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 - 《第十四章。啞謎與智商》

天台之上，麥子晴一直盯著穿著輕便運動裝的程昊，眼神炙熱到連程昊這種臉皮韌過牛皮的都忍不住別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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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張嘴想問她看夠了沒有時，就被麥子晴搶先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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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你為什麼說我生氣？我嗝！我什麼時候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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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完全無視她這種用打嗝作標點符號的説話方式，語氣冷淡地道：「上次，在電梯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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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麥子晴更莫名其妙了，「我沒有說過，嗝！我生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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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嗤了一聲，眉頭一挑，心情似乎還不錯，便特別提醒她道：「我拿網球給你看，你看一眼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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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飄在兩人之上，不停甩頭看看他又看看她，完全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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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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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思索了一會，才大概明白程昊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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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她抽著從街市買的一大袋番茄薯仔，在大堂碰見背上掛著無聲的程昊時，他手裏正在把玩一個有些掉皮的網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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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剛好抬眸望到她，她便草草朝程昊點了點頭，沒有再理會他。結果兩人在電梯裏的時候，程昊突然朝她「喂」了一聲，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網球，又一直盯著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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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只覺得此人病得不輕，眼角抽了抽後就回了自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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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所以你當時是想叫我一起超度網球裏的亡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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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震驚連嗝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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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見程昊已經閉上嘴在一邊乘涼，就自發將從程昊那處聽來的版本給麥子晴詳細地敘述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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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一邊聽，臉頰一邊不受控地抽搐，難以分辨她臉上是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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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全不知道這個黑心鄰居的嘴到底是幹什麼用的，居然還熱衷於打啞謎這種老掉牙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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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不以為然，瞟了她一眼：「不然讓你看網球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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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十分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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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重重地吐了一口悶氣，簡直難以相信。她又盯了程昊片刻，之後轉向方若男，一根食指指著自己：「是我的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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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兩隻手虛虛地擋在胸前，討好地擠出一個笑容，「當然不是咯！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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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程昊又側頭看他，「我做得還不夠清楚？你不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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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又嘆氣道：「我明，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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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立刻瞪著程昊，「所以你覺得是我的問題？明明是你連話都沒講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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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對那視線視若無睹，「是你理解能力有問題，智商不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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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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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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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互不相讓，連珠炮發了一輪，整不出個所以然來之際，都雙雙望向方若男，想他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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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灼熱的視線烙在方若男身上，快將他原本就淡薄的魂燒得連渣都不剩。他生無可戀地盯著前方虛無的空氣，憋了好一會後終於忍不住抱著頭，爆發出一串淒厲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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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錯了好吧！你們兩個給我消停一會好嗎？現在要超度亡魂，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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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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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被方若男教訓了，麥子晴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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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和程昊總算是各自收回了要將對方吞下去的目光，將心思硬掰回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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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方若男的耳邊好不容易靜了下來，按著眉心對程昊說，「將球拿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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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沒有再說些什麼，從索袋裏取出上次給麥子晴看的網球，走前了幾步，彎身放在空地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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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麥子晴指著地上的網球，「哪裏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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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眼角瞥到程昊眉毛一挑，立刻心驚膽顫地搶先回答：「不是撿的！是師傅給的，讓我們多鍛煉鍛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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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程昊在她看不見之處扯了一個嘲諷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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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在半空的方若男將一切盡收眼底，疲憊地對程昊擺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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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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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琴弓在半空中畫出符咒，在《結陣》曲的引導下飄向地上的網球，以網球為中心，蔓延開來一個細緻的銀陣，瞬間籠住天台一大片空間，形成一個散發著朦朧銀光的半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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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陣完成，程昊的指法一變，無縫連接演奏《引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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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藍色的符文在無聲琴身上透出柔和的光芒，程昊那線條有些過硬的輪廓在銀光的映照下溫和了許多。退去了平時輕蔑冷淡的神情，程昊確實是個妥妥的美男子，看上去人畜無害，又隱約透著貴族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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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外貌協會永遠榮譽會員的麥子晴忍不住多看了幾秒，一不小心就和總是睜眼演奏的程昊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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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趕忙移開視線，被口水嗆到咳了好幾下，還欲蓋彌彰地撐大眼睛環視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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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麥子晴的視線移開得早，才沒看到程昊向她丟去那表示自己極度嫌棄又噁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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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彷彿擁有上帝之眼一樣將全部東西都看得清清楚楚，霎時間哭笑不得，但又莫名湧出一種溫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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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這兩人可能會成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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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超度的開首並不怎樣嚴肅。當亡魂從網球中顯現出來的時候，麥子晴突然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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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麥子晴結結巴巴地指著亡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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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眨著清澈明亮的眼睛朝她點了點頭，飄到她身旁。他非常明白麥子晴的驚訝，雙手在胸前交叉道：「我們也是第一次超度動物……不簡單啊，都試三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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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了？」麥子晴又驚了驚，「那不就只剩下兩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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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方若男斜了程昊一眼，譴責的語氣表露無遺，「那臭小子一開始說什麼都不肯找你，這不是沒有辦法了，才由得我飄到你家窗外向你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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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立刻開口更正道：「是你要找她，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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勢要和「求救」這件事情撇清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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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十分欠打地對著程昊嘿嘿笑了兩聲，對黑心鄰居得向自己求助這事感到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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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在手心中畫好了符，對麥子晴說：「我要去借這小東西的回憶啦，你要專心看啊，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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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將手放在小狗的頭上，閉上了眼睛。而程昊卻有些受刺激地挑起了眉，輕嗤了一下，心道：靠她？難不成她還是動物傳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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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並沒有看穿程昊內心對自己的冷嘲熱諷，專注地盯著亡魂後方的空氣，將方若男的那句「都靠你了」毫無怨言地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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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方若男第四次進入小狗的意識之中，幾乎毫不費力就逮住了那隻沒臉的小蝙蝠，將小狗的回憶投射到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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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一看見畫面裏的草地就忍不住蹙起了眉，心想：這回憶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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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沒有問，怕自己一個分心就會錯過和《喚》有關的線索，全神貫注地盯著陣上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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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是小狗當時的視線，看到的一切都比人類的角度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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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顯然是亡魂自己的叫聲，聽起來非常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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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把屬於成年男人的聲線響起，「過來，這邊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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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畫面中可以看到，牠正緊隨著一個男人的身影——大概是牠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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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的視線鎖在男人手中來回拋動的球上。男人作勢要將球拋出去，小狗的視線就跟著那隻手的擺動來回，在球離開男人手裏的一瞬，畫面就晃了起來，猛地往一個方向直奔而去，繼而在某一處匆匆煞停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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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畫面下方的草地驟然全映入眼簾——小狗低頭叼住了球，又轉過身去一個勁地往主人的位置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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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棒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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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接過了小狗撿回來的球，朝畫面伸出了手，之後投影就變暗了一些——是小狗在主人撫摸自己的時候高興得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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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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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恢復光亮，又鍥而不捨地隨男人手上的球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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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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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手上的球再次拋了出去，畫面又晃動了起來，直到草坪霎時又在眼前放大，小狗再一次朝主人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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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乖！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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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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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盯著投影看了好長一段時間，跌入一個彷彿沒有盡頭循環：男人、男人手裏的球、放大的草地、男人、男人手裏的球、放大的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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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刻，投影戛然而止，麥子晴茫然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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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她張大嘴詫異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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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點點頭，篤定地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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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旁邊的程昊一聲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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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這才明白，為什麼方若男和程昊試了三次都猜不到《喚》。姑勿論那片段裏一個音符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和樂曲有關的資訊，最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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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面除了男人、球和草地之外，根本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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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現在才暗暗佩服起兩人，居然還試了三首歌。她瞪著好奇的眼睛看著他們，滿腔疑惑，「那你們之前試了什麼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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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露出了一個難以形容的表情，吞吞吐吐了好一陣後才開口說：「就找了在網上爆紅過一陣的，啊，那些和狗有關的歌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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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眨了眨眼，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繼續解釋道：「嗯，那主人喜歡狗，應該會對、應該會對這些有趣的狗狗歌有興趣嘛，嗯，或許也在狗狗的面前播過，那之後可能會聽上癮，就多播了幾次，之後狗狗就記住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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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越說越細聲，最後連蒼蠅拍翼的聲音都比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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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差點暈過去：所以是和狗沾上邊的樂曲都隨便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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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瞄了一眼程昊。這臭小子居然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完全置身事外，好像那些鬼主意他沒有份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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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方若男已經用盡了自己有限的智商去想，但就是不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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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扁了扁嘴，覺得委屈極了，突然豁出去似地大喊：「我和程昊都蠢死了！根本猜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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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一邊悠閒地倚牆晾自己的程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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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晴啊，」方若男可憐兮兮地看著麥子晴，「你腦袋好，你想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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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聽到方若男這又像撒嬌又像哀求的語氣，小心臟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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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這樣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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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她一點頭緒都沒有，還突然被寄予厚望，頭開始一抽一抽地痛起來。她甩了甩頭，決定先解決自己先前的疑惑，便問道：「對了，為什麼畫面會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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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更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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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跟你一樣想不明白，所以就去問了師傅，他對我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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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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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亡魂是什麼東西你們看不到嗎？那是個人嗎？啊？那狗眼看到的能跟人看到的一樣嗎？問！還問！回去墊高枕頭用你塞在頭骨裏那攤東西自己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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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竭斯底里地嚎叫的同時還呲牙咧嘴地擺出一副兇狠的表情，十分敬業樂業，將日演繹得非常全神，令麥子晴有種殺氣滿滿的鬍鬚大叔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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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嚎叫完，瞬間恢復了他輕柔的聲線，嘟著嘴嘀咕：「師傅好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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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被他萌到了，忍不住笑了笑。她思索了一會，自顧自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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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的眼睛和人的不同，看到的東西好像褪了色的舊照片，而且看到的動態似乎也跟人的不太一樣，好像……慢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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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超度還能學到新知識，麥子晴有些小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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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子晴，你想到什麼了嗎？」方若男低聲碎碎唸了師傅好一陣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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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麥子晴誠實地搖頭，「我什麼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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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已經被忽略掉的美男子這才輕飄飄地開口：「哦？那就收不到錢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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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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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腦子一轉，這才明白程昊說的錢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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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他們超度成功過幾天，麥子晴都會在樓下郵箱裏收到一封鬼畫符似的寫著自己地址的信，裏面夾著幾張五百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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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這是鬍鬚大叔之前答應了給自己的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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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並不是個扭捏的人，她覺得既然是大叔自己將話說在前頭，而她也付出了一定的努力，自然受之無愧，就高高興興地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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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盯著程昊那嘴角微勾的模樣，真的很想將佛祖那些慈悲為懷不殺生的教導通通拋諸腦後，衝過去狠狠地揍他一頓。她差點就脫口而出，自己現在雖然是個無業遊民，但好歹工作了幾年，銀行戶口裏也是有筆挺豐厚存款的，才沒那麼在意鬍鬚大叔給自己的那些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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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又想：為什麼要將這些隱私告訴他呢？於是吸吐了幾口長氣，權當沒聽見他說的話，轉而問道：「你們有養過寵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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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立刻搖頭，手指指向程昊，「他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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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聳了聳肩，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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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想了想，說：「我們都沒有養過寵物，很難理解狗狗的想法。」她眼珠轉了轉，「我明天去寵物公園實地考察一下，嘗試代入它們的想法，或者會有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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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自己一頭霧水，聽到麥子晴這麽有紋有路的話，懵懵懂懂的就點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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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卻抬起眸，冷冷地說了句「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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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剛摁下去的情緒又冒出了苗頭，沒好氣地回嗆道：「你才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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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現，這個黑心鄰居總是有辦法令已修煉多年的自己暴躁起來——大概是他太討厭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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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已經做好和黑心鄰居再罵一場的準備，誰知道這次他卻沉默不語，連眉毛都不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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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訝異道：不會這麽玻璃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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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看著程昊，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化去了手中的符，小狗的魂回到網球之內，陣法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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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對麥子晴說：「我們明晚再上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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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點了點頭，指向背著他們收拾的程昊，朝方若男揚了揚眉，做了個口型：「他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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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搖了搖頭，對麥子晴笑了笑，也回了一個口型：「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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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走後，方若男和程昊還在天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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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站在圍牆之前，雙手慵懶地垂在圍牆外，方若男虛無的身影就在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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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長著一張青澀的臉，笑起來乾淨又陽光，也是一個漂亮的男生。不過他還是個未成年，站在高挑的程昊旁邊時要比他矮上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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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誰也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眺望著不遠處的萬家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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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一直望著遠方，忽然淡漠地開口道：「我可能永遠都奏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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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胸口一揪，他不知道程昊原來是在想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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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了緩，笑了出來，「那我就不去冥界啊，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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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又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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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子晴不是故意的，你別想太多無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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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沒有回應，似乎聽不見他說話。方若男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就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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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和他一起吹風，那就陪他看風景，像小時候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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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程昊卻突然幽幽地說了句，「不是說胸大無腦？那東西居然兩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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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鬼魂的方若男不知道還能被什麼東西嗆到，居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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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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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彎身拿起無聲，逕自往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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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漸漸停下了拍胸口的手，看著程昊離去的背影，心中的鬱悶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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