀不懂，好像文字讀了進去還仍然只是符號，理解不能。而意識裏浮着的只有她那無可挑剔的睡相，脆弱、幼嫩、倔強的美，美得讓人嘆息，美得讓人憐愛，美得讓人覺得只要她睡在我旁，我會誓死守護她，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她就是如此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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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着一行又一行已經毫無意義的文字，心裏則陶醉於她那完美無瑕的睡相。我就如溜冰時一失足，在冰層上摔了個洞，然後在那近乎零度的水漸漸下沉，冰面離我越來越遠，而且越來越暗，我，一邊被那深淵迷倒了，一邊還渴望着回到冰面上去，就是這麼的一個狀況。理智説：「這只是你構建出來的幻象，快快醒來，沉醉於此只是折墮，you are doing no good. 」然而心滿不在乎，沉溺如滑翔的鳥，心道：「活在此刻，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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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看不是辦法，強行扭着我的頭，要我看清楚真象，説：「你看到就會發現與你所想的有天淵之別，好讓你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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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情願地跟着扭頭，被理智撐大眼，再一次望向她。下一刻，我呆了，理智也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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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我腦裏的幻象一模一樣，映象一樣，氣場一樣，連微乎其微的氣色也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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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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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好意思地把頭埋在書裏，一敲一敲的心跳、赤起來的耳則與小鹿亂撞的思緒共振，緊乎喘不過氣來。她那雪般柔美的睡臉，「厮」一聲烙印在我的心房牆上，並以畫框裱了起來，時不時就會映在腦海裏，再次將我迷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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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響了，她徐徐醒了過來，搖了搖頭甩掉睡意就走出了圖書館。我悵悵然，若有所失，用力眨了眨眼，披上一如既往的無情、冷漠，也就步上了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