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澄刷了人情卡拜托同事和同學代替她到醫院送第二位和第三位病人的細胞。她沒有說明原因,只是推說自己不想到醫院去。送第二位病人細胞的同事剛好在醫院附近有東西想買,便欣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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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同事回來時在實驗室裡高聲告訴李芷澄,說有一個長得很高的醫生問李芷澄去了哪裡,還想拿聯絡方式。送細胞的同事很有義氣,她沒有給聯絡方式。但本來還算寧靜的實驗室像是水滴進沸油裡一樣炸了起來。人們當着李芷澄的面前七嘴八舌地討論李芷澄和神秘醫生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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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最後受不住他們的猜測往越來越奇怪的方向發展,只好簡單交待說他們以前在大學認識便沒有再多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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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的解釋並沒有停下人們的討論。現在最新的理論是醫生是李芷澄的前男友,想跟李芷澄重修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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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了第三次送細胞的日子,她實驗室的人都搶着替她到醫院跑一躺想要見見傳說中的前男友。李芷澄有點擔心他們會亂說話,她最後拜托了一個穩重的同學替她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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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很失望地回來說他沒能見到那個傳說中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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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距離他們重遇已經有兩個半月,李芷澄覺得她可以一直刷着人情卡讓同事去送,而何俊賢也沒有甚麼動作,她認為事情已算是告一段落。李芷澄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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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星期開會的時候教授說醫院那邊想要加快臨床研究,要求他們加快培植細胞。教授分配了一個助理給李芷澄叫她負責整個項目。教授也說這個星期會有那邊的人過來看看整個流程,並叮囑李芷澄不要說太多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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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李芷澄都在等醫院那邊聯絡她,好定下探訪的細節。最後他們把時間定了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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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芷澄在準備一會實驗要用到的東西時候,實驗室的電話響起。同事接起來,說醫院的人來了。李芷澄走不開,便請助理去地下把人接上來。她看了看手錶,心中納悶,明明之前送病人細胞時都沒有這麼早,為甚麼會今天會那麼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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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芷澄聽到背後隨着走廊一前一後的腳步聲,人們突然開始細碎地談話時,她手上動作頓了頓,心想,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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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實驗室和走廊之間是用加厚的強化玻璃隔開來的。她抬頭望向辦公桌那邊,人們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着她。她轉過頭正想經玻璃望向走廊,眼前卻早已站了一個人,她的眼線只能看到他的胸襟,嚇得她往後跳,手抖了抖,握着的酒精倒了一些在實驗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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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望向笑逐顏開的何俊賢,他笑得連犬齒都露了出來,顯得他更年輕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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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身後的人開始起哄,李芷澄放下瓶子,擦着溢出來的酒精,轉頭瞪了一眼:「別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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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很給面子地停了下來,但仍是放下手中的工作緊盯着他們。他們起哄的聲音已經吸引了隔壁實驗室的注意,人們開始從四方八面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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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嘆了一口氣,把桌上的水漬都擦乾後何俊賢已經跟着助理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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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說:「抱歉,我沒有打算嚇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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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搖搖頭,接過他拿着的盒子把病人的細胞先放到冰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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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見李芷澄沒有接話,便說:「我來的時間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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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關上雪櫃門,還是搖搖頭,脫下手套扔到垃圾桶裡去,說:「沒有。我以為來的是之前送樣本來的那個女生。」說罷,她走到洗手盤前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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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亦步亦趨跟在李芷澄的身後,看着她的後腦頂說:「他們說想要加快研究進度,問我們誰有興趣加進來,今天剛巧放假,便過來了看看,順道和你吃飯聚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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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聽到他最後一句時她看見洗手盤後坐在辦公區的人們像是聞到腥味的貓一樣看着她,期待她的答覆。不知不覺間本來在做實驗的人們已經走到辦公區,連隔壁的人們都站了過來。本來只坐六個人的區域已經有了十多人。她警告地瞪了他們一眼,正想回應時,教授的房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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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甚麼事讓你們那麼興奮?還聚了那麼多人?」教授坐在椅子上,頭從門內探出來望向人們的位置,又說:「你們像是我四歲兒子見到新玩具一樣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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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拉下洗手盤上的紙巾,刷了刷手,帶着何俊賢走到教授的身後,說:「Albert,這是來自醫院合作方的醫生,New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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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ton你好!」現在辦公區的人們異口同聲地說。李芷澄忍着想要打人的衝動站在原地。何俊賢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回了句:「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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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坐着轉過頭,打算望向李芷澄身後的男生,李芷澄看着教授本來還帶着笑意的目光隨着他的頭越抬越高而漸漸減退,他的視線最後停在李芷澄頭頂再多加一個半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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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站起來,李芷澄也應而站到一邊,教授伸出手和何俊賢握手。本來比李芷澄高出不少的教授站到何俊賢身前,教授的頭頂也夠不到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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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興認識你,Newton。你有甚麼問題都可以問Meredith,她是我們實驗室種植腦細胞的專家。」教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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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興你讓我有機會過來學習,Albert教授。」何俊賢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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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Albert就好了。現在年輕的醫生營養都那麼好嗎?」教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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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湊巧生得比較高。」何俊賢得體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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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借着身高的優勢看到李芷澄聽到他的回應偷偷地翻了一個白眼,他忍俊不禁笑了一下。教授拉着他問他是在外科哪個科室工作,李芷澄被同事拉到一邊,李芷澄彎下腰,同事輕聲在李芷澄耳邊說:「為了你參加研究?放假了都為了跟你聚舊而來?你有看到他看你的眼神嗎?他現在連跟Albert閒聊眼角都是向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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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摸了摸額頭,苦口婆心地說:「不是。不是。沒有。不知道。你們可以冷靜點嗎?這樣很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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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靜了一下,然後說:「好吧,但他走了以後我們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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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聳聳肩正準備站起走回去何俊賢身邊,教授已經回到房內,何俊賢也向着李芷澄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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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剛才和教授說話時便偷偷留意向和同事竊竊私語的李芷澄。她穿着白色長及小腿的實驗袍,他能看出袍下是一件很厚很大的毛衣,厚得完全看不出她的身型。她彎下腰一臉不耐煩地聽着同事單方面的轟炸,像是個隨時爆炸的小炸彈。她比之前在醫院獨自一人的時候更年輕更生動。她把及胸的長髮扎成一個髮髻,露出修長的頸項,整個人更顯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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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向人群,其中一個女生問:「所以,Newton,看上去你和Meredith本來就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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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像是隨時要跳起來攻擊人的李芷澄一眼,忍不住把手搭到她的頭頂,笑着回應說:「我們是以前在大學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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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見到他隨意地把手搭到李芷澄頭上時眼睛都像是要凸出來一樣,彷彿他做了甚麼不得了的事情。李芷澄只是翻了一個白眼,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扔下來,人們的樣子就更玄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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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不解地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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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解釋說:「Meredith最討厭被人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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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吐嘈說:「你們猜為甚麼?」說罷,她伸手整理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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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嘻嘻哈哈笑了出來。剛那個女生又問:「以前的Meredith也是那麼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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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不禁莞爾,說:「她以前就已經很有主見。至於兇不兇,她那麼小隻,能有多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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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生難以置信地看着何俊賢,然後笑得花枝亂顫,說:「那你一定沒有見過她見到實驗室凌亂時那個像要吃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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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他上來的那個男助理頗有所感,看着何俊賢像是看到一個瘋子一樣,說:「她不小隻也很兇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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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低頭望向李芷澄,只見她一直抱胸抿嘴聽着,嘴角在要笑不笑之間,眼睛卻是含着笑意的。她看着那個男生說:「我不生氣的時還是很和藹可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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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看了一眼手錶,拍拍手說:「好了,」她瞥了何俊賢一眼,說:「你不要揭我老底。」然後看着人們說:「你們也不要再說我壞話。該做甚麼就做甚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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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助理低聲喃喃自語說:「就說了很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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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隨手抄起桌上一支原子筆瞄準男生的頭扔了過去,男生縮起身軀堪堪避過。李芷澄說:「我剛剛說了甚麼?」男生大聲地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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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都笑得前仰後合,說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捱,然後散開做自己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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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回頭見到何俊賢依舊一副莞爾的樣子,一邊帶着他到自己的位置時一邊解釋道:「你不用太在意。他們沒有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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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點點頭說:「他們都很……活潑。你看去的確挺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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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毫不在意聳聳肩,說:「我沒有說他們錯呀。」說罷,她彎腰整理一下她辦公桌上的散落的文件,一邊翻看資料,指了指她的座位說:「你先坐着等吧,我還有一些準備功夫未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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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望着她聚精會神地翻着資料說:「我可以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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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頓了一下,有點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說:「當然可以。」她找出想要的文件便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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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了這個以後我們就可以等十五分鐘了。你有甚麼問題嗎?」李芷澄平穩地把培養皿放進恆溫櫃裡,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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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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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關上櫃門,脫下手套,反過來放在桌上,說:「你想喝點甚麼嗎?我們可以去自動販賣機那邊買點東西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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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說:「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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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脫下實驗袍,何俊賢也跟着她脫下長袍,她望向他時又忍不住捧腹大笑。他們實驗室沒有人和他的身型接近,何俊賢最後穿了他們最大的那一件、屬於李芷澄助理的實驗袍。白袍穿在他身上不論是肩寬和長度都不太對,他甚至為了穿上實驗袍褪下了毛衣,穿上只及半條大腿的緊身外袍,他看上像是個穿了孩子衣服的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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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隨手把實驗袍放到椅背,她擦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何俊賢不禁啞然失笑問:「真的有那麼好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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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上下劇烈地點頭,手蓋在腹上,說:「你好像個偷穿小孩子衣服的變態。」說罷,又重新笑得花枝亂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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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無奈地搖搖頭,但嘴角還是不自覺地翹起來。他學着李芷澄把實驗袍也放到椅背上,打開培養室的門,望向還在大笑的李芷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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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向門口踏了一步,但她笑得太厲害,她的腳軟了下來,她及時按住桌面想要穩住自己,何俊賢反應極快地捉住她另一邊的手臂怕她失平衡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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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連這腿都走不了,怎用一米二的腿步行。」何俊賢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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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理我,我有了便自然會用。」李芷澄咬牙切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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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捉住她的上臂帶着她走出走廊,直到李芷澄揮手示意才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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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剛才那一下有點戳中我的笑點,我有點失態。」他們走到升降機前李芷澄按下按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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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變態這一點很好笑?」何俊賢好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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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以為他要生氣,連忙說:「不是的不是的,是你本來看上去就很專業,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整件事就更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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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穿升降機裡,何俊賢安撫李芷澄說:「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單純好奇而已。」他見到李芷澄鬆了一口氣又說:「你覺得我看上去很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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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靠在升降機的牆上,捋了一下劉海卻發現頭髮一早便扎了起來,她順勢拉下橡皮圈,放下頭髮,隨手抓了數下,理所當然地說:「你本來就是醫生,本來就很專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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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忽然說:「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扎過髮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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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頓了一下,平淡地回說:「本來我們也沒有見過多少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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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突然意識到,對呀,他們其實連交談的次數不足五次吧。他們更多時候是在宿舍出入時見到一兩面,或是在宿舍舉行活動時擦身而過。他們甚至連共同認識的朋友也沒有。他們真的沒有甚麼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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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降機停下來,一個男人拿着實驗的東西走進來,他見到李芷澄後本來木無表情的樣子立即生動起來,他們說着他聽不懂的術語,交流着實驗的進度,直到男生的樓層到了,他們才互相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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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保持沉默直到到達地下。李芷澄開口說了一聲:「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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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買了一支烏龍茶,她正想彎腰拿的時候,何俊賢已經拿了出來,替她扭開,一臉自然地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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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買了自己的檸檬茶,喝了一口才見到李芷澄還維持原來的動作,一臉見鬼地看着他,他才解釋說:「我習慣了,我不做我妹會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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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不禁低聲感嘆了一句:「不愧是交際花。」才喝了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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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聽不清楚,他低頭傾向李芷澄問:「甚麼?我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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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避了避,提高聲量說:「我會說到我弟都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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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說:「對哦,你弟好像和我妹一樣大,他現在怎麼樣?脾氣還是那麼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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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一笑,然後一臉自豪地說起她弟弟的瑣事,說他很聽話,說他很關心她,說他很可靠,說他很不會打扮自己。她說了好一會兒以後才難為情地停下來,說:「對不起,我說起我弟弟會有點失控。你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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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少見面,上次見面她還是那個愛撒嬌鬼的樣子。」何俊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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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很好嗎?她在你面前撒嬌是因為她知道你寵她。」李芷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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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弟弟會向你撒嬌嗎?」何俊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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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會撒嬌了。」李芷澄一邊莞爾一邊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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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會向你弟弟撒嬌嗎?」何俊賢若有所思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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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呀。」李芷澄巧笑倩兮地說:「他要是敢不理我,我就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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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脫下實驗袍後何俊賢就見到她穿着一件白色圓領鬆身的厚毛衣,她的頭髮因為剛剛扎起髻而卷了起來,黑髮落在白色的衣服上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寬大的毛衣剛及她的大腿根,露出被緊身黑褲勾勒的雙腿。她提起弟弟時掛着毫無防備的笑容,整個臉龐看上去都很柔和。她笑得連犬齒都露了出來,這讓他彷彿看見多年沒有見過年幼又稚嫩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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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又把手搭到她的頭上,這次他甚至故意把她的頭髮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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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推開他的手,抱怨:「你怎麼這麼喜歡摸人的頭頂……」她把頭髮往腦後捋,頭髮便落回原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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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說:「這是每個哥哥都會做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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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弟敢這樣做看我把他砍了。」李芷澄滿是怨氣地瞪了何俊賢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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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不是你弟。」何俊賢揶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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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能有我這個姐姐是他的幸運。」李芷澄哼了一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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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這樣想。」何俊賢說。「要是我妺也這樣想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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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這樣想了,她會對你撒嬌已經最好的證明。」李芷澄說。
「我們把細胞拿出來以前會先拿去顯微鏡看看,確認它的狀態。」李芷澄把輕輕晃動手中的培養皿,把它放到顯微鏡下,腰下彎來望進鏡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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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edith,我把樣本放到機器裡了,我可以明天才做純化嗎?」男助理敲門進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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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望了掛鐘一眼,說:「我一會做吧,我想趕在明天早上把東西拿出去做化驗。你先走,明天幫我拿去收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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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留下來做吧。」男助理提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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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說:「沒事。我嫌棄你做得慢,別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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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這裡有甚麼要從儲物室搬過來嗎?你別又一個人爬上爬下。」男助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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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站起來示意何俊賢往顯微鏡裡望一眼,她望了一眼房間內的東西一眼,說:「沒有吧。」然後她抱胸說:「甚麼爬上爬下,你來以前我不也是自己在那邊拿東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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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我先走了。再見了Newton。」男助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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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何俊賢抬頭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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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助理輕力關上門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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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把細胞拿進去安全櫃裡,在裡面熟練地把細胞放到管子裡,把管子扭緊,拿出來放到離心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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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儲物櫃找甚麼,然後又到一邊的紙箱找了一會,低聲咒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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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站起來見到何俊賢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看着她,她解釋說:「我要去儲物室走一躺。早知道讓他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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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聳聳肩打開房間。李芷澄走出說,見到他正想要跟上來, 便說:「你在這裡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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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沒有理她,說:「我在這裡還不是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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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走到儲物房前說:「我們這裡有點……亂。」她推開房門,打開房燈。房間內都是鐵架,最頂的那一層直逼天花。貨箱放滿所有鐵架,有些無處可放的箱子便放到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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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直接走到其中一個架子前看着,在何俊賢反應過來以前,她單腳的腳尖踏在及膝的那格鐵架上,跳到格子上,整個人拉得修長,伸手挑起最高那一格的一個箱子,箱子往外移出些許。她多挑一下,箱子便失平衡往她的臉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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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何俊賢急步走到她身後準備扶着她時,李芷澄已經單手握着箱子優雅地落回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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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雙手抱着箱子回過頭,發現本來撐着門的何俊賢突然站到身後,一臉驚訝地望着她,她側起頭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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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搖搖頭,走回門前,說:「你應該聽他說的,這樣爬上爬下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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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說:「還好吧,若果盒子再重一點,我會認認真真找腳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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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走過門伸手關燈時,何俊賢一手拿過箱子,一臉不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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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聳聳肩沒有再堅持把紙箱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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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到實驗室,把箱子拆開。李芷澄換了對手套,把離心的細胞和箱子中的工具消毒並放到安全櫃裡。她小心翼翼地把細胞用工具移到培養皿上,然後把細胞放到培養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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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整個流程了,你有甚麼想問的嗎?」李芷澄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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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看了看手邊之前李芷澄給他的步驟,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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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扔了手套,把脫下的實驗袍掛到牆上,說:「嗯,我已經讓助理把原檔連我們參考的期刊都寄到你們的郵箱裡。」她接過何俊賢的實驗袍,也掛到牆上,在她的實驗袍旁邊。「要是你們有甚麼問題可以回他的電郵問我們。」她帶着何俊賢走回去一開始的洗手盤前洗手,在手觸到水的時候下意識縮了一下。實驗室的人們都走了,連燈都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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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太冷了?」何俊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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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嗯了一聲,拿了點洗手液繼續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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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個天氣每次洗手都得做心理準備。」何俊賢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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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吧,反正洗了三秒後手都感覺不到甚麼了。」李芷澄半抱怨半開玩笑說。她拉下紙巾擦乾手,然後走到自己辦公桌前拿過何俊賢的檸檬茶和毛衣遞給他,說:「我送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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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接過膠樽,把毛衣掛到手臂上,又拿起文件,跟着李芷澄步出走廊,隨意問:「現在都這個時間了,要一起吃晚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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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搖搖頭,說:「還有一個純化的實驗,不用了。」她看了一眼手錶,說:「你現在下去還能趕上巴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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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到大堂,何俊賢伸手按下升降機的按鈕,說:「不用趕,我是駕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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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說:「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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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沉默了一會,何俊賢問:「對了,為甚麼你的同事見到我會那麼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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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伸展身體的動作頓了一下,她不可能提起拿聯絡方式那件事。她剛剛叫助理寄電郵就是為了不讓他直接聯絡自己。她只差一點就能把他這座大佛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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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手伸到褲袋裡去,將焦點轉移一下,說:「不用太在意,他們見到任何一個我認識但他們不知道的人都是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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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降機到了,李芷澄先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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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他們是見到他出現的那刻開始就興奮起來。何俊賢總覺得她這個說法甚麼地方不對。他正想問的時候,李芷澄又說:「例如剛剛在升降機見到那個男生,他是我的同學,但之前他來實驗室找我借東西的時候,他們就以為他是我男朋友,過了很久他們才信我們真的只是同學。他們就是八卦而已。在他們口中我快要受歡迎得男女通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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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了地下,何俊賢跟着李芷澄走出升降機,莞爾地說:「今天見到你的確看得出你很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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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站到玻璃大門前,聳聳肩說:「跟你比還差得遠。研究有甚麼問題就找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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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點點頭,嘴角上翹,邊推門出去邊說:「今天謝謝你,以後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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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澄只是笑了笑,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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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俊賢沒有多想,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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