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的餐廳中,此時也許是因為夜深了的關係,顯得分外的安靜。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j6zCDir5N
林倉站在李掌櫃身後,李掌櫃雙手抱胸,雙眼緊閉,呼吸平勻,而在他身前是一張矩形的大木桌,木桌的四角都點上四支蠟燭,燭火照亮著整個餐廳,同時也照亮了石桌上躺著的一個人,在那人的頭旁邊,折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餐廳的門被打開,狄康武、于洪哲和冉亮攸陸續走進來,最先走進來的狄康武臉色依舊稍顯蒼白,但已經比剛剛被于洪哲背回旅店時好了許多。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2HPqoyNBq
「太子殿下,您的身子」李掌櫃睜開眼,看向狄康武,問。
「無礙」
狄康武點了點頭,走到大桌旁,于洪哲和冉亮攸也跟著走到大桌旁邊,狄康武看向躺在桌子上的人,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冉亮攸問:「你認識他?」
狄康武先看向林倉,然後又朝李掌櫃看去,林倉說:「這是一名在中流地區非常有名的殺手,名叫傑克,而且因為他最為代表性的暗殺手法,就是將目標的肚子剖開,所以又被稱為『開膛』」
「他是殺手,是誰派來的啊?這麼弱還當殺手?」于洪哲問。
冉亮攸撞了于洪哲一下,林倉接著說:「其實這個問題我們也已經想過了,但在討論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太子殿下也發現了吧,在他身上有兩個非常奇怪的疑點,第一點,他是一名驪昌國的殺手,據說他不僅來自驪昌國,甚至還與驪昌國的王室有著極為隱密的關係,有很多消息中都指出有些驪昌王室的髒活,都是由他出手解決的,而且這種猜測幾乎也在一個傳說中被更加做實,傳說中,曾經有人委託他暗殺驪昌國的國王,卻被他一口拒絕了,他說他誰都能殺,唯有驪昌國的王室不殺」
「這不就明擺著了」于洪哲說。
林倉點頭:「沒錯,但這就產生了第一個疑點,為什麼他會對身為驪昌國三公主的公主殿下出手?雖然太子殿下都擋了下來,但太子殿下應該也是在發現他的目標其實是三公主,才要我先帶公主殿下離開的吧」
林倉邊說邊看向狄康武,狄康武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短刃,林倉繼續說:「而第二點就更加令人感到不解了,根據我們的檢查,剛剛我們看見的還有現在躺在我們面前的傑克,其實早就已經是死人了」
說著,林倉伸手將蓋在傑克身上的白布掀開,狄康武、冉亮攸和于洪哲都瞪大了眼睛,林倉又說:「沒錯,他的心臟早已經被摘了下來,所以剛剛與太子殿下和于壯士交手的,其實是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屍體」
「不可能!剛剛那個樣子,怎麼可能是死屍!」于洪哲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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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掌櫃看向狄康武,說:「太子殿下,我想知道您為什麼突然就敗了?」
李掌櫃的問題一出,立即引起了于洪哲和冉亮攸的興趣,狄康武放下短刃,將那一瞬間體內艾勒流轉不順的事情簡單地說出,除了于洪哲面露失望的表情之外,冉亮攸和林倉以及李掌櫃的臉色都瞬間沉了下來,李掌櫃低聲地說了一句:「果然」
狄康武看向冉亮攸,冉亮攸說:「你應該也有聽過一種禁術叫做『回生術』的吧,雖然還不算成功,但眼前這具叫做傑克的會動屍體,應該八九不離十是『回生術』的測試品」
「而如今驪昌國又被蘭戎國佔領,再結合這位曾說過絕不殺驪昌王族的傑克的出現,以及今夜得到的軍情,邊關遭受蘭戎軍隊的猛攻,基本上我們可以得出兩個結論」林倉說:「第一個結論,傑克是被蘭戎國所殺並且製造成活死屍來執行暗殺任務;第二個結論則是鯤窮國確實已經被蘭戎國滲透了」
林倉說完結論後,現場瞬間就陷入一種極為恐怖的寂靜,就算是于洪哲也不由自主地陰鬱了下來。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狄康武:「有任何頭緒嗎?」
「是否有內應這點尚未能確定,但可以確定的是垂雲關需要被好好整頓一下了」李掌櫃說著,朝林倉說:「你該動身了,也是時候讓他正視這個問題的時候」
一個晚上先是收到垂雲關的慘勝捷報後,緊接著又接到了在王城之中,兩名貴客同時遭遇刺殺,讓從鉅良趕回來的少年國王徹夜未眠,在這不長但對他而言卻無比漫長的夜晚中,尉子玄不由自主地懷疑起這幾年自己帶著鯤瓊國發憤圖強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場自我感覺良好的蠢劇。
垂雲關,一座耗了每年預算的大半的邊城,竟是險些失守。
垂雲邊軍,一支精心訓練打造出來的邊城守軍,竟是近乎全軍覆沒。
北蓬城,一個近年被視為中流地區第三大城的王城,竟是差點便要顏面盡掃。
尉子玄奮力一捶椅子的扶手,不知道為何在這徬然無措的夜晚,他竟是然想起了洛坎國的那名外交使臣,那名使臣眼中的不屑和嗤笑,就像是炙燙的烙鐵深深烙印在尉子玄的腦中。
「王上,該更衣了」一名侍女膽怯地走進尉子玄的寢宮,低著頭,說。
「嗯」尉子玄看了侍女一眼,點頭起身,讓雙手捧著王袍的侍女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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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子玄囫圇吞棗地將早飯吃完後便來到了大殿,一夜間的兩大變故似乎是一點都沒有受到夜晚的關係而在傳播的速度上受到影響,大殿中,鯤瓊國的左列文官和右列武將幾乎可以說是全員到齊,若是在平時,這樣的場面會讓追求絕對王權的尉子玄感到非常欣慰,甚至有點高興,但今天當他坐上那張鑲有七彩寶石的金黃色王座、俯視群臣後,心中卻是更多平添了一分煩惱。
而當轉頭看向右列的武將時,本就陰鬱的臉色立即就變得更加暗沉,理應為首的那名李將軍依舊沒有出現,就算是出現了這麼大的兩件事情後,他依舊不願上朝,依舊對少年國王避而不見。
尉子玄知道,只要一日他不出現在自己的朝堂上,他尉子玄就一日不是一位完完整整的鯤瓊國國王,同時他尉子玄的王位也就一日不穩當。
「眾卿,有何事要奏?」尉子玄問。
尉子玄的這一句,竟是在整個大殿產生蕩人心魂又震耳發聵的迴響。
眼見無人敢回應,尉子玄心中更是憤怒,他甚至看見了那些老臣在行列中用眼神示意本來要蠢蠢欲動的後生晚輩,這很擺明了就是要讓這位少年國王孤立無援,功過皆繫於他一人之身,雖然是一場豪賭,但很顯然的以如今這樣的局勢來看,就算是那群被尉子玄親手拉拔的少年官員武將,也是對他們的「恩公」愛莫能助,而那些近幾年被打壓的差點就要一個一個告老還鄉的老臣們,大概在退朝後就可以笑著說出那一句千古名言:「薑還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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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老陳、老蘇、老賴和老蔡,你們這號稱『綠袍四老』的四位,不是在我那間旅店裡,說的是既慷慨激昂又熱血沸騰的嗎?什麼『男兒應當死沙場』、『我輩豈能任宰割』,喔對了,還有戈登,我記得你跟我說過,有你在北蓬的一天,北蓬就安全一天,怎麼?今天怎麼一個一個都慫了?都成窩囊了?還有你,江平,娶了一個漂亮的媳婦就忘了自己曾經寫過的東西了?白一山,你不是跟我說過有朝一日要讓我鯤瓊軍名滿天下嗎?怎麼現在感覺是惡名昭彰了啊?」
一個沉穩、老練、平靜卻又意氣風發的聲音自大殿的門口傳入大殿的每一個角落和每一個人的耳裡,被點名的人個個臉上都是一陣羞紅,皆是低頭不起,而坐在王座上的尉子玄卻是瞪大了眼睛,看向那雙手推開大殿的門,踏著徐徐步伐走來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穿淡藍色的晶鱗戰甲,每踏出一步,殿中文武百官的心就跟著晃了一下,男子再次用他那宏亮的聲音說道:「我鯤瓊自新王登基以來,秣馬厲兵,整頓國力,試問在中流地區,甚至整著伊盤大陸,誰敢小覷我鯤瓊?我鯤瓊自新王登基,何處不聞百姓歡樂?何地不見國民辛勤?試問諸位,難道都是一群只懂錦上添花之官嗎?那我鯤瓊要汝何用?我鯤瓊自新王登基以來,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此次垂雲一役,我軍儘管慘勝,但在北蓬的諸位,是否想過那些犧牲的英烈,面對敵軍時是報著什麼樣的心情?如今要是誰敢說一句我鯤瓊國新王傾半國之力打造的垂雲邊軍一句閒話,那就是與我李勇的拳頭過不去!」
男子說罷,人已來到文武百官的最前方,不站右列,更不站左列,男子在中間,對著一臉吃驚的尉子玄,單膝跪地:「李勇,參見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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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請起」回過神來的尉子玄,急忙離開王座,來到李勇面前,將李勇扶了起來,說道。
「謝王上!」李勇說道。
此時大殿上的文武百官都對這「君敬臣忠」的景象感到恍惚,難不成那個關於這對君臣的公開秘密,其實就只是一個謠傳?什麼老將看不起新王和新王不樂見老將的種種傳言,根本就是有心人的故意造謠?
尤其是那些以這位突然現身在大殿朝堂上的鯤窮國第一名將,李勇,馬首是瞻的老一輩武將,更是心裡一愣一愣的,完全看不懂眼前的景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如果那一切都是假的,那真的就只有一句話能形容了:「薑還是老的辣!」
「來人!給李將軍賜坐!」尉子玄說。
「王上,不麻煩」李勇揮了揮手,看向坐回王座上的尉子玄,說。
尉子玄朝李勇看去,李勇走回原本屬於他的位子,右列之首,說:「王上,末將有事請奏」
「將軍請說」尉子玄說。
「昨夜發生的兩件事,應當可以視為蘭戎國正面回應王上你在『春神祭典』發表的宣言:『討伐蘭戎賊寇,還中流安寧』,也能視作蘭戎國對我鯤瓊國的挑釁」李勇說。
尉子玄看著李勇,李勇繼續說:「末將以為,今日若我鯤瓊不對此次的挑釁做出相對的回應,將會是昨日洛坎驪昌,明日我鯤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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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勇的話一出,大殿上瞬間出現了騷動,李勇的言下之意在明顯不過了,而這一席話,偏偏正與那群老臣心中的想法背道而馳,在那些老臣的心中,鯤瓊可以成為中流的第三大國、可以不斷自立自強的茁壯,但要與蘭戎國針鋒相對,為中流地區出口氣、嶄露頭角,絕對不是現在,甚至更準確地說,沒有再個三五年,鯤瓊都應該好好克盡職守地偏安於江南。
「王上,李將軍近年來極少入朝堂,恐怕對如今的現狀不甚清楚,請王上三思」一名穿著綠袍的文官站出列,說。
「臣附議!」緊接著又有三名綠袍文官從左列文官行列中站出,說。
然而緊接著從武將行列中,江平站了出來,高聲說道:「王上,末將以為李將軍說的在理,若是今日我鯤瓊不做出回應,實為愧對昨日不惜犧牲生命也要守住國門的英烈!」
「末將也認為此時若不還以顏色,將來我鯤瓊定會抬不起頭!」白一山也站了出來,說。
如今在文官行列中,老臣與新貴的對立,但凡是長了眼睛的非瞎子,都是看得一清二楚,而那些原本是專屬於文人雅士的那些彎彎繞繞以及勾心鬥角,反倒是出現在了大部分時候都被認為是乾淨俐落、直來直往的武將行列中,武將比起文官更為講究輩分,儘管在新王尉子玄的運作下,如江平和白一山這樣的少年武官積攢軍功的速度可謂是一日三千里,但他們私下見著了像戈登這樣的老將,還是得表露出尊敬之意,但如今比起戈登,在軍中名聲更大的李勇出現,這群血氣方剛的年輕武官們,雖是不露聲色,但又何嘗不竊喜自己竟有這麼一朝可以與以戈登為首的老將們掰手腕。
而大殿中,最為尷尬的當屬以戈登為首的那些老武官們了,這些老武官們多半是世襲了當年與初代鯤瓊王開疆闢土的祖先們的位子,他們軍功不多,但在官場上倒也還算是過的去,不過他們也深知自己在年輕國王眼中有多麼的礙眼,全部是都是年輕國王恨不得拔除的肉刺,只不過礙於情面和這些老將們抱團組成的勢力,年輕國王也不敢輕易出手,再加上為首的戈登和索爾更是鯤瓊國最為出名的猛將李勇的舊部,在武將行列中,自然是有了狐假虎威之勢,再者朝中老將老臣人人自危,誰不知道王座上的那名少年國王志向之遠大,心氣之高傲,豈容的下朝中「雙老」指手畫腳,正當老將老臣早已私下連成一氣,無論今日在朝堂上國王人馬多麼的慷慨激昂,哪怕是移山填海都要將這些國王人馬的提議一衝而散或是就地掩埋,原本一上朝發現前途一片光亮的雙老正暗中竊喜並且嘲笑那些國王人馬的無能時,不曾想他們原本心中認為屬於他們的最後底牌竟是走了進來,而且一來就如大刀闊斧一般,將原本死氣沉沉的大殿鑿開了一個全新的局面,而原本一邊倒的情勢也瞬間被逆轉,同時那群老武官們也陷入了裡外不是人的窘境。
不得不說李勇這一手,屬實當的起「薑還是老的辣」這句千古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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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將軍所言,甚得本王心」尉子玄說:「但不知李將軍打算如何做出回應?」
李勇從袖中拿出一本奏摺,一邊將奏摺遞給尉子玄,一邊說:「王上,末將以為當務之急,需盡快將『垂雲關』關內的百姓後撤至最近的『圖南城』,並且讓垂雲關,即刻進入警戒狀態!」
尉子玄接過奏摺,快速地掃看了一眼後,點了點頭,站起身,朗聲說道:「這件事,全由李將軍自行發落處理,不用上報本王,諸事皆由李將軍決定,眾卿聽令,即刻起,鯤瓊國進入備戰,命李勇將軍為『征夷將軍』,我鯤瓊國所有軍力皆供李將軍調派,勢必為我鯤瓊邊關的垂雲守軍報仇,並且徹底執行本王之命令『討伐蘭戎賊寇,還中流安寧!』,白一山、戈登二位將軍,你們盡力輔助李將軍,這次,本王要讓蘭戎匪子知道我鯤瓊國絕非能隨意侵擾之國,殺我國之將士,當以百血為之償命!」
「末將領命!」李勇抱拳答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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