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萊娜按著腫起的右手腕,眉頭因疼痛皺成一團,眼角忍不住泛出一滴淚水,卻是霧德尼一時沒拿捏好力道,用練習劍敲到米萊娜的手腕了。「我們下去找馬可治療,抱歉。加布里爾!該走了!」霧德尼喊道。
三人一同折回朵莉婆婆家,米萊娜用沒受傷的手牽著加布里爾走在前頭。「我還是沒辦法把閃躲和攻擊很好的融為一體。」
霧德尼聽到米萊娜向加布里爾抱怨道,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雖然從輩份上算是師弟,但實際上加布里爾算是他第一個學生,兩個月來每天看著加布里爾一點一滴的進步,他心中感到無比的踏實;至於米萊娜,這女孩只需要他一點提示,剩下就能自己領悟,教起雖來不費力,卻少了很多親近感。
所以聽到米萊娜這麼所說,他心中其實有些替加布里爾抱不平。平平兩人同時起步,米萊娜沒有來礦山的日子都會跑去鎮上閒晃,而加布里爾除了吃飯、睡覺外都在練劍;但加布里爾進步的速度就是跟不上米萊娜。他之所以會不小心打傷米萊娜,完全是在練習中他不小心認真了,不這樣做的話還真對付不了米萊娜。
才兩個月,真可怕。他心中嘆道。
「對了,霧德尼哥哥什麼時候要離開?」走在前面的米萊娜回頭問。
霧德尼花了半秒才把自己從思緒中拉回。「今天晚上。」他說,卻是教會新的任務派來,塔修又把任務扔給了他。
「什麼時候會回來?」加布里爾同樣轉頭問。
「這次不會出去太久,應該能趕在星墜節前回來。」霧德尼想了想說。
「星墜節?」兩小互看了一眼,平常會回答他們問題的馬可現在不在,只好又看回霧德尼。
「明明是六翼教的人卻不知道星墜節,你們早課都上到哪裡去了?」霧德尼搖搖頭,語帶責備。「那是為了慶祝六翼神降世的日子,是整個教會乃至於全星墜最大的節慶。」
「所以是什麼時候?」米萊娜比較關心霧德尼什麼時候回來,霧德尼不在的這段日子就代表著她沒有練習對手。
「你們神學課應該認真點的,不要跟塔修老師或馬可一樣。」霧德尼小聲的碎念。「一個多月後,六月二十二號。」
聽到這日期,米萊娜和加布里爾異口同聲驚呼。「幹嘛了?」霧德尼疑惑地看著他倆。
「那天是馬可的生日。」米萊娜剛說完,馬上「啊」了聲,問:「他是不是不希望別人知道?」
「沒有吧?」加布里爾印象中馬可沒這麼說過。
米萊娜想了想,既然加布里爾這樣說應該就是她記錯了。倒是霧德尼搖搖頭,說:「無聊,這又沒什麼不可告人,甚至能說是一件驕傲的事,何必隱瞞。」
「馬可嘛,總是有很多神秘神秘,又不想說的事。」米萊娜嘻嘻一笑。
見霧德尼揚起眉準備開口,加布里爾趕緊轉移話題,說:「塔修老師既然沒有信仰,那他幹嘛進六翼教?跟我們一樣嗎?」
霧德尼差點沒忍住想要唸上馬可幾句的衝動,他實在對馬可沒什麼好感,毫無信仰、對人冷漠、對史黛西雅一點尊重之心都沒有。想到上次因為說馬可的不好惹得米萊娜生氣,兩人還因此吵起架來,他搖搖頭,順著加布里爾的話,說:「因為史黛西雅小姐,老師是跟著她一起入教會的。」
「他們什麼關係?」米萊娜一臉八卦,連加布里爾都有點好奇了。
「他們⋯⋯從小認識的朋友,感覺跟你們很像吧。」
「我們?我們可沒差三十歲欸。」米萊娜說。
「史黛西雅小姐比老師還要年長一歲唷。」
米萊娜和加布里爾都震驚地合不上嘴。「我以為院長三十初而已。」加布里爾說。
「然後塔修九十多了。」米萊娜補充。
霧德尼忍俊不已,笑出聲,說:「老師明年要滿五十而已。」
「他長得太超齡了。」米萊娜說,在那副死人臉面前,說塔修幾歲都太過年輕。
三人在閒聊間回到了山腳,米萊娜朝小屋跑去,一把將門推開,喊道:「馬可!我受傷了!」
雙手抱胸,坐在椅子上低頭閉目的馬可緩緩抬頭。「吵死了。」他語氣不耐地說。
米萊娜知道馬可練習完頭會痛,也不介意這不怎麼好的口氣,伸出腫了一圈的手腕。馬可看到傷勢後皺起眉頭,雙手浮現出柔和的白光並靠近到米萊娜的手腕,用白光輕觸米萊娜的傷處。
「頭在痛嗎?」
「別跟我說話就不痛。」
米萊娜嘻嘻一笑,轉頭問:「婆婆,明天過來時需不需要幫妳買什麼?」
「很想請妳幫我買些食材,但我把走去小鎮買東西當成運動了,所以還是自己跑一趟好。」朵莉婆婆邊替他們盛水邊說。
米萊娜點點頭,看到眼前那碗水,又問:「妠希卡練習魔法時不是都會變出很多水,要不要以後都裝起來?這樣婆婆就不用去打水了。」
「妳怎麼知道婆婆剛剛倒的水不是我用魔法造出來的?」妠希卡露出微笑,但笑容中有些疲憊,看來練魔法真的挺累人的。
「有天然的水就喝天然的吧,等哪天我沒太老了沒力氣了再請妳們幫忙,到時候可別嫌麻煩啊。」
「當然不會。」米萊娜拍拍胸脯保證,沒有想到如果他們順利的話,明年這個時候就已經去皮瑞雅斯,等不到朵莉婆婆身體不行了。
「好了。」正在幫米萊娜療傷的馬可說。
米萊娜轉了轉手腕,對馬可豎起大拇指。「跟新的一樣。」
馬可沒有回應,甚至沒有慣性地送米萊娜白眼,只是靠回椅背上休息。眼見馬可和妠希卡需要多點時間休息,米萊娜也沒閒著,繼續問:「如果霧德尼哥哥明天要離開,這樣我該怎麼練習?」
「我今天幫妳問問看塔修老師,加布里爾也差不多該找實戰練習對手了。」
「我跟米萊娜⋯⋯能贏嗎?」他有時也會在一旁看米萊娜和霧德尼兩人的切戳,他當然不覺得自己能做到與米萊娜相若的程度,羨慕之餘也有一些小急躁。
「一開始有點難,但你的基本功會比較扎實,假以時日一定⋯⋯應該不會有問題的。」霧德尼為了別顯得太偏頗,把本來想說的「一定可以」改口成「應該不會有問題」。
「一定可以的啦!」米萊娜拍了拍加布里爾的背,表現出十足的信心。
聽到幾人的對話,本不知道霧德尼要離開的朵莉婆婆顯得有些訝異,問:「霧德尼要去哪啊?還會回來嗎?」
「只是去出任務而已,婆婆,我還會趕回來過星墜節呢。」
「注意安全。」朵莉婆婆先是關心道,接著抬頭看向天花板,回憶說:「幾十年前大家還在採礦時,這裡的星墜節可真是熱鬧,這麼久了我還記得那時的光景。」
「那現在呢?」米萊娜問。
「我好久沒回去過節了,不清楚。」朵莉婆婆說道。「都多大的年紀了,不適合過那種節慶。」
「不然⋯⋯」米萊娜眼睛一轉,說:「我們來這裡過那個節日好不好?」
「你們教會沒有活動嗎?」朵莉婆婆雖這樣問,但不難聽出她挺開心的。
「有嗎?」米萊娜轉頭看向正閉目養神的妠希卡。
也許是猜出米萊娜在問她,她睜開眼,回答道:「活動是有,但算是自由時間,所以要過來是可以的。」
「那我們三個肯定會過來的,婆婆要準備好吃的東西唷。」米萊娜說完,用詢問的目光輪流看了看妠希卡和霧德尼。
「我跟你們一起。」
聽到妠希卡也要在這裡過星墜節,霧德尼有些意外,最後搖頭,說:「我得在教會那陪史黛西雅小姐和老師。」
「那就這樣說定了,好期待啊!」米萊娜說。「說到星墜節,婆婆妳知道嗎?那天剛好是⋯⋯」
話還沒說完,馬可突然猛拍桌站起身,嚇到了在座的五人,霧德尼眼神中隨即透露出了不悅。馬可似乎也覺得自己反應太大,沈默了一下,說:「該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非常安靜,畢竟除了米萊娜外,其他的人都不太會主動聊天,所以只要她一不說話,眾人也就一路無語地回到了碧石鎮。
等馬可走回寢室,加布里爾先是向米萊娜道歉,畢竟要不是他,米萊娜也不會在眾人面前說這件。「我再幫妳問問他怎麼了。」他接著說。
「隨便,反正他就愛生氣。」米萊娜哼了聲,甩頭就走。
看著兩人走掉,妠希卡忍不住問:「沒事嗎?」
「沒事,多半明天就沒事了。」加布里爾笑了笑,又補充道:「雖然不算經常,但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
「你們倆脾氣也真好。」霧德尼搖頭說。
言下之意是他絕對受不了馬可的壞脾氣,只是加布里爾沒聽出來;反倒是妠希卡替馬可辯解,道:「那是霧德尼哥哥不了解馬可,他脾氣才是最好的。」
「是嗎?」霧德尼愣了愣,妠希卡替馬可辯解實屬出乎意料。
妠希卡露出笑容點點頭。「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
「這樣啊⋯⋯」
霧德尼跟兩人道別,回到二樓的房間。看著妠希卡跟這幾人越來越熟,他心中竟感到有些寂寞,有種妹妹交了好朋友就疏遠他的感覺,以前的星墜節他們一定是一起過的。隨即他搖搖頭把這惱人的想法甩掉,開始整行李,要準備離開碧石鎮了。
塔修准許了兩人在礦場空地做實戰練習,這對米萊娜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不然霧德尼不在的這段時間她可能會無聊到死。
兩個人都還算是初學者,對於武器的掌控跟霧德尼比可是天差地遠,加布里爾控制不好也就罷了,畢竟要打到米萊娜對他來說有些難度;但米萊娜不懂收斂的下場就是加布里爾不斷受傷,讓馬可的工作量大增,每次兩人上山不到半小時就得回到小屋。
「抱歉打擾你練習了。」加布里爾總是苦著臉這樣說。幾天後馬可和妠希卡乾脆和他們一起到礦場前空地練習魔法,這才免於他們不斷上下山的窘境。一直到米萊娜不再把加布里爾打傷,或著說加布里爾終於能好好接下米萊娜的刀後馬可他們才不用跟著爬山。
「塔修老師說其實這個階段我跟妳練習是一件好事。」
「他又說了什麼?」
「他說現在面對雜亂無章的攻擊能避免我以後戰鬥時過於僵化。」
「所以說他其實是在罵我吧!」
「欸?對欸!我當時沒聽出來。」
「你今天回去跟他說我的刀法根本不雜亂。」
「其實⋯⋯是有那麼一點啦。」
「喂!」
米萊娜坐在地上,雙手後撐,那把練習刀被她放在身旁的草地上,而加布里爾抱著練習劍,背靠樹幹,盤腿而坐。現在剛進入夏天,休息時他們很有默契地一起到一旁的樹蔭遮涼。
「離馬可生日還剩六天,說起來霧德尼哥哥也快回來。」米萊娜伸出手指算了算,她拿起水壺喝了口水,用手背抹乾嘴角後把水壺遞給了加布里爾。「結果還是不知道他那天為什麼突然生氣?」
加布里爾咕嚕咕嚕地灌了幾口水,搖頭說:「問了一次他沒說,我也不敢問了。」
「只是生日的事他應該不會這麼生氣啊?」米萊娜有些納悶。「對了,我聽說這裡的人都會在朋友生日時送禮物,我們要不要改天去幫他挑禮物?」
「好啊,但⋯⋯我們沒錢吧?」
「這個就去找婆婆商量啦!」
兩人又聊了一下,加布里爾才站起身,順手拉了米萊娜一把,準備繼續練習。「等等。」米萊娜突然露出笑容,說:「你看,我昨天自己來時跟婆婆要了這東西然後先拿上來了。」她小跑步到礦坑的路口,從一塊石頭旁拿出一盞煤油燈。
加布里爾一愣,馬上會意出米萊娜想幹嘛了。「不好吧?」他皺起眉。「那個礦坑這麼久沒人用,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啦不會。」米萊娜拉著加布里爾的手腕往礦坑走,雖然之前與佐斯有約定,但既然山下有兩人在等他們,她認為也就不用跟佐斯說了。
「妳是不是怕馬可知道,所以才趁昨天他不在時先把煤油燈拿了上來。」加布里爾又無奈又好笑地問,知道米萊娜很難勸,只好順著她一起走進了礦坑。
米萊娜嘿嘿一笑,也沒否認,只是轉開腰間的煤油燈。礦坑裡面不如米萊娜所想得那般狹窄,至少兩人比肩攜手是沒問題的。
「老實說,妳一個人不敢進來對吧?」加布里爾的聲音在礦坑中迴盪著。
「都怪馬可亂說話,不然怎麼可能不敢。」米萊娜哼了聲。
兩人往前走了一小段路,陽光已經照不進來,要辨路全得靠那盞煤油燈。當他們發現眼前是數條歧路時,加布里爾有些擔憂地問:「我們這樣一直走會不會迷路?回去了好不好?」
「不會啦,就一直走最右邊這條就好了。我記得馬可之前說那些冒險故事有說過,走進迷宮時就一直靠右邊走,最後一定會找到出口的。」米萊娜說,右手摸著礦坑的右邊牆壁,左手則死死抓著加布里爾的手。
昏暗不明的礦道之中只有兩人的呼吸聲,一成不變的景象開始讓米萊娜感到有些無聊,她完全沒有感覺到預想中那刺激的冒險感,就在準備回頭時,一直摸著岩壁的右手摸到了木頭材質。她有些詫異,取下腰間煤油燈,照向右側。
眼前是一扇被漆成與岩壁顏色相若的木門,米萊娜眨眨眼,將門推開。剛推開門兩人就聽見前方有鐵器在地上拖行的聲音。「什麼聲音?」她輕聲問。
「有腳步聲和喘氣聲。」加布里爾跟米萊娜兩人一步步向後退,鼓起勇氣大喊:「誰?」
可能是聽到加布里爾的喊聲,鐵器拖行的聲音軋然而止,接著而來的是某種生物的怒吼以及狂奔的腳步聲。兩人嚇得轉身快跑,衝出礦坑回到陽光下後才抽空回頭一望。
從礦坑內衝向兩人的是隻約兩公尺的身高,骨瘦如材,有綠色粗糙皮膚的生物——正是馬可向他們介紹過的半獸人。牠雙手高舉著銹跡斑斑的大斧,跨著大步朝兩人衝來;口中左右兩根上翹的彎牙讓牠的嘴沒辦法完全閉合,奔跑時唾液隨著步伐灑出。
兩人腳步沒有放緩,也沒有想要測試看看練了好一段時間的刀劍有沒有用。那把大斧頭上面滿是鐵鏽,被砍到一下可不像練習時被打到,能邊聊天邊下山去找馬可治療的。
米萊娜跑下山時不忘回頭望,她發現半獸人雖然追不上他們但他們也甩不掉半獸人。就這樣一路跑回到小鎮應該就沒事了?她這樣想著。
加布里爾也發現了半獸人一直緊跟在後,有些猶豫地開口:「米萊娜,再這樣跑下去⋯⋯」
米萊娜這才想到一路往下就會到朵莉婆婆家,當機立斷說:「你先下去帶著朵莉婆婆逃回小鎮,我等等跟上⋯⋯我躲一躲就能逃進森林裡了,牠追不到我的。」
加布里爾說什麼也不想拋下米萊娜一人,但他知道米萊娜從小就在森林裡打獵,竄進森林躲起來這事她一定做得到的,自己待在這反而是種干擾。加布里爾點點頭,繼續往山下小屋跑去。
米萊娜轉身面對半獸人,她馬上就後悔了。半獸人高舉雙手大斧從山上狂奔而下的模樣太過駭人,她想要逃跑的想法才又燃起,半獸人已經衝到她面前,一斧砍了下來。
當初在對骷髏時她早已不在乎生死,只想著要讓好友逃命所以才沒有懼怕,現在她可沒辦法像那時一樣毫無畏懼。恐懼讓她動作慢了半拍,雖然即時側過身體,但從她面前揮下的斧頭仍將她鼻尖削下一角。傳來的疼痛感更是讓她驚慌失措,沒留意到剛劈空的半獸人用肩膀朝她順勢猛撞。米萊娜嬌小的身子被頂飛,在地上滾了數圈,直到撞到旁邊的大樹才停下來。
天旋地轉,她眼前一片模糊,一時間因為衝擊力而無法呼吸,才剛抬起頭,就看到半獸人已經來到她面前,斧頭再度砍下。
米萊娜四肢並用奮力往旁一跳,只聽到斧頭砸在土地上的聲音從後頭響起,她又在地上滾了幾圈後爬起身,雙手握緊練習刀,重新面對了半獸人。
半獸人並沒有馬上追擊,只是舉起斧頭,威嚇地大吼,口水亂噴。米萊娜猛喘著氣,眼前因暈眩產生的模糊晃動還沒平復,同時因為撞擊而感到全身骨頭都快散架的疼痛。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狼狽的開場後米萊娜終於冷靜下來,命懸一線的危機感和身體各處的疼痛將她的感官打磨地更加銳利,她突然感覺到圍繞在四周的空氣,又或是說如同空氣般稀薄的氣體。只可惜她沒有太多時間去體會這奇怪的感受,半獸人一聲吼叫,揮舞著斧頭再次逼近。
斧刃從米萊娜身邊擦過,鮮血滴下。即便已經用盡全力在閃躲了,她身上的傷口隨著時間過去不斷累積。除了一開始鼻尖被削掉外,手臂、大腿、臉頰也全是鮮血。
從冷靜下來後,米萊娜就在想著要如何逃進森林,只是半獸人不斷緊逼讓她根本脫不了身,甚至要分神去思考怎麼逃跑都太奢侈了。大多時間她只能全神貫注地盯著半獸人,靠反射動作去苟延殘喘。
漸漸地,米萊娜開始感覺到手足無力、呼吸急促,身為一個在山林中跑跳長大的孩子,這恐怕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體力透支的感覺,這讓她有了打破僵局的想法。她看準斧頭砍下的瞬間側過身體,接著一刀砸向半獸人的右眼。
米萊娜的反擊完全出乎半獸人的意料,這一刀戳瞎了半獸人的右眼,但代價就是流暢的閃躲有了空隙,半獸人的斧頭橫掃而至,木製的斧柄狠狠敲在米萊娜的腰間。
米萊娜被敲飛出去,如同一開始被撞飛一樣在地上滾了數圈。她穩住身子想要爬起身時,本來因為危機感和緊張感壓制住的疼痛傳來,龐大的疲憊感接踵而至。米萊娜跪倒在地大力喘氣,試圖吸入更多空氣來迫使自己的身體動起來,卻發現光是不倒下去就得用盡全力,更不用提繼續戰鬥了。
米萊娜艱難地抬頭,看著瞎了一隻眼的半獸人走到她面前高舉起斧頭,她卻動也動不了。斧頭揮下,就在斧刃準備砍下米萊娜的頭時,半獸人的頭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拳似的往後一仰,往後踉蹌數步,斧頭也因此砍歪了。
「妳還活著吧?」馬可的喊聲傳來。雖然還不確定他幫不幫得上忙,但米萊娜從來沒這麼慶幸能聽到他的聲音。
除了來到她身邊的馬可外,妠希卡和加布里爾也已經趕到,他們一人站在米萊娜身邊,另一人提劍向前擋下半獸人前進的路。
米萊娜知道加布里爾不可能擋得住半獸人,掙扎地想要上前幫忙,卻聽馬可說道:「交給他吧,我先幫妳把大傷口止血。」
米萊娜感覺出馬可不斷將剛剛才感受到的稀薄氣體引入體內,這讓她確定這氣體就是所謂的魔素了。「聖術?」她問道。和加布里爾練習快一個月了,她知道加布里爾防守雖扎實,但半獸人斧上的力道可不是他們能抗衡的,於是猜想馬可用聖術在支援加布里爾。
「嗯,加護,能強化身體素質。」馬可手上發出光暈,開始替米萊娜治療。
金屬器的碰撞聲不斷傳進米萊娜耳中,她看著加布里爾像是釘子般被半獸人用斧頭猛搥,有些緊張地吞了口口水,生怕自己的好友一閃神就被劈成兩半。「馬可,你對魔能這東西有多少了解?」她想到馬可和霧德尼都提過能用魔能強化身體,說不定這樣她就有能跟半獸人一戰的本錢了?
「現在問這個幹嘛?」
「快點教我,我剛剛突然感受得到魔素了。」米萊娜有些著急,面前的加布里爾被敲得一步步後退。
就在加布里爾快要喘不過氣時,她突然感覺到周遭的魔素被身後的妠希卡凝聚了一些,轉頭一看,發現妠希卡雙手合十,指尖對準半獸人。一滴水滴在妠希卡中指指尖浮現,接著以飛快的速度射出,精準命中半獸人的額頭,把半獸人打退了幾步。
這讓半獸人憤怒地大吼,想要衝向妠希卡,卻又被喘了口氣的加布里爾擋下。米萊娜稍微放心一些,追問道:「你到底要不要說?」
「跟魔法一樣,在體內把魔素轉化,魔法是具象化成元素的象徵,而魔能就是力量的象徵;只是對大多數人來說力量的象徵很模糊,所以光是要轉化成魔能⋯⋯」說到這馬可突然沈默下來,對米萊娜來說,力量的象徵是什麼再簡單不過了。
米萊娜閉上眼,試著把周遭的魔素抓進身體,腦中浮現出的理所當然是奈伊法戰鬥的樣子。很快,一股力量從她胸口散發而出,她嘗試把這股力量導至全身,渾身上下的疲憊頓時消散,傷口疼痛減輕。眼看加布里爾又顯頹勢,她不再囉唆,閃身向前,眨眼間就來到了半獸人身旁。
「那是⋯⋯加護嗎?」看到米萊娜的速度快得不像話,妠希卡靠到馬可身邊問。她的魔法只能像箭矢般直來直往,本來只有加布里爾一人在前面她就不太敢使用了,現在多了米萊娜擋在前面,亂用反而會誤傷兩人。
「不是。」馬可皺眉說。
看到打瞎牠眼睛的仇人又來,半獸人猛力揮舞大斧。加布里爾趕緊退了一步,他的雙手早已因為硬扛半獸人的巨力而被震得發麻;而米萊娜則往前一步,投身至危險中,有心測試魔能帶給她的變化。
剛剛還沒有魔能的加持下她就已經能充分的洞悉半獸人的攻擊了,只是無奈身體跟不上,現在不論反應速度或是身體力量都有了提升,要躲過半獸人的斧頭已經不再是難事。她能感受到身體每一條肌肉都在掌握中,全身的協調性也有所提升,頗有餘裕地躲過半獸人的斧頭後她起心動念,揮刀砍向半獸人的左手臂。伴隨著沈悶的敲擊聲,半獸人一聲怒吼,左臂無力地垂下,再也舉不起來。
有效!米萊娜信心湧上,同時感受到剛剛轉化的魔能快耗盡了,想到馬可有說過奈伊法在戰鬥的同時不斷轉化魔素,她有自知之明現在無法一心多用,沒辦法邊戰鬥邊轉化魔素,於是仿造剛剛的形式,找了個空擋,吸收比剛剛多上數倍的魔素一次轉化,接著擴散到全身。
高強度的強化帶來一種全能感,彷彿全世界都圍繞著她旋轉。看著那把滿是鮮血的斧頭慢動作般朝脖子砍來,米萊娜想要向後退一小步,讓斧頭從她脖子前揮過再馬上反擊。但當她移動右腿時卻跟她所想的不一樣,她不受控的往後踏了一大步,連帶整個人滑稽地劈腿摔倒在地。
變故突發,加布里爾、妠希卡馬上想要出手救援,卻看到半獸人怪叫一聲,轉身就逃。加布里爾正要提劍追去,卻馬上被馬可大聲制止。
「不追嗎?」加布里爾停下腳步轉頭問。
馬可搖搖頭,坐到倒在地上的米萊娜旁邊,繼續替她療傷。「不知道牠跑去哪,也不知道有沒有同夥,休息一下回去跟史黛西雅他們報告才是。」
「這是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我的身體怪怪的?」米萊娜不解地問。
「白痴,第一次就這麼大幅度的強化當然會失控。別動!妳到強化效果消退前都不准動,不然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打到我。」馬可白了她一眼。
「你又沒跟我說,我怎麼會知道?」米萊娜委屈道。
「我還來不及說妳就跑出去了,怪我?」馬可沒好氣地拍了躺在地上的米萊娜的頭,發現米萊娜不能還手,頓時覺得挺有趣的,又多拍了一下。
「喂!」米萊娜瞪眼抗議。「我現在怎麼辦?」
「乖乖躺著別動,讓我治療,等強化效果消退就好。」馬可說。
米萊娜只好躺平在地上,想到剛剛的戰鬥,她仍心有餘悸。「還好你們有趕來,不然我就死定了。」
「該感謝馬可,我奔進屋才剛說有半獸人,馬可馬上請婆婆回鎮上避難順便搬救兵,領著我們兩人上來找妳;不過要是沒有妠希卡的水滴緩了半獸人一下,我們也趕不上。」加布里爾說。
「對!剛剛那就是魔法嗎?超厲害的!直接在牠臉上打出一個洞欸。」米萊娜興奮地說。
「這很普通啦。」妠希卡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偷看了馬可一眼,見馬可正專心治療著米萊娜,不禁面露沮喪地低下頭。
這幕卻被躺在地上的米萊娜看得一清二楚,她露出揶揄的笑容。妠希卡瞄到這笑容後頭又更低了。
馬可沒能把米萊娜把傷口都治好,再幫主要大傷口都止血後她的強化效果就消退了。加布里爾攙扶起已經走不動路的米萊娜,四人一起走下山。在回到朵莉婆婆家時才看到姍姍來遲的史黛西雅和塔修從遠方飛奔而至,但這也不能怪他們,畢竟朵莉婆婆年事已高,就算拚了老命跑回去仍花上不少時間。
看到四人平安無事,史黛西雅明顯鬆了口氣,走到米萊娜面前手一抬,一道柔和的白光籠罩住米萊娜,用不到五秒,米萊娜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便痊癒了。幫米萊娜治好傷後她表情變回嚴肅,問:「半獸人呢?」
「我們娜把牠趕跑了,牠是從礦坑來的。」加布里爾說,並詳細地說了暗門的位置。
史黛西雅和塔修互看一眼,塔修點點頭,朝山上大步走去。「你們怎麼打退半獸人的?」她問。
「米萊娜學會魔能的運用方法,跟加布里爾聯手打退的。」馬可說。
米萊娜可不敢居功,畢竟另外三人缺了任一位她今天都得死,連忙補充道:「還有馬可的聖⋯⋯」
「白痴!」
聽到馬可的罵聲,米萊娜才猛然想起史黛西雅不知道馬可會聖術。只可惜為時已晚,史黛西雅細眉豎起,問:「聖什麼?聖術?把話說完,為什麼妠希卡也跟你們在一起?」
「馬可的聖術和妠希卡的魔法⋯⋯」米萊娜看到馬可一臉想掐死她的表情,越說越小聲
「魔法?聖術?怎麼一回事?」
米萊娜只好把事情的緣由說了一遍,史黛西雅盯著馬可良久,說:「等等來找我。」
回去的路上,米萊娜偷偷摸摸地來到馬可身邊。「對不起。」她小聲道歉。
馬可瞪了米萊娜一眼。看到米萊娜眨眨那雙大眼,做出無辜的樣子,他反而感到有些好笑,罵道:「裝什麼?看在妳剛逃過一劫,不跟妳計較。」
「就知道你人最好了。」米萊娜勾住馬可的手臂,接著問:「不會有事吧?」
「不會,只是很麻煩而已。」
「那就好。」
小鎮出現在眼前,米萊娜看到朵莉婆婆著急地在小鎮門口來回踱步。「婆婆!」她大喊著往朵莉婆婆跑去。
朵莉婆婆一把抱住米萊娜。「妳還好吧?怎麼滿身是血?」看著米萊娜渾身是血,朵莉婆婆慌亂地問。
「沒事啦,馬可和院長幫我治好傷口了。」米萊娜見朵莉婆婆眼角帶淚,知道她擔心極了,心下感動,說:「我送婆婆回去。」
加布里爾和妠希卡自然跟她一起,只有馬可,在他準備跟著大夥離開時被史黛西雅一把叫住。「你要去哪?跟我來。」
馬可嘆了口氣,上次被叫到辦公室是他活該,這次他就有些無辜了。他無奈地跟在史黛西雅後面,一邊想著等等該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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