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是不願意付？修道者不在意這點身外之物吧？」尹宇莫狀似難過的低頭，捏緊了袖口，「是不是你喊我過來，讓我借你看相的？我也沒事後講價，這價還是道長你提的呢……莫不是騙我罷？」他顫顫地問道，字句都問在了當口。
「不是、不是、不是！」道長看圍觀的人越聚越多是急了，又看眼前青年，明明是披著綿羊皮的狼！
一老一少的對話早早就吸引了一堆圍觀，各自竊竊私語。有附近擺攤的攤販，搖頭直說這道長平常哄騙客人高價購買符祿，引得大片直噓聲；有一看這青年容貌的就認定老道長詐人，怎麼瞧都像個小公子被欺侮的樣子，道長還一副盛氣凌人，可憐那小公子也沒帶個僕從，活生生被騙去；較為理智的聽他們對話，似乎聽出是有約定在先，道長卻反悔了。
面對那些譴責的目光，道長是氣急敗壞也不敢引起眾怨，趕緊掏出二百文扔給尹宇莫，收拾了攤位就溜了。本來想宰隻肥羊，沒想到卻踢到鐵板，賠了夫人又折兵！
「謝過各位鄉親為我平反，這二百文我也拿的波折，不如與各位分享，沾沾各位的福氣。」尹宇莫朗聲說道，他是懂得安撫群眾的，詐那胡說八道的道長也不過給他點教訓，講幾句好聽話就想拿五百文屬實過了。
他抱拳逐一感謝，將二百文均分了下去，自己半分沒拿，畢竟得之不正，又不缺這點錢財，就當拿錢消災。
鄉親們拿到意外的甜頭，心裡喜孜孜的，對尹宇莫的好感又多了些，也懂得拿人手軟，過不一會兒就都散了，還他清淨，卻仍有偷摸著看他的婦女。
尹宇莫這廂整蠱整得快樂了，心情也十分之好，他背著手繼續逛街，時不時蹭到小攤上看看藝品，或是被香氣吸引，坐到邊桌上吃碗混沌。走走停停間，剛買上的小東西竟然又被他順手贈人，落得兩手空空，就這麼看來是副敗家的風流公子。
他是不在意形象如何，他人怎麼想又關他何事，玩得快樂就好，不然也就不會在一群孩子們羨慕的目光中，包下整柱的糖葫蘆。
「這裡數數，看是不是這個數。」尹宇莫爽快地給出銀兩，今天花的錢還不到荷包的十分之一，買完販子剩下的糖葫蘆絕計沒有問題。
「是、是這個數，公子您扛得了嘛？」販子小心翼翼地將木棍子扶給尹宇莫，這他吃飯工具，說好吃完糖再送還給他的。
「放心，在下自幼習武，這點重量不算什麼。」尹宇莫笑著單肩扛起，還有餘力地朝販子擺擺手，「晚點我讓人送去那邊的酒樓，你再去領。」
「好的好的，那就謝過公子了。」
尹宇莫扛著糖葫蘆棍，一手拿著一根邊走邊吃了起來，從大街走到小巷，小巷拐過幾個胡同，胡同中繞了繞又走回街上。
忽然他不走了，立著木棍轉頭笑道：「小朋友們，跟這麼久不累嗎？」他是走的不快，但走的可遠了。
幾乎黏在他屁股後面的小蘿蔔頭們被他殺個措手不及，怯怯地擠在一團，互相推嚷著，才推派了一個個子稍長點的孩子出來。
「不累，哥哥可以賣一串糖葫蘆給我們嗎？」小孩身上處處都是補丁，破破爛爛的衣服還有些不合身，腳下草編的鞋子也是大小不一，卻執拗地捏著幾枚銅板，「就一串就好，我們會給你錢的！」
「為什麼想要糖葫蘆？」配合孩子們的身高，尹宇莫一手扶著木棍，人穩穩地蹲下，和孩子們平視。
出頭的孩子身後，也是同樣落魄的孩子，各個身形消瘦、面色蠟黃，髒兮兮的模樣不難猜出都是街邊乞討的小乞丐們。許是跟了一路、饞了一路，都滿眼期盼的看著自己。
「今天是小妹的生日，我們想給小妹吃糖。」瞧尹宇莫不像一般穿著漂亮衣服的人家總趕著他們，還肯耐心地和自己說話，小孩紅著臉說出了原因，「我們的錢不多，哥哥也有那麼多串，讓給我們一串可不可以？」
「只有一串的話，那你們其他人呢？」尹宇莫數了數，這群小傢伙們也有八個人，怎麼分都分不平。
「我們……我們……看小妹吃就好。」小孩抓抓腦袋，看著晶瑩剔透的糖葫蘆還是忍不住咽口水，眼底都是渴望。
「你們總共有幾個……手足？」尹宇莫指指糖葫蘆棍，努力扯了個最和善的笑容，「這些可夠分你們大家吃？」
「夠了！很夠了！」孩子們聽他一說，眼睛炸出興奮的光采，激動地上竄下跳，但為首的孩子還是不放心地問：「真的可以分給我們嗎？我們沒有那麼多錢。」
「沒有關係，哥哥的哥哥很會賺錢，所以不用給哥哥銅幣了，你們好好收著。」尹宇莫拍拍膝蓋，站直身體，「那帶我回你們的家？」
孩子們悶頭討論了一下，頻頻點頭。
「哥哥跟我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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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宇莫被這群孩子們圍在中間，似乎深怕一個不注意，或是他反悔了，人就帶著糖葫蘆跑了，時不時還要瞄他一眼，再看著糖葫蘆吞了口口水。
他其實很欽佩孩子們，人們在面對慾望時意志最薄弱，他們卻能尾隨他走過大街小巷，只為和他買一串糖，大夥兒還忍著渴望要留給生日的妹妹。而且是用買的，不是求的，很有骨氣。
他們在胡同裡繞來繞去，越走越偏僻，穿過雜草叢生的草地時尹宇莫還不忘高舉木棍，怕染髒了糖葫蘆。
好在走過之後是一間廢棄寺廟，聽見孩子們的呼喊，裡頭衝出了幾個更小的孩子，其中一個女孩還頭戴著野花，可能就是今日的壽星。在她之後跟著出來的是約莫已有十二來歲的大男孩，他見到有陌生人，眼神頓時凌厲。
「這人是誰？為什麼把他帶回來家裡了？」大男孩大聲斥責，把幼小的孩子通通攬到身後，死死瞪著尹宇莫，「你是誰，要做什麼？」
「大哥，這個哥哥人很好的，他買走了全部的糖葫蘆，我們跟了一路，跟哥哥說小妹今日生日，哥哥說他願意把糖葫蘆都給我們！」剛剛為首的孩子急的直跺腳，卻也不敢在男孩面前發脾氣，只是迅速地解釋來龍去脈。
尹宇莫攤平雙手，連帶聳聳肩，「他沒騙你，如果你怕糖葫蘆有毒，我吃一串給你看？」他隨手拿下一串，喀喀地就吃剩下跟竹籤。
「你有何目的？」男孩瞇起雙眸，一身戒備稍減，但仍沒完全信任他。
「我有目的也要你們身上有得圖利呀。」尹宇莫雙手抱著糖葫蘆棍，將糖那端朝孩子們傾低，「好了，一人一串，多的讓壽星妹妹先拿。」
他說完還是沒有孩子敢上前來拿，他們紛紛看向滿臉不解的男孩。
「大哥哥，我想吃糖葫蘆。」頭上插著小花的女孩窩到男孩旁邊，拉著他的衣角，軟軟糯糯地撒嬌。
男孩嘆了口氣，「去吧，別打架了。」
孩子們爆出歡呼，挨個輪流上去領了一串糖葫蘆，還不忘跟尹宇莫道謝，雖然在外流浪，但都被教得很好，尹宇莫也送得開心。
「喂，抱歉，拿光了你的糖葫蘆，改天我會把錢還你的。」男孩走到尹宇莫身邊，目光卻落在別處說道。
「不必，你也還是個孩子，又帶著這群小小孩子，你很厲害。」尹宇莫拿下最後一串糖葫蘆，遞到男孩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以後若是我成功了，我必報答你這一次。」男孩執拗地抬頭，小手緊握成拳，好強的樣子讓尹宇莫不免動容。
「你只要記得，日後若有需要，你拿著這個去找宰相府，一定會有人幫你。」尹宇莫拿出巴掌大的玉石，隱隱能看出是刻成梅花樣，「不過交換條件是，把這串糖吃了？」他頑皮地眨眼，玉石同糖葫蘆遞近男孩一分。
「奇怪的人。」男孩嘖舌，一把揣走玉石和糖葫蘆，不情不願地在他面前吃了起來。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只是正好是個錢多，又怕吃多了糖會牙疼。」尹宇莫笑笑的回覆，「去陪孩子們吧，我走了，還要還棍子呢！」
「哦，那你走吧。」男孩望著玩鬧在一塊兒的孩子們，腳下沒動，眼也沒抬。
「真是個薄情的小鬼。」
尹宇莫扛起木棍，朝孩子們揮揮手示意，轉身從來時路折返。
夕陽西下，餘暉照得他暖洋洋的，就算認不得路了也無妨，就哼著小調往前走，路自然會通回大街的。假如通不回嘛……就對糖葫蘆的販主致歉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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