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集 - 21.《終將化為雨》1/6

繪者：小黃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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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簡介：

我喜歡的她，是個宛如幽靈一般的女孩。

我喜歡的她，是個碰到雨就化為雨的精靈。

我喜歡的她，是我愛而不得的存在。

這個世界存在著精靈。

與人類無異的精靈，能夠隨之變換形態。

但姚天藍喜歡的她，卻是人類與精靈誕生出的混種精靈。

因為混種的缺陷，林雨汐只有在下雨時才能化為精靈形態。

只有天生就看得見精靈的姚天藍才能看得見她的精靈形態，他暗自認為這是他跟她的秘密。

他愛上了身為雨之精靈的她。

愛上了遲早會消失在雨中的她。

她不屬於自己，雨才是屬於她的。姚天藍知道這個事實，知道對她的心意越深就會越難以割捨。

──可是怎麼辦？我始終不想失去她。

宛如幽靈一般的精靈少女 X 迷戀精靈的癡情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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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如下：

　　看似人在心卻不在，總是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

　　茫然又空靈的氣質，跟水一樣透明的存在。

　　宛如幽靈一般的女孩。

　　這是我對她──林雨汐的第一印象。

　　「那我下班了哦，拜拜。」我向老闆揮手道別，走出咖啡廳，卻聽見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朝我逼近。

　　「啊，天藍，外面似乎在下雨，這雨傘你拿著吧。」比我大五歲的漂亮女店員──我的同事，拿著一把透明雨傘遞給我。

　　向外面瞥了一眼，發現確實在下毛毛雨，我露出禮貌的微笑接下那把傘，並說了句「謝謝」。

　　在一如往常的商圈夜晚，稍微擁擠的人群中混雜著交談聲、歡笑聲，以及商圈出口外微小的車駛聲。

　　雖然吵雜又刺耳，但這卻是人生百態中的一環。

　　就算習慣了十七年，我還是不喜歡吵鬧的環境啊。

　　撐著透明雨傘快步向出口走去，以免到家前雨下得更大濺濕褲管就麻煩了。

　　梅雨季真是令人煩躁的季節呢。

　　在走出商圈後，車駛的聲音變得清晰，還有改裝成吵死人的排氣管在製造噪音，真不曉得為什麼有人會喜歡這種鬼東西。

　　我放空思緒快步走在人行道上，朝著捷運的方向前進，但在這時，我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有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前方不遠處，手上沒有傘，她正站在原地淋雨。

　　那頭如湖水一般耀眼的藍色長髮，彷彿沒有吸收到雨水，乾燥柔順的不可思議。

　　身上藍白相間的水手服跟百褶裙也非常乾淨，完全沒有一絲絲的沾濕。

　　雖然有可能是夜晚太暗而看不清，但我絕對清楚的看見了──她身上的異常。

　　她清澈明亮的瞳孔，綻放出淡淡的水藍色，周身也都散發著微小的白色光芒。但對於從小就看得見人類看不見的存在的我來說，這見怪不怪了。

　　吸引著我的，是她──林雨汐的表情和行為。

　　她彷彿很享受這場雨的洗禮，一隻手在身前攤開，接下不停從手指細縫流出的雨水。

　　微微彎下的眼角，形同高掛於夜空的弦月；略微揚起的嘴角，透露著她的陶醉跟喜悅，那是我從未看過的──多麼吸引人的笑容啊。

　　心臟不停在猛烈跳動，我一隻手抓緊胸前衣物，好像這裡只存在著我和她，連雨聲都快消失了。

　　「咦？」

　　但在此時，我訝異的發出驚呼。

　　因為她的身體、衣物都在逐漸消失。說消失似乎不太對，不如說她正慢慢的變得透明。

　　我快要看不見她了，只看得清模糊的透明形體。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湧上心頭，使我的腳比大腦還要快做出反應，準備衝向前。

　　但在腳步踏出之前，我的右肩被路人撞了一下，雨傘也就這麼從我手中脫落，喀的一聲掉在地上。

　　「對不起。」

　　匆匆道歉之後，我撿起雨傘，再看向林雨汐的方向時，她那透明形體正準備朝馬路走過去。

　　等等，現在是綠燈，會被車撞上吧！

　　我慌張的跑向她，卻驚覺她穿過了一個個對她走過去的身體──不對，是那些人穿過了她的身體。

　　不只大家都看不見她，就連碰也碰不到？

　　宛如幽靈一般的存在。

　　但她卻不是幽靈，也不是人類。

　　我站在斑馬線前，望著她在馬路中間遊蕩著，一輛輛的車全都穿過她的身體，在她身上濺起水花。

　　好像能看見她在笑的表情，雖然淺淺的，卻能感受到她很享受當下的心情。

　　林雨汐──我的同班同學──我喜歡的女孩。

　　──妳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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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我對林雨汐並沒有什麼感覺。

　　因為她就像幽靈一樣待在角落，沒有存在感。

　　思緒好像永遠都在放空似的，眼神茫然的盯著窗外，沒有要回神的意思。

　　說話總是非常簡短又緩慢，別人叫她做什麼就照做，完全沒有任何主見，幸好也沒人特地去欺負她。

　　行動模式也很少，基本上都在教室坐著，不怎麼起來走動，就算有走動也像個樹懶一樣慢慢的走。

　　並沒有到行屍走肉的地步，但就是懶洋洋的。

　　我是在不知不覺間，發現自己早已觀察她一陣子的。

　　而我喜歡上她的契機，是在我挺身而出救下被霸凌的同學，卻反被揍一頓的那之後。

　　三個月前，我走在一如往常的放學路上，意外聽見一旁的小巷子裡發出聲響。

　　我被吸引了視線，卻看見三個霸凌者正威脅弱不禁風的男生，隱約能夠聽到他們在向他索要錢財。

　　我想當作沒有看到，但雙腳還是朝著那三人走了過去。我痛恨自己不能見死不救的個性了！

　　「呃……你們好？」小心翼翼的向他們打招呼，順便瞥了眼被揪起衣領眼神充滿恐懼的被害者。

　　「啊？你是誰啊？不想被揍的話就給我滾開。」

　　面對凶神惡煞的霸凌者我雖然感到瑟縮，但還是故作鎮定，準備好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放開他吧，沒看見他很不舒服嗎？」

　　「靠，這關你什麼事？該死的，老子心情就很不好了，還來個自以為是英雄的白痴，看來你是做好被揍的覺悟了啊。」

　　確實，我做好了被揍到滿地找牙的覺悟了。

　　而事實真的是被揍到捲縮在地動彈不得，不過沒到掉牙的程度，但全身還是痛到爆炸啊。

　　他們揍我揍到累了之後就走了，而那個被害者被留在原地，連理都沒理我就自顧自的逃走了。

　　就算犧牲自己救人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像這樣被棄之不顧，連個道謝都沒有，也許他還覺得我在多管閒事呢。雖然我自己也覺得是在多管閒事就是了。

　　我狼狽的吃力往牆的方向爬去，把背靠在牆面，稍微舒服了一點。

　　就算沒有照鏡子，也能知道臉上一堆傷口。

　　我嘆了一口氣，沒事幹嘛做這種白痴的事啊。

　　正當我想閉上雙眼休息一會時，我聽見離我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緊接著眼前便浮現出一道影子。

　　那道影子慢慢化作成白皙的雙腳，但因為沒力氣抬起頭，所以我只能盯著那雙天藍色的休閒鞋。

　　這雙鞋我有印象，那是我在教室都能看見的鞋子。

　　我想抬頭確認，那人就立刻蹲下了。

　　「……受傷了？」

　　這道如棉花糖一樣軟綿綿的嗓音，傾瀉而下的水藍色長髮，都在證明是那個人。

　　「林雨汐？」我吃力抬頭，就看見她正微微歪著頭望著我。

　　與那無辜的大眼對視時，我莫名屏住了呼吸。

　　「妳……怎麼在這？」

　　她沒理會我的問題，自顧自的在她身側的書包裡胡亂翻找，我正納悶她在找什麼時，她的表情有了轉變。

　　雖然只是微微的，但看得出來是找到東西的表情。

　　接著，她拿出一個東西遞到我手上，我還沒看清那是什麼時，她又在我手上塞了一堆物品。

　　「呃……」我有些為難，但又沒什麼力氣回絕。

　　在看清那些東西是什麼時，心裡頓時暖暖的。

　　優碘、ok繃，還有一些外傷藥膏。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有這麼多醫療用品，但還是很感謝她的好意。

　　「謝謝妳，那個……」

　　「啊，消毒。」

　　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出這句話，然後從書包裡拿出生理食鹽水。

　　我正震驚她書包裡怎麼會放著那東西，就看見她拔起蓋子對準我的臉，就在我想著「不會吧」的時候，我的臉已經被噴的到處都是了。

　　「等等，呸呸呸，不用噴那個也沒關──」

　　有些鹽水流進嘴裡，我把頭轉向旁邊吐出鹽水，再轉回來時，她的臉離我非常近，使我頓時噤聲。

　　我的雙眼睜得大大的，她的眼睫毛又翹又長，瞳孔是明亮的水藍色，五官也標緻的像洋娃娃一樣。

　　彷彿被她吸引一般，我一直盯著他，只聽得見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我的臉被貼上了ok繃，她不停撕開ok繃外層的膜，再貼上我的傷口。

　　「謝謝妳，不過妳怎麼有那麼多醫療用品？」

　　她一樣不理會我的問題，我感到有點尷尬，便轉移了視線，一想起剛才的事，就覺得有點無力。

　　「妳……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明明是想要救他的，卻反被他們揍的那麼慘，我根本當不了英雄，卻還是無法對人見死不救，大概就連那個人也覺得我很廢吧，所以才連道謝的話都沒給我，真是狼狽啊。」

　　明明沒想對她說這些話的，但嘴巴卻還是動個不停。也許我只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吧。

　　她沉默了很久，我的尷尬程度也在直線飆升。

　　直到她替我貼完所有傷口，才對我說了這句話。

　　「……你沒有錯。」

　　「什麼？」我轉向她，雖然淺到看不太出來，但她的嘴角確實上揚了一點弧度，而那雙眼呈現的──是肯定。

　　她肯定我的行為，認同我的舉動。

　　她告訴我，我做的這件事並不是錯的。

　　她的一句話，就讓我鼻腔發酸，淚水在眼眶打轉。

　　她拯救了我一直以來埋藏在心底的脆弱。

　　所以我，才會喜歡上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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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天看見她化為幽靈一樣的透明形體後，我決定去找她問個清楚。

　　不過意外的，她今天下課時不在座位上，而是如幽靈般飄到教室外，很快就消失了。

　　我正困惑她要去哪的時候，有人叫住了我的名字。

　　「姚天藍，你在看什麼？」

　　是在班上跟我最要好的朋友張凱傑，他搭上我的肩，挑著眉問道。

　　我沒理會他的問題，而是直接切入正題。

　　「你知道林雨汐去哪嗎？」

　　「林雨汐？你找她幹嘛？」

　　「不知道就算了。」

　　他一臉有蹊蹺的眼神看著我，我選擇逃避，打算自己去找她，卻聽見他著急的叫喊聲。

　　「欸，等等，那不是林雨汐嗎？」

　　我立刻轉身，快走到他指著的窗戶，接著往下一看，竟看見林雨汐走向一顆大樹，雙手抱住樹木，右腳抬起，完全不顧走光的開始要爬樹了！

　　「欸，林雨汐這是要幹嘛？爬樹？」

　　張凱傑在我旁邊碎碎唸，但我現在沒空理他，慌張的跑出教室，身後能夠聽見他大喊「欸！你要去哪啊！」的聲音。

　　跑到教室樓下的庭院後，我彎下腰，氣喘吁吁的撐著膝蓋。明明只跑了五分鐘就那麼喘，看來之後要鍛鍊一下了。

　　擦掉滑落臉頰的汗，我走到那顆大樹前，仰頭一看，林雨汐正側坐在樹幹上，茫然的望著天。

　　「林雨汐！」

　　聽見我的叫喊，林雨汐慢悠悠的低下頭，結果不知是重心不穩還是我叫她的關係，她撐在身側的手滑落，整個人往前傾斜，準備要掉下來了。

　　她「啊」了一聲，雙手似乎抱著什麼，淺藍色裙擺跟水藍色長髮都被如吸塵器的天空吸去，整個人直接往我的臉撲過來。

　　因為太過突然，我的身體比驚慌還要快做出行動，雙手早已伸了出去，回過神來，我已經抱住她了。

　　「妳……妳在幹嘛？妳知不知道很危險？」我不自覺的對她生氣──不對，我的聲音在顫抖，現在的表情大概也很不安吧。

　　我害怕她受傷，害怕我沒辦法救到她。

　　一想到她會掉下來，我就怕的全身都在顫抖。

　　她對我眨了眨眼，一臉無辜的樣子。雖然這樣的她很可愛，但還是沒辦法把剛剛的事當作沒發生過。

　　不過她的身體一點也不重，應該說未免也太輕了，照這個纖瘦的身材來看，感覺只在40公斤上下而已。

　　輕的像張紙一樣，她到底有沒有在吃飯？

　　「喵──」

　　這時，有東西從她手中探頭出來，是一隻全身黑的幼貓。

　　我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呃……所以妳是為了救貓才爬樹的嗎？」

　　她對我點點頭，也是在一刻，我才驚覺我一直在橫抱著她，頓時耳根子發燙，立馬把她放下來。

　　「抱、抱歉。」

　　我尷尬的搔著後頸，結果她完全沒理會我，只是靜靜的把貓放下，呆呆的看著貓跑走。

　　接著她轉向我，對我微微鞠了一躬。

　　「……謝謝。」

　　「不、不客氣……」

　　我完全無法釐清她的思考模式。雖然她沒什麼主見、很聽話，但有時也會像現在做出意想不到的舉動。

　　沉默了幾秒，她轉身就要走了，我有點慌，想叫住她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此時我想到還沒問她那件事。

　　「等等，林雨汐。」

　　她停下腳步轉了過來，一臉疑惑的微微歪著頭。

　　「昨天晚上不是下雨嗎？然後妳……呃……」我還沒組織好語言就脫口而出了，現在要怎麼說才好？

　　「……你看得見？」

　　「咦？」

　　她很快就說出了這句話，似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對，我看見了。」怎麼有種在說靈異事件的感覺，不過那天確實就跟靈異事件差不多。

　　林雨汐點了一下頭，對我說：「放學，來我家。」

　　嗯？我有聽錯嗎？怎麼話題一下子就跳躍到那了？

　　看到我傻住的樣子，她眨了眨眼。

　　「沒空？」

　　「不是，我放學要打工，可能……」

　　「下班，幾點？」

　　「差不多要到八點半。」

　　「哪裡。」

　　「哪裡是指……」我疑惑了一下，立馬想通，「我打工的地方在附近的商圈裡，名稱叫『雨滴咖啡』，不知道妳有沒有聽過？」

　　「……放學見。」

　　她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了，只留下還搞不清頭緒的我。

　　她不只像幽靈，也像風一樣來去自如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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