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 - 《第九章。同理心》

色彩鮮豔的拼圖散落在地，麥子晴心不在焉地撿起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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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前的晚上，樂怡最後對自己笑的畫面仍在她腦裏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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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笑容，就好像前塵種種皆如煙，被晚風輕輕一吹，頃刻之間都消散了。如同她曾經的執著，因為無聲的超度，全都化在那一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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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麥子晴心裏冒出一種特別的感覺，一種讓她非常痛、又非常快樂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麼，當方若男問她會不會繼續和他們一起超度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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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本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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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怡的筆記上塗滿了她不曾宣之於口的夢，讓麥子晴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在書櫃裏也找到了這樣的一本筆記，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她各種天馬行空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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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又拿起一塊拼圖，在兩指之間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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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送走樂怡後，陣法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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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收起蛋白石和無聲，經過她身邊時，麥子晴發現，他正在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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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點難以置信、有些認同，不過更明顯的是冷冷的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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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飄到麥子晴身邊，對她豎起大拇指，興奮地對麥子晴說：「棒棒，棒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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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麥子晴剛經歷完一場情緒的高低跌宕，已經沒有餘下多少精力，只能疲乏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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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注意到了，瞬間收起了拇指，用手摸了摸麥子晴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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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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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搖了搖頭，之後又垂下眼眸，猶豫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道：「樂怡在天台說的話，讓我覺得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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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慌忙瞄向程昊——他的回憶像流水，淌過大腦之後就留不下什麼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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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來說，就是他不太記得亡魂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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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迎上了他的視線，只是隨意地聳了聳肩，用行動表示「不關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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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沒有留意到方若男和程昊之間的小交流，仍在自說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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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醜小鴨能飛上天不是因為付出了努力，而是因為它本來就是天鵝……她覺得自己無論怎樣努力，都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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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憐啊……」麥子晴的眼睛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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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成鬼的方若男一見到麥子晴要哭的樣子，就有種心臟再次跳動的錯覺。他一雙大眼睛焦急地左瞧右望，多渴望能在空氣裏找到一兩句安慰麥子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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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走自殺這條路，她就已經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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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愣愣地抬頭。佇在一旁程昊冷淡地迎上麥子晴不可置信的視線，漫不經心地繼續說：「死了就什麼都做不了，她做了個愚蠢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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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驀地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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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都絕望了！絕望的人還能分析自己做什麼事算聰明，什麼事算愚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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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第一次見麥子晴露出這麼生氣的表情，已經死透了的他又被嚇了個半死，目光緊張地在兩人之間來回穿梭時，還慌忙伸手捂住程昊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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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用也沒有，程昊冷冰冰的話還是穿過了那隻半透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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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在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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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狠狠地往下唇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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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程昊說的話她都明白，她知道自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聽著這黑心鄰居目無表情地將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控制不了湧上來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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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中默念了十多遍阿彌陀佛後終於放過自己開始紅腫的下唇，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看著程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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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人……怎麽一點同理心都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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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拍了拍麥子晴的手。不過她一點反應都沒有，之後那人又更用力地扯了她的手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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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看著坐在她面前的小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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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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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允悠可憐兮兮地鼓著終於透出一點粉色的小臉蛋說：「晴晴姨姨把公主弄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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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聞言皺起了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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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剛才只顧著亂想，拼圖都胡亂地放了一通，冰雪女王的手掌都被踩到自己的腳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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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連忙將拼圖重新拆出來，將公主的眼耳口鼻都放回原位，同時對悠悠擠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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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啦悠悠，晴晴姨姨給你放好啊……你看！公主又變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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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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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歲的小孩果然好糊弄，悠悠看到冰雪女王的四肢正常地長了回來，立刻歡天喜地地坐在地氈上搖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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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跟晴晴姨姨聊了什麼，這麼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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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從廚房出來，在用手帕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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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你看啊！公主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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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煞有其事地看了拼圖一眼，之後笑著應道：「好看啊！跟悠悠一樣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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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又高高興興地拍起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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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抬頭，對丘嘉璐說：「你不要再弄了，我自己會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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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一叉腰，垂眸道：「開玩笑嗎？你的髒碗碟都堆成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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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舉起手，還想說句什麼，卻突然將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連忙蓋住了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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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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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天地，泣鬼神。這個噴嚏將悠悠嚇到往後仰了一下，幸好有後面的床擋住，才不至變成不倒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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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穩住了小心臟和小身體後，乖巧地在旁邊抽了一張紙巾遞給麥子晴，用小朋友獨有的可愛聲線問：「晴晴姨姨生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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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老懷安慰，接過紙巾的時候笑得見牙不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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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喔，悠悠真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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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坐在她後面沙發上的丘嘉璐卻皺起了眉，伸手探向麥子晴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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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又病了？有喝我給你的維他命C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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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往後一縮，下意識躲開了那隻手，低頭又搗鼓起地上的拼圖，沒有多少高低起伏的聲線答道：「沒有生病，就是鼻子有些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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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默默地收回懸在半空的手，有些發怔之際又聽到麥子晴大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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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差點忘了！我買了雪糕喔！」她邊說邊起身，對悠悠說，「要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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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興奮得跳了起來，「我要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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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看著麥子晴從廚房裏拿出一袋不同口味的雪糕，又看著悠悠在一旁舉起兩隻小手蹦蹦跳跳的樣子，才又展開了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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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替悠悠拆開了雪糕的包裝，之後隨手遞了一支雪糕給沙發上的丘嘉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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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花生味雪糕，不自覺就拉起了兩邊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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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間飛快地過去，雖然麥子晴很喜歡悠悠，但和小朋友玩實在是太累了。她由得悠悠在床上跳，自己無力地攤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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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玩詐死遊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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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的丘嘉璐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在地上扮鹹魚的麥子晴，招著手要悠悠過去。不過悠悠久沒見她充滿歡樂的晴晴姨姨，實在不願意放手，想了想，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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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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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被踩得半死，抱著悠悠嗷嗷慘叫，始作俑者卻卡卡地笑得更開心。丘嘉璐嚇了一大跳，見麥子晴還能跟悠悠玩鬧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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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姨姨，我想吃上次那個蛋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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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這附近也有一家賣蛋撻的老字號。」麥子晴懷裏抱著悠悠，眼睛鬼馬地轉了兩圈，「嗯……悠悠叫我做大美女的話，我就去買蛋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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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聽完，立即不停地大叫什麼「大美女晴晴姨姨」、「超級大美女」、「爆炸美姨姨」，逗得麥子晴心花怒放，決心要用蛋撻給悠悠砌個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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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鈴聲響起，丘嘉璐一邊笑著看兩人胡鬧，一邊接聽電話。她壓低聲線說了幾句，皺著眉頭匆匆結束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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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爸爸來接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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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望著麥子晴躺在地上的背影，捉摸不透她的表情，猶豫了一會後對麥子晴說：「子晴，一起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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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悠悠一直在扯麥子晴起來，丘嘉璐便又故作輕鬆道：「悠悠也想晴晴姨姨一起去買蛋撻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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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立刻嚷嚷起來，「對！對！晴晴姨姨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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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裝作被悠悠拉了上來，誇了她一句「悠悠好大力喔」，之後轉過頭去，有些乏力地垂下了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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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蛋撻下次再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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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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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牽著嘟長嘴巴的悠悠默默走出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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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悠悠抬頭看著丘嘉璐，「晴晴姨姨為什麼要騙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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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笑著摸了摸悠悠的頭髮，「晴晴姨姨沒有騙悠悠喔。只是晴晴姨姨不舒服，要休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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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聽了，瞪大眼睛著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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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師說，生病就要在家裏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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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丘嘉璐點點頭，「我們和晴晴姨姨住得近，可以常來喔。下次晴晴姨姨就會和悠悠一起去買蛋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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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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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心滿意足地點頭，牽緊了媽媽的手走出大廈。丘嘉璐心裏的鬱悶像一塊石頭堵在氣管，讓她呼吸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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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轉彎處，一輛光鮮亮麗的車映入眼簾。駕駛座裏一個男人朝她們母女的方向看了過來，溫柔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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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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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拉緊丘嘉璐的手，往車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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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逸銘下了車，穿著一身燙得筆直的輕便型西裝，蹲身抱起了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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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小寶貝，玩得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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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用力地點頭，一雙眼睛彎彎地笑道：「超級超級、爆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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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爆炸開心啊！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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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逸銘對慢慢走來的丘嘉璐張開另一隻手，輕輕摟著丘嘉璐，又在她臉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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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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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在後座忙著和自己的大熊小熊玩，丘嘉璐則盯看著窗外的風景一聲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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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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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逸銘拉了拉丘嘉璐的手，然後又放回方向盤上。丘嘉璐漂亮的眼眸低垂，沉默了一會兒後道：「子晴還是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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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逸銘依舊望著前路，手指在方向盤上漫不經心地敲了敲，柔聲說：「別人怎樣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一家人幸福，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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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空轉過頭來，對丘嘉璐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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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看著張逸銘再次別過去的臉，含糊地應了一聲，再次望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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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坐在小小的餐桌前，對桌上兩碟餸菜發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伸出一對筷子，在其中一碟深咖啡色的物體裏挑了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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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帶子呢……」麥子晴可憐巴巴地眨眼，「怎麼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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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吮著沾在筷子上的「炭燒」XO醬，想不明白自己是怎樣做到將「超簡單！新手入門菜式」煮成這個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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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學業成績都很好，工作也很好，爸爸還是個煮什麼都好好吃的廚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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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嘆了一口長長的氣，挑出了勉強還保有外型的餸菜拌著白飯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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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麥子晴將碗碟收拾入廚房。她看了一眼變得乾淨整齊的廚房，垂眸戴上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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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開水龍頭，清澈的水流過鍋底，卻沖不走焦黑的污漬。麥子晴拿著百潔布，用力地刷著變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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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著洗著，鼻子突如其來一陣痕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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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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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碗哐當一聲碎在地上。麥子晴欲哭無淚，仰頭看著天花板，又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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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看看啦！」方若男的手不斷打在程昊頭上，「你不能這樣沒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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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打在程昊身上，不痛不癢。程昊一動不動，繼續埋頭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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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沒有什麼嗜好，有時候無聊得很就會拿塊小木片刻符咒，也是日以前手把手教他的，説能夠提升他的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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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苦口婆心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了好一番，不過程昊還是一副「除非這裏著火，否則別想我出去」的模樣。方若男只好一個勁地在程昊耳邊唉聲嘆氣以表達自己的無奈和不滿，嘆到覺得差不多的時候才輕飄飄地飄了出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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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飄出走廊，就看見麥子晴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東西走出家門。方若男側了側頭，滿臉問號地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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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將包裹得嚴實的飯碗碎片丟進垃圾桶裏，然後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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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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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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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居然被麥子晴的尖叫聲嚇得也尖叫了起來，叫得比她還要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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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處那個大叔又憤怒地呼喊：「有病！見鬼了啊叫這麼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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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聽到這番吶喊，不約而同地用雙手捂住嘴巴，對視著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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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腿坐在沙發前的程昊目無表情地盯著木牌上嚴重偏離主線的刮痕。他閉上眼深呼吸了好幾下，決定還是先去洗個澡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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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的手打開一條縫，用氣聲問道：「你鬼鬼祟祟的……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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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瞄了那個垃圾桶一眼，突然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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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是……殺人分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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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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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懷疑這小鬼是有限智能，不禁感概了一番——可憐他已經變成了鬼，很難再有生理上的發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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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呼吸了一下：「剛才把碗打碎了，收拾完拿出來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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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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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抱著自己從頭到腳哆嗦了一下。方若男盯著她左邊鼻孔流出的鼻涕，急忙地拉長了手袖想給她擦掉，然後想起自己的衣服也是無實體的，實在是愛莫能助，只好指著她的鼻子讓她自己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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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隨意地用手背抹掉那一點晶瑩的鼻涕，又聽到方若男神經兮兮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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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呀不妥不妥……你不會是將之前那氣球又撿了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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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麥子晴的臉一皺，「什麼氣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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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之後，才想起之前那公仔人偶硬要塞給自己的氣球。那氣球早就蔫了被媽媽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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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了搖頭，呆呆地吸了吸鼻涕，乏力地對方若男擺了擺手後就要回屋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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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立刻叫住她：「唉唷等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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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臉著急地從頭到尾掃視了麥子晴一遍，突然問：「你身上有什麼新得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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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得的東西？」麥子晴覺得這小鬼真是莫名其妙，但又下意識地在身上摸，邊摸邊說，「不新了，這衣服都穿好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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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手放進了外套的口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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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麥子晴疑惑地側了側頭，從口袋裏翻出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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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低下頭，火眼金睛盯著攤在她掌心的東西，看完後雙手啪地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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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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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一臉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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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哪裏來的？」方若男指著她手心一個十元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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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想了想，「……買東西找的零錢吧。」接著又不解地問，「有什麼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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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呀，問題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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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頂著一張青澀漂亮的臉老氣橫秋地搖頭嘆氣，指著那個十元硬幣，看著麥子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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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面有亡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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