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雛奈開始改看景點指南後才想起,她怎麼就錯過詢問定守天羽界的事了!
「優光,妳說我是不是只長年齡腦袋卻退化了?」她懊惱地說。
她擦拭著蒼白的手指,充斥著微淡的洛眠菊草藥香的房間一室寂靜。
雛奈呆然望著床上已長成少女青澀的睡顏,毫無血色的嘴唇微揚,安詳又靜謐,心情不由沉重起來。
齊全的家具、精緻的擺設,一看便知讓屬下精心布置這個房間的人多麼疼愛優光。
鶯去買優光的替換枕巾,寬敞的五人套房只剩兩人,說不出的安靜。
那天回來後邦妮似乎特別的忙時常見不著人,她沒有追究她們為何把優光交給狄倫希爾前往達達克達山——隱約猜到恐怕跟殺手的任務有關。
既是『家事』雛奈也不好置評,只是瑟萊斯會陪同邦妮牽扯進去她有些詫異,他們感情何時變得這麼好,初次見面還不是很不對盤?
回憶當時得知『瑟萊絲學姊』是男兒身時別提有多尷尬震驚——她是真的將『學姊』當作真正的大美女來著。怪不得苑影後來聽見她們三人要回房表情相當古怪還拼命阻止。
瑟萊斯.維利亞為校長亞特蘭恩.維利亞同父異母的弟弟,而且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他的存在隱瞞著維利亞家主的妻兒,懂事起就被家中有名望的長輩作為恥辱送入一個暗殺組織,直到瑟萊斯學術有成聲名漸起,維利亞當家才想起還有一個可用的私生子,把他接回家中——並非培養,而是當作一把『利刃』,專門解決一些骯髒事。
直到某天亞特蘭恩因緣際會發現他這從未見過的異母弟弟,不顧長輩的反對硬是將這位弟弟放在身邊,結束瑟萊斯不見光的生活。
將瑟萊斯接入妖精學院是亞特蘭恩的主意,十年都在學類似間諜與暗殺的技巧,亞特蘭恩也沒想過要他將那些捨去,主要想讓這位異母弟弟體驗同儕生活,其餘隨他隨心所欲,偶爾協助他做點事便行了。
至於為何男扮女裝,亞特蘭恩表示並非他的主意,但他覺得挺有趣,看瑟萊斯也沒反對就拍案決定了。
眾人對此惡趣味表示:呵呵。
瑟萊斯被發現是男兒身自然要換房間,雖然只有少數人知曉,畢竟當了四年的女生,不好冒著恐慌的危機將人移至男生宿舍,所以在校長的安排下他秘密搬到某間教職宿舍空房,女宿這兒仍掛留「瑟萊絲」的名字。
這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倒也多虧了瑟萊斯平日的低調,知情人有志一同的緘默與學院保密妥當,這間寢室無論多一人還少一人至今無人察覺。
前些天定守透過苑影傳遞生物宗家近況,雛奈這才明白為何生物宗家三少主艾維斯要將優光委託給她。
照優光如今的狀態,無法說話、無法移動、無法自保,在爭權奪利、權力傾軋的家族裡極其容易被有心人士下手傷害——優光變成這樣也是受到波及,不如狠下心送到不完全信任卻保證不會傷害優光的雛奈這兒——關鍵妖精學院安全性及保密性更是一流。
灰白色的小貓從窗外竄進來,鑽到雛奈腳邊蹭了蹭,雛奈將寶寶抱到懷裡,理牠的貓毛,感覺到有小翅膀拍她的手背,微微一笑。
雖然對艾維斯.拜奧爾基的算計感到不悅,不管事情如何複雜,總之,優光算是找到一戶好人家收養了吧,看生物宗三少主的保護程度,要是優光能醒過來應該會十分地備受疼愛,成為最幸福的妹妹,想要什麼就送來什麼,如同定守跟苑影還有她……
……一樣?
撫摸毛的手停了下來。
她跟定守是童年玩伴,也是名義上的表兄妹,他待她很好,需要什麼他盡其所能找來,好到幾乎予取予求的地步。雛奈不是傻子,自然感覺得出定守對她的關懷與親密已經超出表兄妹間的距離,甚至比兄妹,比在雷普斯曼時更加親暱,但他卻也未曾表示過什麼,宛如鄰家大哥哥該有的溫柔,萬一是她自作多情就糗了……
等等,她怕什麼自作多情?
心中湧出一絲迷惘……還有氣悶?
雛奈抿緊唇瓣,垂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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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六年級歸來的日子比預想的矚目,沒課的學生都前去列隊迎接,想看看經過伊茲萊姆半年多實習,可能成為未來聖靈的前輩們究竟是怎樣的風采。
雛奈被苑影拉著擠在人群中。
學院大門莊嚴開啟,忽爾笛鳴哨長,晴空迸發數朵絢爛的七彩煙火,被清空的寬敞大道突然響起機器轟鳴聲,地面平緩升起一條紅色平台直通校舍門口,一行黑色的身影步姿挺拔走進校園,空中飛行著十幾台小機關人沿途撒下輕飄飄的彩片,飛舞在他們身周,熱烈的奏鳴旋律不斷環繞。
「大手筆啊!去年都沒這麼隆重,校長對今年的實習生真偏心。」
「不過,總覺得有點……吵啊。」
「啊,管他的,你看,是學長……」
苑影偷偷雛奈耳邊悄聲道:「據說這些排場全是狄倫希爾弄出來的,若是我絕對不想走進校園,不過就回個學校還裝的那麼盛大,像什麼英雄登場似的,丟臉死了!」
雛奈回想這幾天狄倫希爾貌似忙得很,師生研究室都沒他的蹤跡,難得見到人眼下都有出現青黑色的眼圈,可看起來是極度不甘願哪……腦海浮現定守充滿冷意的微笑說:『我的熱鬧不是那麼好看。』
呃,不會狄倫希爾遭罪——忙了一場又被嫌棄,就是定守的手筆吧?
很有可能……
雛奈目不轉睛望向台上一襲黑底鑲紅邊軍服的六年級生們,覺得他們心理素質真不錯,面對誇張過頭的歡迎儀式面不改色,閒適自然的走過場,端莊嚴謹,昂首信步,彷彿視周圍於無物。
兩名臉色有些微妙的教師領在前頭,最後壓陣的便是當日選出來的四名助教。
定守也在其中。
雛奈耳邊總聽見有人興奮喊著某某學長或某某學姊的名字,看來六年級即便離開學院半年,在學期間優秀的事跡依然保存著,知名度不墜,能引起學弟妹如此熱烈的崇敬,簡直不比偶像差多少。
耳際是各種低聲巧語的評論,正當雛奈抱著看戲的心態共同隨口笑笑,定守的名字卻驟然從別人口中傳進耳裡,笑容不由微歛。
她側頭看去,一群女生唧唧喳喳,臉上皆帶著嚮往迷戀之色,口中談論的正是隊伍最後眼觀鼻,氣質清冷卻又和煦的定守。
莫名的她感到有些驕傲,卻又氣悶。
她一直知道定守很受歡迎,可這次實際見到怎麼就有點不開心?
就好像,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不禮貌的覬覦……
「……」
垂下眼睛,雛奈在胸口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彷彿要揮掉什麼似的,再抬起頭來依然笑語盈盈,如同其他同學埋沒人群中觀望著歡迎儀式直至主角們進入城堡般的校舍。
每到這時期,經由伊茲萊姆淬鍊過暫且回來休息的六年級生都會在學院掀起不小的話題。
「魔法宗家嫡系少爺一名,武鬥宗家嫡系少爺一名、旁系一名,魔藥宗家嫡系小姐一名,農林宗家旁系的旁系少爺小姐兩名……今年去伊茲萊姆實習的六年級學長姐陣容真豪華。光冠有一等貴族頭銜的子弟就六位,哪像其餘五個年級加起來嫡系旁系的十指頭就數得出來。吶,怎麼就沒有你們生物宗家的人插在裡面?」
苑影每次找來講話都在圖書館也不是很恰當,雛奈便偶爾會邀請她至寢室,她拿著書坐在一旁,鶯則在旁服侍躺在床上的優光,一室寧靜參雜苑影跟鶯意外投合的交談,增添許多生氣。
今日綁著單馬尾依舊蘿莉體型的鶯捧著花瓶輕放置桌几上,一副苑影沒見過世面的表情撇撇嘴,「機關宗家不也沒人?唔……雖然那家脾氣本來就比較孤僻。」她小聲咕噥。
「只是恰好那一代各宗家們的同齡子弟相較多罷了,不是所有人都意圖進入妖精學院爭取聖靈的職位權力。至少以我們生物宗家內部目前的情形來講非正常管道更能達成目的,誰有心思想把兒女送到妖精學院培養,不知得花上多少時間資源……又不一定能順利入學,嘖!」
「鶯,妳懂得挺多的。」苑影下顎靠在椅背上說道。
鶯驕傲的呢,清脆的聲音說道:「我可是三少主身邊冠有『獸名』的重要心腹之一,不懂得多一點怎麼可能派來保護小姐!」
「哦……」
「嗯?……妳剛才不是好奇六大宗家的少爺小姐?正好妳看那邊,那位就是魔藥宗家這被排行七的嫡系小姐,前年三少主帶小姐前去魔藥宗家求藥時我見過她一面,年紀不大行為舉止倒相當沉穩,雖然標準高等貴族的大家小姐儀態基本都那樣,可是多數——妳們認識的那個誰?闇之世家大小姐,妳們時常抱怨的那位,就沒有那種風采。講話妥貼一句話卻像轉十八個彎似的。」她最麻煩應付這類人了。
「妳拿伊西多比?」苑影嘴角抽搐,名門貴女再怎麼訓練,與生俱來的資源差距就注定會有等級之分。
「……遠遠看起來挺漂亮的,咦?旁邊那個是二哥嗎?」
雛奈從書中抬起頭來。
透過窗戶下去可窺見一灰一黑兩道身影並肩漫步。女方擁有一頭金色麥穗般的美麗頭髮,姿態優雅,波光冷豔;男的則是氣華清俊,噙著熟悉的溫和笑意,兩人似乎在聊著什麼,看起來相談甚歡,俊男美女的搭配頗為賞心悅目。
雛奈愣愣看了良久,久到苑影都發覺不對勁出聲關心,才故作若無其事轉移視線。
……嗯,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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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跟妳們說,今天我也看到六年級的麥迪森學姊跟格里昂助教走在一起了!就在草藥園那邊的涼亭,畫面太美害我都不敢走過去打招呼。」女同學雙手摀頰嬌羞激動道。
撕啦。
雛奈盯著不小心給她撕下一角的書頁,苦惱的為自己所剩不多的零用錢默哀。——圖書館借來的書籍損壞得要賠償。
「我上次也有看到他們攜肩走在中央庭院,妳們說這二人會不會是……」
「真的假的!?不過好吧……麥迪森學姊這麼優秀,聽說她在伊茲萊姆實習的評比目前第四名,格里昂助教確實配得上。」
「妳講反了吧。」
「哈哈……」
歡聲宴語,少女靜靜地發呆片刻,終究忍不住拾起書本離開教室。
逃避般的舉動表面看來不疾不徐,任誰也沒有在意或起疑。
然而,一出教室,雛奈便大步流星地快走了起來。
好難受,她辦不到充耳不聞。
一想到定守的身邊沒有她,溫柔又溫和的笑意對準的不是她;一想到每個人議論紛紛定守的伴侶該是怎麼卻都不符合她,雛奈心裡就悶悶的,急需到外頭透個氣。
雛奈低著頭沉浸在思緒裡,撞到人都沒注意。
等到她回過神,居然不知不覺走到妖精學院特地為魔藥學授課而開闢的草藥園附近。
她眨了眨眼,無力地將書本拍上額頭,掩住的嘴角自嘲一笑。
驀然發現,她貌似從未主動過,甚至連產生的想法都沒有。
每次,每次,都是他找她。
腦海晃過定守寵溺的眼神。
是仗著他絕不會拋下她呢,抑或太過依賴別人的靠近,習慣等待。
等到想試著主動找尋他了,卻發現自己迷路了,腦中一片空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轉圈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我以前到底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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