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題 - 黑豹、魔女、爛衣櫃（一）

一片廢墟之中，廢棄物堆積而成的山堆矗立，滿月攀上山頂，在這彌漫著黑霧的幽暗之中顯得分外巨大。月光沿著廢棄山堆，伴著黑霧透進那廢墟之中、半掩的衣櫃。

女孩躲在其中，晶瑩的水氣在眼中映著滿月，卻始終屏氣不敢落淚。

山堆上有一雙碧眼正緊盯著她，帶著狩獵的兇猛。

良久，碧眼緩緩地、緩緩地站起，在月光之中，逐漸勾勒出一道窈窕曼妙的身姿，滿月在她身後綻放柔光，那純黑的身影也顯得不再冷肅。

那是她與她的初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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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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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訓練室中，幾組人馬正在進行對練。其中一名身著銀白無袖勁裝的年輕女子，在一群少年少女之中顯得特別顯眼。

她以木刀架住迎面而來的木刀，棕色的馬尾隨之擺盪，感覺到對方力量的前壓，女子一個側身卸力並提膝朝對方腹部踢去，因踉蹌而來不及閃避的少年只能順勢往旁一滾，再抬起頭，女子的刀刃已至眼前。

「進步很多，不過你的下盤還是太飄了。」

女子收刀，伸出手將少年拉起。

「唔，下次我一定不會輸的。」

「哈哈，我很期待喔。」

女子用力地拍了拍少年的背，對著少年燦爛一笑，少年靦腆的抓抓脖子，飄飄然的走回自己的隊伍。

「說什麼大話呢，平安姐跟你還過不到十招耶！」

「你這三招倒地的傢伙才沒資格說我勒！」

平安微笑看著打鬧的少年們，正準備往下一組人馬前進時，便看見那抺手持長柄菸斗的窈窕身影，正斜倚在窗邊眺望遠方，不知已等待了多久。

似乎發現平安的目光，女人側眸，便與平安四目相對，隨即又垂了目光，緩緩的抽了口菸，朝窗外吐出濃濃白霧。

向晚的日光映在女人白皙的臉龐，以簪綰起的髮在潔淨後頸落下幾縷青絲，一襲黑色旗袍被白霧縈繞，倚窗的慵懶身姿也因此染上了幾許飄渺。

平安轉身朝一旁正在指導青年組的壯漢打了聲招呼，壯漢一見那標誌性的黑色旗袍，揮揮手便讓平安先行離開。

「小傢伙們我先走啦，要乖乖聽教練的話喔！」

「欸——可是我們還沒對練到——」

「你傻啦！沒看到狩大人站在那嗎？有本事你去跟狩大人搶人啊！」

「啊啊啊！平安姐你快走吧！我們會乖乖聽話的！」

平安不禁失笑，揉了揉少年們的頭，便揹著收拾好的訓練用具朝狩走去。

「你怎麼跑來了？」

「剛跟那群老人開會，太悶就走了。」

「說的你好像不老一樣。」

平安早有準備，靈活閃過狩揮來的菸斗，笑嘻嘻的朝前跑了幾步，轉過身來朝狩做了個鬼臉。

狩挑了個眉，無奈收起菸斗往前走：「去吃飯吧。」

平安嘿嘿的笑著，上前挽住狩的手，一邊閒聊一邊朝食堂走去，雖然多是平安說著訓練時的趣事，狩則靜靜的聽著。

一路上，兩人遇上許多來往的人們，看見平安都十分熱絡的打招呼，但一發現旁邊的狩卻又變得分外拘謹。

「每次看都覺得很神奇啊，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怕你呢？明明你也不兇，還很愛撒嬌。」

狩柳眉微蹙，停下腳步：「你把這番話拿去問黑鴉那傢伙，他會告訴你答案的。」旋即轉向另一個方向：「我先回房間了，你吃飽再幫我帶些回來吧。」

「欸——？不一起去食堂吃嗎？明明窩在房裡也沒幹麻，多跟大家一起吃飯才能增進情誼嘛！」

「麻煩。」狩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迅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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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嬌？你有沒有搞錯？你說的是那個狩嗎？那個總是面無表情，散發出強大氣場的狩？」

「每次我回屋裡她都軟軟的癱在躺椅上，哪裡有什麼氣場？」平安戳起盤裡的蔬菜塞進口中，對著面前的黑色烏鴉說道：「我真的不懂耶，狩長得又不可怕，也沒做過什麼會讓人害怕的事吧？」

「她光是存在就很恐怖了好嗎。先不說那生人勿近的氛圍，光是她『最強魔女』、『撤離之心』的稱號就夠嚇人了，更何況她還是連協會那群老頭子見了都會倒退三步的傢伙啊！也就只有平安你不怕她而已吧？」

「你說是這樣說，但黑鴉你也不怕吧？我看你鬧她也都鬧的很開心啊。」

「什麼話？我怕死了！那魔女動不動就踩我……」

『嘟—嘟—嘟—嘟—』

突然響起的警報打斷了一人一鴉的對話，他們交換了一個訝異的眼神，連忙拋下吃到一半的餐點，衝出食堂。

「怎麼回事？預測的時間不是在深夜嗎？而且這個時間怎麼會有『瘴』？」

「我也不知道啊！我去觀測臺看看，平安你快回去準備！」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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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棟建築的門戶隨著警報聲響緩緩的封閉起來，黑鴉在窗戶完全閉合前迅速飛出窗外，一眨眼便不見蹤影。

走道上許多與平安同樣身著銀白戰鬥服的人員，都在朝著同一個方向疾速移動著，其餘的人為了避免阻礙交通，緊緊靠在牆邊不敢動作，臉上盡是不安的神色。

平安見狀，一邊跑著一邊喊道：「沒事的，別擔心！好好待在協會裡，這裡很安全，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

「阿記得幫我們留吃的啊！不要都吃光了！」像是想到什麼，平安又馬上補充道。

「噗，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吃。」

「哥哥姐姐們加油！趕快把怪物打跑！」

「那還用說！」「交給我們吧！」

見氣氛轉好，平安朝身旁的夥伴揮揮手，轉身拐進一條小道中，不一會便來到一扇裝飾古樸的門前。

「狩！」

平安猛地推開門，懷中立馬被塞了一大包裝備。狩伸著懶腰緩步越過平安身邊，黑色旗袍的暗紋隨著她的動作流光閃爍，白皙的長腿在高衩縫隙間若隱若現。

「怎麼還是這麼毛躁啊？」狩用手中的菸斗輕敲了平安的頭。

「走吧——」狩揮舞著手中的菸斗，斗中漫出的白霧緩緩將兩人包覆。

「工作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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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

不知從何時起，黑夜降臨時，即便有月光的映照，仍舊會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當光芒再現時，總會留下如野獸肆虐的殘骸。

原本這樣的現象只出現在荒蕪人境之處，因此未被多少人關注。

直到有一日，一個小鎮在一夜之間盡皆覆滅。據附近的山民所說，所有的燈火像是斷電般瞬間熄滅，留下一片漆黑。

還有哀鴻遍野。

後來人們發現，這樣的事件發生前，都將會有一陣黑霧瀰漫，黑霧所過之處都將暗無天日、寸草不生。

於是人們將黑霧稱之為『瘴』，並相信『瘴』之中有著怪物，會將一切活物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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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已然淹沒了整個東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中，遠處仍有一道光芒不住閃爍。

平安戴著特製面罩及發著微光的擋風眼鏡，於街道之中快速穿梭，尋找著是否還有未撤離的居民。一道黑影撲面而來，平安揮舞手中佩刀輕易將之一刀兩斷。

「東門百貨附近的居民都疏散完成了。」

「湖光寺呢？」

「那邊有黑鴉他們。」

平安巡視了一大圈，期間還遇到了幾位同樣協助疏散的人員，簡單交換著彼此的巡視情況。見似乎再沒有遺漏，她便迅速趕回狩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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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都已經疏散到協會去了，協會那邊看起來也沒有問題。」看著遠方仍閃爍著的光芒，平安說道。

「擺陣吧。」

狩拎著手中的煙斗揮舞起來，長柄伴著白煙擾動著黑霧，逐漸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微微泛光的法陣。

於此同時，平安趕緊從裝備包中倒出許多小道具。她拿起一個瓷瓶拔掉封口，以狩為中心，將瓷瓶中的木粉倒出一個半徑三尺的圓，並拿起一個銅盤置於狩的腳下。

菸斗凌空輕輕一點，以白煙繪製完成的法陣往下飄入銅盤之中，在白煙觸及銅盤的那瞬間，平安連忙按下銅盤旁的機關，銅盤底部瞬間開了個口，湧出的淨水在漫過白煙的瞬間綻出劇烈閃光，周遭的黑霧瞬間消散。

狩轉動手腕，以手中的菸斗在空中畫了一圈，周遭的木粉亦隨之燃起，產生大量的白煙。平安站在圈內，拿著蒲扇拼命搧動，將白煙向四面八方吹散出去。

隨著白煙的蔓延，周遭的黑霧逐漸散去，不一會便清空一大片，柔和的月光灑下，滿地的殘破似也沒那麼怵目驚心。

平安拿著幾個小瓶，將木粉燃燒後留下的灰燼一一裝入，直到所有的小瓶都裝滿後，便將小瓶塞入懷中暗袋。

「我去去就回，狩你要記得把東西收好喔！」平安說完，便又再度奔入黑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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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之中，仍不時會有黑影襲來，平安一邊將襲來的黑影盡數砍殺，一邊算著前進的距離，在終於到達定點後，便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打開封口，以左手拇指抵住瓶底並低聲念起咒語，四周的黑霧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被吸入小瓶之中。

黑霧的收集仍在持續，平安一邊警戒著四周隨時會攻擊過來的黑影，一邊注意黑霧收集的情況，直到瓶身發燙，平安便將封口再度封上，繼續前往下一個定點。

奔波了許久，所有的小瓶都已裝滿，平安也早已大汗淋漓。

「奇怪⋯⋯」帶著疲憊的身軀，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天空。

忽地，平安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她當機立斷，握緊手中的佩刀便朝聲音來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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