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文》徵文比賽（二）— 別 - 奶奶

「我們要學會珍惜。」我身邊總會出現這一句話,尤其我奶奶,說得特別多。每當她講起這句話,我都會半開玩笑地摀住耳朵,而奶奶看了我一眼,毫不留情地扭我大腿上的肉。

直到奶奶車禍進醫院,便再也沒人跟我說這句話,取而代之的是「你看你以前不珍惜,現在真的來不及了。」

我覺得好荒謬啊,他們怎麼都在亂說話,明明奶奶說會陪到我到中學,到大學,她說她會一直在啊。

眾人的嘴巴在我面前張張合合,我想反駁他們,只是那一雙雙泛紅的眼睛,把我的話都堵在了喉嚨。

奶奶被護士從急症室推到了病房,我和表姐一起去陪她。我坐在她身旁,想要說些抱怨的話,抱怨她怎麼這麼久。只是,在表姐那些關懷的話下,我的想法顯得特別卑劣。

我只得坐在這裏,直到人們漸漸散去,只剩下我和奶奶,我輕輕地牽起她的手。

「奶奶,是不是我太不乖,你才不肯醒來？」我期待地看向奶奶蒼白的臉,渴望她下一秒會睜開眼睛,笑著和我說：你是不乖。

可惜一切都是臆想,她沒有張開眼睛,沒有彎起嘴角,沒有像往常一樣生龍活虎地和我玩鬧,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不自覺地哭了,哭得猝不及防,直到淚水滴到我和奶奶牽著的手,我才反應過來。

我覺得我也變壞了,和他們一樣不相信奶奶,我想要止住淚水,可是我真的忍不住。

奶奶,就允許我放肆一下吧......

不知過了多久,我擦乾淚水,把奶奶的手收回被子裏,就回家了。故作樂觀地安慰好媽媽,我回到房間,又忍不住哭了。

幾天過去,奶奶走了,遺棄了我們。我突然就哭不出來,可以很平靜地參加喪禮,平靜地守著奶奶的棺材,冷靜得像條自私的蛇。

直到棺材被抬起,緩緩地離開,逐漸在我的視線中消失。我的淚水在那一刻決堤而出。

旁邊的表姐紅著眼睛問我：「你怎麼現在才哭得出來？」

我當時沒有回答,直到要離場的時候,我走到表姐的身後,低頭扯著她的衣角,我說：「我以為我努力不哭,奶奶就不會不見。」

表姐沒有再說話,只是拉起我的手,和我一起走出去。

表姐的手很温暖,像那天躺在病床上的奶奶的手。

之後的夜裏,我很多時候都伴隨著有些濕潤的枕頭入睡,有時候還會埋怨不守諾言的奶奶,埋怨完後又哭了。

大人的承諾都是假的。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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