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裔之子：神擇巫者 - 6—2：被買下的奴兵

　　「阿爾特團長，領主要你進城一趟，討論今後的契約事宜。」

　　來者是威桑城的衛兵隊長。

　　狄飛爾注意著那個彼岸人的長相與身上的金屬護甲裝備，感覺好像在哪裡看過。

　　這個人是……昨天晚上經過森林的騎兵嗎？

　　「我知道了，我待會過去。」

　　收到回覆之後，騎兵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接續提出要求。

　　「另外，我能跟你借個人手嗎？領主希望在中午前完成狼害區域的巡察，但目前城裡駐守師人手不足……」

　　「阿爾特的駐守師不外借，我昨晚就已經說過了。」

　　如果他只是想借些騎兵人手，灰蒙八成二話不說就會答應。但對方才提到駐守師幾個字，他連衛兵隊長的話都沒說完就加以回絕。

　　「你們目前正留在營區待命，駐守師先借我們一用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吧。」

　　南境部隊中的駐守師所擔當的最重要職責，是部隊在前往森林區域時注意幽狼的動向，保護部隊的安全。留在營地待命的傭兵團，現階段確實暫時不太需要駐守師協助。

　　但灰蒙回答的聲音依舊堅決。

　　「別讓我一再重複已經說過的話，阿爾特的駐守師不外借。」

　　即使被對方連續斷然回絕，衛兵隊長仍然不放棄。

　　「你非得這麼固執，不能通融一下嗎？我們也是遭遇到這次的緊急事件才會需要找你借人手……為了處理那些幽狼，威桑昨晚可是損失了十個駐守師……」

　　灰蒙直視著他的冷肅眼裡，明白地顯露了不退讓。

　　「你正好說出了我拒絕你的理由。」

　　損失十人……？

　　他這句話讓灰蒙在心裡冷笑。

　　應該說是〝丟棄〞了那十個人吧。

　　在南境生活的這些年裡，他最無法認同的就是當地人對待巫師的方式。

　　這裡的人能夠為了自己的安危，把巫師的生命當作消耗品一樣拋棄。

　　克多倫在灰蒙眼裡可不是這些人所認為的消耗品，他不會讓自己團裡的駐守師有機會遭遇到這種待遇。

　　「我收到你的通知了，如果沒別的事就請回吧。」

　　無法說動傭兵團長改變心意，讓那個衛兵隊長的表情有些氣惱。

　　他打量了眼站在一旁靜靜聽著他們對話，表情始終漠無變化的阿爾特駐守師，不甘願就此放棄。

　　忽然，衛兵隊長無意間看到營火前有個被綁住雙手的少年。

　　那髒兮兮披著獸皮的模樣和格外突出的樣貌，讓他立刻聯想到那些山裡的落後民族，不禁開口道。

　　「你團裡什麼時候有了這個小鬼？這傢伙該不會是艾赫希人吧？」

　　狄飛爾抬頭迎上那個彼岸人的目光，頓時下意識地加重了戒心。

　　對方的那雙眼就如同島上那些威塞克特人一般，是充滿露骨鄙夷的打量，讓狄飛爾立刻明白艾赫希人的身份在這個人心中所代表的意義。

　　「你是去哪裡買來的嗎？」

　　灰蒙煩燥地嘖舌了聲。他實在不想理會賴著不走的對方，但真的默不作聲，反而會讓這個內城衛兵對此起疑。不打算告知對方實情的灰蒙，索性就順著他的話答道。

　　「對，前幾天路邊買的。」

　　「哦——」

　　衛兵隊長連眉頭也沒動一下，就接受了這個答案。

　　顯然這件事在對方的價值觀中，只是理所當然的常態。就像去市場買下一隻羊還是幾隻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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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段對話內容卻讓狄飛爾不由得面露險色。

　　艾赫希人……在彼岸是被當作什麼物品販售的嗎？

　　「喂，小鬼，你是來自哪個村落的？還有族人留在那裡嗎？」

　　衛兵隊長似乎轉而對少年產生了興趣，揚起了嘴角。

　　狄飛爾一度打算出聲，卻忽然感覺到奈恩娜朝他投來的警告目光，重新又閉上了嘴。

　　灰蒙很清楚對方這麼問的背後用意，他皺著眉語帶不耐地回答道。

　　「連這種小鬼都被擺出來賣了，你想山裡還有剩嗎？」

　　衛兵隊長嘴邊揚起笑，把眼神望向灰蒙。

　　「這倒也是……那麼……」

　　在對方開口之前，灰蒙又先一步斷然答道。

　　「這小鬼是我買來補足團裡人手用的……你可別自討沒趣地想向我開價。」

　　太熟悉這些人思維的灰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對方下一步會採取的行動……

　　他八成是計畫著買下少年後，設法套出更多族人的所在，再遣人去賺一筆的主意。

　　那些山裡的民族，在戰區附近的奴兵市場裡的價格可好了。

　　「呵呵……知道了。」

　　衛兵隊長語帶遺憾地答道，看了眼灰蒙在示意趕人的不高興臉色，這才識相地控制手上韁繩，讓坐騎掉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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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是個纏人的囉嗦傢伙。」

　　直到他的身影遠離營地之後，灰蒙才不悅地低聲啐駡。

　　「……你剛才的話是認真的嗎，灰蒙？」

　　灰蒙回過頭，才看到是崁柏特在提問。他手撐著桌面，臉上還帶著一股倦意未消的慵懶。

　　這個年約三十的男子，雖然樣貌英挺卻給人輕浮的印象，頭上用深色布隨意綁起微翹的淡褐色短髮。

　　「你真的要把那個來歷莫名其妙的小子，納入團裡的人手？」

　　一副睡到不省人事的模樣，耳朵倒是沒有聽漏剛才的談話是吧。

　　灰蒙冷哼了聲。

　　「渾小子，你這會又清醒過來了啊？」

　　「睡飽了自然醒來啦。」

　　崁柏特不以為意地笑著。團長朝他冷冷瞪了一眼，才又說道。

　　「那小鬼的事，等我開會回來再好好討論。在那之前……奈恩娜，你暫時替我處理一下吧。」

　　他向後勤總長交代完後，便從火堆前起身。

　　「知道了。」

　　看到灰蒙準備離開，崁柏特懶散地打了個哈欠，正要準備離開座位溜達，卻被團長厲聲叫住。

　　「給我過來，崁柏特，睡飽就跟我去工作了！」

　　「嗚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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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話結束後，營火旁的人們便各自散去，回去處理自己份內的工作。

　　狄飛爾被動地跟著奈恩娜行動，無論沿路上這個女弓兵問些什麼，或企圖想搭話，都被他以視若無睹的沉默來回應。

　　到最後，奈恩娜無計可施下，也只能決定把他帶向駐守師的營帳。畢竟，剛才克多倫至少有成功跟他說上話，也許他比較有辦法應付這個孩子。

　　她帶著少年一路走過了尖頂帳篷整齊林立的營區。

　　不少經過的傭兵團員注意到渾身獸皮、雙手還被綁起的少年，立刻朝他投來了不帶善意的打量目光。

　　特別是其中有著南境人特徵，一頭黑髮與深邃五官特徵的團員，朝這看來的那副表情……更彷彿是在衡量著從水溝裡逮到的溝鼠似的，讓狄飛爾更是下意識地迴避了他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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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恩娜把他帶到了遠離傭兵團營區，單獨座落在接近森林一隅的白色方頂營帳。

　　她探頭進去向駐守師交代了幾句話，要他暫時幫忙留意這個孩子，她待會很快回來，最後才又轉頭朝少年開口道。

　　「你待會老實點別亂跑，知道嗎？」

　　這句話同樣沒得到狄飛爾的回應。

　　他只是逕自打量著這座帳篷，想起了這裡就是他們昨晚抓捕他時關押的地方。那些北境人曾經守在帳篷外的火堆，討論著他與那些幽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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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少年進到營帳後，克多倫以淡然的目光看了眼他，放下了手上掀開的布幔，讓營帳裡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不少。他以仲調語開口道。

　　〝你隨便找個地方坐吧。〞

　　狄飛爾無聲地望了眼對方。杵站著一陣子，他才在附近一張鋪著白布的木箱上坐了下來。

　　穿透過帳篷白布的陽光，照亮了室內的擺設。簡單的營帳裡整齊堆放著體積不同的木箱，收納在木桌椅附近，空氣裡瀰漫著各式混合的藥草氣味，頭頂的木橫樑上也吊掛了幾叢狄飛爾不認得的乾藥草。

　　仲調者交待完那句話後，就沒再多說些什麼，重新坐回了木椅上，忙著自己原本的工作。

　　他的桌上攤開了堆放藥草的紙張，還有幾瓶玻璃小罐與秤重用的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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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飛爾沉默地看著他將桌面的乾燥藥草分類整理、用石臼磨碎後，把粉末盛裝進玻璃瓶的動作，時間就這麼不知不覺地度過。

　　雙手依然被繩索綁著，使得狄飛爾無法真正自在的休息，但他卻也沒有如昨晚一般掙脫的意圖。

　　因為就算掙脫了，他這次又能去哪呢……

　　再也無法寄居於魔族族落的他，就算離開這裡去接觸其他人類，難道又能如何改變他的處境嗎？

　　早就習慣於同族惡意相待的狄飛爾，完全沒有對此抱有任何期待。

　　他回想起剛才北境人那段對話裡提到的〝買賣〞，不禁默然思量。

　　我今後……會像物品一樣，被這些軍人隨便販售出去嗎？

　　要是被這麼賣出去……不知道又會過上怎麼樣的日子……

　　但是，即使這裡的北境人打算任意買賣他，或是如同那些威塞克特人一樣殘酷對待他、以凌虐他為樂……也不過都是些預料之內的事情而已，不足以讓狄飛爾為此感到畏懼。

　　畢竟同族對他而言，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存在……

　　自從狄飛爾理解到沙希斯已經永遠離開，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依靠的那一刻起……

　　他便已準備好接受這樣的日子與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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