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飛舞的那一年 - 第十二章 - 迷途知返

2018年7月梁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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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啊？梁老師。這次想記我幾次大過？』家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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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字！有夠臭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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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髮兩側剃到最短，留下中間那一撮，還有長到幾乎可以擋住右眼的劉海。三七步地站在我面前，校服永遠只塞一半。沒錯，典型的啦啦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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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當年的家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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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啊，別客氣嘛。做學生沒被記幾隻大過就像男人身上沒有幾條傷疤一樣，出去准被人笑死！』滿口的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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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雙手交叉，沒有看著他，也沒有回話。我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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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要怎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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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明白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擺架子？』看我不回話，他語氣開始不耐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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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看了看他，確定他已經説完了，再緩緩地從抽屜裡拿出學校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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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校長建議退學。』我冷冷地説，把文件慢慢推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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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意思？』我肯定他聽得懂我在説什麽，只是被突如其來的『退學』兩個字嚇到了。畢竟他只以爲自己會被記過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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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校長和訓導主任評估過你的案子，覺得你不是很適合待在軒民，所以決定跟校長建議讓你退學。』我還是有耐性地從頭跟他講解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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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退學？！你們想踢我出校？！』家偉別過臉，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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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這是我沒有預期到的反應。當了他們整個月的班主任，做夢也沒有想到在班上一直不服我的惡霸居然會有這樣無助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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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哭，只是別過臉，用力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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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靜止了幾分鐘。我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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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的店還好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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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疑惑地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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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認識幾個做裝修的。你要的話我可以給你電話。他們的收費你不用擔心，都是半慈善在做的。』我繼續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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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他弱弱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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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瞭解的話，這裡其實沒有秘密。』這是真的。我最近發現菜市場和辦公室裡根本就是兩個八卦交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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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在二街街尾開修車行，上個星期被黑毒蛇的人潑油漆，還砸壞了店鋪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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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關你的事！』他站了起來，右手用力地拍桌子。我知道，腦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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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從賣菜阿姨那裡聼回來的。家偉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他爸是修車工人。這孩子，從小脾氣就和他老爸一樣冲，常常沒兩句話就吵架，甚至還會開打。所以在學校裡，他鮮少提起自己家裡的事，也很介意別人提起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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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事是一個路過買菜的退休警員補充的。家偉向來和黑毒蛇勢不兩立。這次黑毒蛇又不知道從哪裡聽説他老爸的事，直接就派人殺到他店裡搞破壞。這才會有這次家偉在學校厠所狂揍黑毒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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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個關不關我事呢？』我拿過那張退學文件，在他面前將其撕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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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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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文件校長沒有簽名。我截了下來。』我對著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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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我用我的名義擔保我會全權負責你以後的行爲。所以如果以後你被退學，我也會引咎辭職。這樣你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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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這步的確走險了。萬一有什麽事，我離職事小，不能完成吳老師的心願事大。不過我真的想不出還有什麽比較不極端的辦法可以勸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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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看吧，只能希望這招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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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懂。。。』他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握住被撕碎的文件，身體微微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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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拍了拍他肩膀，他下意識地微微縮了縮肩。這應該是他最後一點的傲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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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懂我的意思，此時此刻，不需要多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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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欠你的。』家偉硬是擠出了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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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欠我什麽。我是你們的班主任，保護你們是我的工作。』我把手再次搭在他的肩上。這次他不再閃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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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以後可以的話，少打架。』我沒説『別打架』。一步一步來，少打架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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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低著頭不做聲，我繼續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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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答應你，只要你肯配合，老師一定有辦法幫你。』我真誠地看著他，然後把手伸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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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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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謝謝老師！』他用雙手把我的手緊緊抓住，額頭貼在手上。強忍已久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他後來説什麽，説真的我已經聼不清楚了，只記得他一直重複著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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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視綫變得模糊，我才察覺我也濕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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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感動的淚水，也是欣慰的淚水。很慶幸，我把你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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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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