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緣 - 第一章幻覺

蔚藍大海，伴著東南風朝大陸前進，湧起白頭浪，拍打岸邊石，濺出重重浪花，一浪接一浪，與海崖比高。海浪聲翻完又翻，不停地替這邊帶來自然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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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機器的隆聲巨響劃過，在陽光底下，地上閃過三道黑影，快速地沿海前進，天上三部戰機正在上演一場追逐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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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追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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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上穿著厚綿灰色機師服的人，戴著氧氣罩，呼吸聲響亮急促，對著無線電大聲吆喝，他看了一眼前邊顯示器，紅色兩點正在閃動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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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號，請右轉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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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方是民航機場，我說了辦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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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不了那麼多！馬上右轉！」無線電傳來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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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嗚器發出尖銳警示聲，紅色燈光到處閃動。「該死！」那機上的人又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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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後方戰機射出一枚火箭彈，拖著一道長長白煙快速靠近。他將操控桿推到底，戰機馬上筆直向下插，飛彈亦敏捷地轉向而下追蹤著。機艙內突然變成無重狀態般，物件到處飄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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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號你瘋了嗎！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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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度警告。」機上警報大作，聽到警告聲的他，仍然不顧一切將操控桿推向下。眼見離地只剩幾百米時，一口氣將桿反拉到另一邊盡頭，戰飛底下噴出了藍火，猛然以反方向推進，飛彈此次沒有及時跟上，墮河引爆，炸出一大波水花，戰機水花之中飛行，不消半秒衝出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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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啊⋯⋯」這一記強大的重力將他整個人壓在座椅中，頓時頭暈目炫，眼前一黑，手一鬆，抓不住操控桿，戰機如脫韁野馬般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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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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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機硬生生滑上一處山坡上，把途經樹木都給夷平，最後撞到山崖，一下強烈的爆炸，轟隆巨響，轟出一大團火球，黑煙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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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艙艙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拖出了那戰機機師。這機師仍然未在暈眩中醒來。一名身穿軍服的女性從檯上拿了一杯水，當面潑向了他，那人馬上回神過來，猛然彎起身，左右擺頭看著周圍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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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擺放著大型機器的房間，裡裡外外都放滿了監察設備，後方控制室的幾部大型屏幕重播著剛才的戰鬥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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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抹了一把臉，見到那高䠷的影子，叉著腰，馬上站得畢直向面前的女性敬禮：「長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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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了！」女教官拿起資料夾，翻查著資料，不屑般打量了一眼他：「哼！準空戰員中的新星杜翼天，似乎過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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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依命令右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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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長官，右邊是民航機場，貿然進入會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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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教官壓過了他的聲音：「赤鳳境內有多少個可供升降的地面機場。」3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XkZRETQ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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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長官，共有三十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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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地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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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共有……」3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0zfMyvRj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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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卻偏偏考起了翼天，這迎來教官的一聲訓斥：「大不了就破壞一個機場，但軍隊少一個戰士，敵軍就多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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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筆將面前的表格劃了劃，遞給了面前的杜翼天：「俯衝至離地四百米，有點膽色；沒有評估重力影響，愚蠢而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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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翼天接過表格，看了一眼表格上的標示，劃上了乙級評等，又剔選了合格的方塊。此刻他嘴角向上，沾沾自喜：「抱歉長官⋯⋯我會積極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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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以為戰機有彈射裝置就不顧一切，落入敵方陣營也是死路一條！」教官指著他大聲罵道：「你這表現在戰場只能聽天由命。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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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杜翼天再次敬禮，朝門口離開訓練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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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目送著他離去，上下打量他健碩的身形，深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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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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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動門左右打開，房間內的一角座位處，正有一位花白老人等待著他的出來，老人穿著一件棕色毛衣，黑色長棉褲，臉上皺紋盡現，戴著一副金絲眼鏡。他見到杜翼天時馬上撐起手杖，遴遴迍迍的樣樣，杜翼天見狀馬上跑去撐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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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呀。」老人由先開口問道。杜翼天將手上的表格遞給了老人：「我要當機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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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拍了拍他的肩，低沉的響聲顯得有點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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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完成夢想了，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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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叔叔⋯⋯我不小了，別這樣叫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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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是那個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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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翼天尷尷尬尬地甩了甩手，靠近攙扶老人：「來！我們去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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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夜色漸深，帶著微雨，街上來往的人亦變多，到處都擁擠不堪，車輛緩慢地行駛，發出焦躁不安的響號聲。大街旁邊閣樓上，一排玻璃窗後，看列兩人正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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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翼天已經換上了日常服裝，灰色長褸搭配著黑色上衣，解開頸巾放到座位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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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禁飛令一發就是廿年。」老人收起了手杖，掛在檯角前，隨手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雨水。「還以為你會漸漸違忘當飛機師的夢想，豈會想到你這麼固執，居然跑去軍部當戰機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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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翼天點頭以微笑回應，老人忽然又嘆了一聲，透過窗戶看著大街的環境。對面街的路燈被點亮了，本來不太能察覺的雨水，此刻在路燈照射下，雨水變得顯而易見，密密麻麻的雨點落在傘海中，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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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然小天能留在機構裡工作，你說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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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我真的不是當考古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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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應捧著端菜盤，將一熱一冷飲放到兩人面前，杜翼天拿起調匙，朝自己那杯凍飲緩慢攪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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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是當考古的材料，那誰才是啊？」老人用手指敲著木桌，眉頭一皺略顯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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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面前的杜翼天，那襲鳥黑短髮，充滿鬥志般銳利分明的眼神，跟多年前那個黃毛小子相比截然不同。唯一沒變的，是那畢直的坐姿，嚴肅拘謹的樣子，總是讓人覺得他份人真誠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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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家中的書房案前，看著叔叔彙整著一疊又一疊的文獻資料。他又拿起紙筆，點算著頁數次序，叔叔出錯時便舉起小手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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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你抓到錯處的時候⋯⋯都興奮不已。」老人呷了一口熱咖啡。「你記得那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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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惑之年的老人拿著杯子，從廚房正要回到書房時，書房傳出小天的聲音。他好奇地探頭向房內看，發現男孩正赤腳站在叔叔的皮椅上，用手指指著卷軸上的未知的符號，念念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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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之中⋯⋯有一夢澤⋯⋯陰陽之衡，生生不息。」男孩一字一字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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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為驚訝，沒顧及手上的杯子濺出了一泡沸水來，淋到自己的手上。他卻沒有多管，走到了男孩的旁邊查看。那案上放著的就只有古藉，沒有資料，也沒有翻譯，男孩就這樣看著符號念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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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久了，你這小子竟會念出古藉的字來！」老人兩手捧住咖啡杯取暖，繪形繪聲地敘述著：「雖然古語言跟現代語言十分相似，但古文字卻大不同，千變萬化，豈會是一個四歲男孩能認出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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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修復能夠順利完成，小天你也有功勞呢！」老人和顏悅色地道著，望向杜翼天，他卻埋首於面前的飲品，手上拿著手提電話，滑動起來，似乎沒有留心在聽叔叔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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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翼天看著密密麻麻的訊息匣，逐一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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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之中，他選按一個全黑頭像的聯絡人，裡面並沒有任何訊息，他打開了對話框，雙手飛快地輸入著字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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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合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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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翼天凝視這條訊息，那人卻久久未有上線，使他不禁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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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看到心不在焉的杜翼天，收起話匣子，抿嘴望窗，兩人安靜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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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能夠活著已經不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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