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位於熱鬧的餐廳，妠希卡卻感受到氣氛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縮著脖子偷瞄了坐在她左邊和對面的人各一眼，小小地咬了一口蔬菜。
「對不起嘛，別生氣了。」對面的米萊娜哀求著，並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她。她瞥開眼睛假裝沒接受到米萊娜傳來的訊號，決定不參與兩人的爭吵。
「大主教有跟我說我隨時可以離開，所以沒問題的啦。」求助無果的米萊娜只好繼續試圖撫平馬可的憤怒，但效果顯然不彰。在宣示結束後馬可就沒再說過任何一句話了，這下妠希卡終於知道馬可生氣真正的樣子了。
「我就不知道加布里爾會突然變成聖劍使啊，不然我該怎麼辦，至少神使團有大主教照顧嘛。」米萊娜可憐巴巴地說。「不然你幫我想辦法啊，別顧著生氣啦。」
馬可終於看向米萊娜，說：「如果妳連聖騎士團都不願意去試試看，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反正妳就是固執、頑固、死腦筋、不聽勸，永遠都會不聽勸。」
「但你其實也不確定神使團到底在幹嘛吧？幹嘛搞得我進團後一定會出事一樣？」被說成這樣，米萊娜也有些不開心了。「至少我知道我自己適合去哪，總之絕不會是聖騎士團。」
「是啊，妳就現在開始祈禱他們殺的全部都是壞人，讓妳心安理得。」馬可反唇相譏。
一下子火藥味突升，妠希卡正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選團一結束就被大主教叫走的加布里爾偷偷摸摸地溜來他們這桌，坐到米萊娜旁邊。「對不起。」他一坐下就對米萊娜說。
米萊娜瞪了馬可一會兒，才轉頭向加布里爾，說：「不用對不起啦，這是件好事欸。」米萊娜當然不會怪加布里爾，只是情緒難免有貼低落。「剛剛大主教找你去幹嘛？」
當米萊娜看向加布里爾時，加布里爾眼神飄了一下，不太敢跟米萊娜對上眼。「說了一些聖劍的事和歷史，比較重要的是艾斯艾德大主教幫我們安排了特別的宿舍，在離大教堂走路十分鐘就能到的地方，我和馬可一間，妳和妠希卡一間。」他說。
米萊娜只道加布里爾還在為成為聖劍使所以她最後去了神使團感到愧疚，但就如她所說，這件事也不怪加布里爾，被聖劍選上也不是自願的，米萊娜甚至替加布里爾感到開心。「跟一般人不一樣嗎？」她問。
「聖歌團好像住在住宿區最外側，四人一間的宿舍，但不能選室友；聖騎士團和神使團就是集體生活，睡在跟碧石鎮差不多的地方。」
馬可露出疑惑，問道：「他們這麼放心讓聖劍使住外面？我以為他們會把你關起來。」
「小聲點！」加布里爾俯低身，緊張地左右看了看說。「我可不想再被大家跪拜一次，有夠尷尬的。」
「我和妠希卡剛剛都差點跪下去了呢。」馬可笑說。
「別說了。」加布里爾搖搖頭。「這就是我要說的⋯⋯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所以馬可你得暫時一個人住一段時間。」加布里爾又轉向米萊娜，低頭說：「那個⋯⋯對不起。」
米萊娜本來心情就不太好，這時看到加布里爾一直對她道歉，忍不住發脾氣道：「不要看著我道歉！搞得好像只要不順著我的意我就會不開心一樣！」
「不是嗎？」馬可挑起眉問。
「喔？倒不如說我沒順著你的意所以你才在生氣的吧？」
加布里爾用眼神詢問了縮在一旁的妠希卡，妠希卡有些無奈地點點頭，又聳聳肩。
「不是因為妳生氣而道歉的，是因為讓妳難過才道歉的。」加布里爾說：「我當然知道妳不會因為這樣而生氣，甚至會為我感到開心；但同時也一定會因為我要離開而難過⋯⋯米萊娜當初的願望是希望大家待在一起，我是因為這個才道歉的。」
聽到加布里爾這麼說，米萊娜脾氣頓時沒了，小聲地說：「對不起啦，我在亂發脾氣。」接著瞪向馬可，顯然氣還沒消。「我需要跟你道歉嗎？」她問。
馬可理都沒理米萊娜，彷彿面前只有加布里爾。「所以為什麼你明天就要離開了？」他問。
「大主教們決定讓斯瑞瓦濟先生當我的老師——也就是師兄之前提過的教會的英雄，但聽大主教們說，斯瑞瓦濟先生似乎要帶我出教會國，明天就要離開了。」
「不愧是聖劍使的待遇。」馬可一笑。
「別那樣叫我啦⋯⋯我還很怕你們對我的態度有變，還好沒有。」
「你不能晚幾天走嗎？」米萊娜噘起嘴拉了拉加布里爾的衣袖。
「也不是不行，但⋯⋯剛來就提這種要求好像不太好，而且也沒有太正當的理由。」加布里爾握住米萊娜的手，說：「我會寫信回來的。」
等用完中餐後加布里爾帶他們找到了宿舍，兩間房間相鄰；房間裡面放著一張上下鋪的雙人床、一個衣櫃、和成對的桌椅，空間大小對兩個人來說剛剛好。
「我們自己的房間欸！」米萊娜把背包往地上一扔，先打開衣櫃看了看，然後爬到上鋪試躺了一下床。「我要睡上面！還是妳想睡？」
「小心別滾下來了。」正好妠希卡挺害怕睡上鋪的，毫無異議地讓給了米萊娜。「大主教對你們真好。」
「是我們。」米萊娜糾正道。
「我只是沾光，要是只有我，不可能會有這種待遇的。」妠希卡搖搖頭，把教會剛剛發給她的兩件白袍掛進衣櫃
米萊娜伸了個懶腰，問：「你們聖歌團平常要做些什麼啊？」
「我們喔⋯⋯大教堂旁有一間學院，是給我們用的。平常有很多課可以上，但沒有強制性；然後工作的話有不少選擇，像是幫忙聖騎士團戰鬥、去各個城市的分部幫忙、跟著神使團傳教或是上繳學術論文之類的。妳呢？」
「我不知道，剛剛有人來轉告我不用去跟那些神使集合，明天一早會有人來帶我。」米萊娜嘆口氣說。
妠希卡看出米萊娜對於神使團的不確定性有些緊張，於是安慰說：「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也是，我們去找加布里爾吧。」
兩人來到隔壁房，她們發現馬可正好換上祭司袍。馬可本就長得很高，而寬大的白袍很好的掩飾了他過瘦的體型，穿在身上在適合不過了。「敲門啊。」馬可瞪了米萊娜一眼。
米萊娜沒理他，看到加布里爾正在把剛拿出來的衣服往背包裡塞，她逕自地走去幫忙。卻是加布里爾剛把衣服掛進衣櫃後才想到明天就要離開了，趕緊又收回背包裡。
「你怎麼這麼快就換衣服了？」妠希卡怕氣氛又鬧僵，趕緊問道。
「試穿看看而已，而且在這裡穿這樣反而比較正常。」
「挺合身的。」妠希卡小小聲地說。
「謝謝，妳身高也挺高的，穿起來應該也不差。」馬可對妠希卡說。
「我們要怎麼慶祝來到這裡然後替你餞行？」米萊娜用力幫加布里爾把塞得有些鼓脹的背包束起後站起身問。
「晚上時去附近的餐館吃晚餐如何？」加布里爾提議完馬上被三人用疑惑的眼神注視，他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般，眼神往旁邊一瞥，說：「剛剛離開時⋯⋯聖騎士團的安德魯大主教有給我一筆錢，應該夠我們吃？」
「為什麼我沒有！」米萊娜喊道。
「我突然覺得你變成聖劍使其實是件好事了。」馬可嘿嘿一笑。
加布里爾苦著臉，似乎有些後悔說出這件事。
「那到吃晚餐之前我們該做什麼？去逛街好了。」米萊娜自問自答道。
「妳這人真的是⋯⋯」妠希卡好笑地搖搖頭。
「這是新環境欸，以後可能還要待上好一段時間，當然要好好認識啊！」米萊娜可理直氣壯了。
米萊娜說得也算有道理，三人沒什麼意見，離開宿舍後走到皮瑞雅斯的街道上。皮瑞雅斯作為發達的宗教國，道路房屋規劃得井然有序，每隔數公尺就有掛著月光石的路燈；街道上一塵不染，走在其中的行人大多都穿著以白色、金色為主色調的衣服，戴著寶石或金制的飾品。這些人身上都散發著一股不好親近的高傲氛圍，連擅長與人相處的米萊娜都有些不想親近。
皮瑞雅斯整體結構分成三圈，最內圈是以大教堂為中心的宗教圈，這裡都是六翼教的設施與建築物：大教堂、學院、軍營、演習場、古蹟和宿舍；第二圈則是一般民眾的住宅區，這區為了離內圈較近的民眾方便，特別規劃出幾區是飲食和日用品的商店；而最外圈則是鬧區，雖說是教會國，但只要稍微有心去找，在鬧區是不難找到黃、賭場所的，同時這裡也存在著較為貧困的區域。
米萊娜他們花了一個下午在到處逛街，但連皮瑞雅斯的十分之一都沒逛完。雖然這裡給了米萊娜前所未有的新奇感，但她有種預感，以前那種走到哪都有人打招呼和聊天的情況不太可能在這裡重現了。
至於妠希卡，她注意的焦點卻不在這座城市，而是完全沒有互動的馬可和米萊娜，兩人似乎沒有打算和好。「你明天就要離開了，今天在這種氣氛下結束不太好吧？」她有些擔心，於是在找餐廳時偷偷地詢問加布里爾。
「其實也還好⋯⋯不然我們吃完飯後先走，讓他們和好如何？」加布里爾提議道。
海，城外也有畜牧業，這裡的餐點種類豐富，從海鮮、野味到畜養的雞、豬肉都有。他們富有冒險精神的點了一些從沒吃過的餐點當作晚餐，但當米萊娜想叫酒來喝時卻被店員婉拒了，理由是這裡法律跟雷普特王國一樣，得滿十五歲才能喝酒。
「碧石鎮就沒管那麼多。」米萊娜只好一邊喝著果汁一邊抱怨說。
用完晚餐後天色已經暗下，他們離開餐館準備回到宿舍，來到街上米萊娜才明白艾斯艾德所謂的晚上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那座高聳入雲的水晶塔此時散發出如同月光般柔和的光芒，把整個皮瑞雅斯籠罩在其中。她這才知道這座塔說白了就是用月光石打造的地標，只是用這麼多月光石建得這麼高，其中肯定花費不少錢和人力。
駐足看著沒入雲中的塔頂，米萊娜回想起當初到碧石鎮時覺得鐘樓就是星墜最高的建築物的自己，頓時有了些懷念。
加布里爾輕推馬可一把後和妠希卡先走一步。馬可有點無奈，但還是停下腳步，問：「怎麼了？」
米萊娜看了馬可一眼，說：「不知道能不能從月光塔上跳下來。」
「可以是可以，但妳這次可別抓著我了，我不想跟妳一起死。」
「那可由不得你。」米萊娜一笑，勾住馬可的手往前走。她也沒有想趕上走在前面的兩人，就這樣跟馬可在後頭慢悠悠地散起步。
「想念小鎮了？」
「你怎麼知道？」
「感覺得出來。」
「有一種終於來到這裡，多了很多麻煩的事⋯⋯不如說變得跟我想的不一樣了。」米萊娜歪頭說。「就像明天加布里爾就要離開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其實我一直知道要我們三個永遠待在一起根本是不可能的，但這麼突然就要分開還真有些想不到。」
「本來就不可能事事順心的。」馬可輕聳肩說。「不過既然妳知道不可能一直待在一起，那要不要乾脆離開神使團，離開皮瑞雅斯算了？」
「你一定要這種時候談這個嗎？一點氣氛都不會看。」米萊娜瞪了馬可一眼，鬆開勾著的手臂。見馬可沈默以對，她重新勾住馬可的手臂，說：「不用這麼替我操心，我不會有事的啦。」
「希望如此。」馬可搖頭嘆了口氣。
「我一直覺得你很討厭六翼教和神使團，有什麼原因嗎？」米萊娜皺眉，六翼教幫了她 這麼多，雖然說不上有所信仰，但感激之心一定是有的。
「我⋯⋯」馬可掙扎了片刻，最後還是開口說：「我說過我們家以前有種過四季仙人掌，那妳應該有聽出來，我們家以前是虔誠的六翼教信徒了吧？」見米萊娜點點頭，他說：「我們住在比碧石鎮還大一些的城鎮，離小村其實算不上遠，走路大概兩個星期就會到的距離。」
「很遠了。」
「至少我當初走到了。」
「還好你有走到。」
馬可微微一笑。「有一個鄉野傳說，是在說有些人能聽到沈睡中的六翼神在耳邊低語，這些人被稱為星之子——我父親就是一名星之子，也因此教會對我們家格外照顧。當時教會裡的大哥哥大姐姐們對我很好，我自然而然地也成為了信徒。在我六歲那年的生日，我們一家參加城鎮為了星墜日舉辦的活動，回到家爸媽就哄我和我姊上床睡覺，但我玩得不過癮，所以等姊姊睡著後翻出窗外自己一個人跑到街上去。」
「怎麼很像我會做的事。」
「我以前很頑皮的，跟現在不一樣。」馬可又笑了笑。「等我回到家後，我發現姊姊已經⋯⋯死了。」
馬可說話的表情和內容差異太大，讓米萊娜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她的脖子被劃了一刀，就這樣永遠不會睡醒了，我那時被嚇傻了，等回過神來想要大聲呼救時，剛好聽到房間外有陌生人的談話聲，說少了一人，趕緊去周圍找找。我馬上躲到床底下，一會兒後發現那些人放了一把火打算把我們家燒了，我知道他們可能在外面等有沒有漏網之魚，於是躲進了地窖，隔天一早就逃離了小鎮。」
「難怪你那時候那麼冷靜。」米萊娜想到小村被巫妖襲擊時，馬可臨危不亂地安撫著他們。「你那時才六歲？」
「我很聰明嘛。我還特意往鄰近沒有城市、村落的東北邊逃，怕他們會在附近找我。」馬可聳聳肩。「那是我第一次對神產生質疑，如果這麼虔誠的我家都沒有被保護，那祂會保護誰呢？」
「那第二次是⋯⋯」
「嗯，我向祂祈求芙蕾妲阿姨沒事，從那天開始我就知道絕對沒有一個神在保護他的信徒了。就像伊諾米斯先生說的，不論怎麼祈禱，都不會有個神來拯救我們。」馬可說。「至於神使團⋯⋯我的家人就是被人暗殺的，這是為什麼我不希望妳去當刺客的原因。」
「你的家人⋯⋯應該不是六翼教下的手吧？」米萊娜打從心底漫出一股恐懼。
好在馬可搖搖頭，說：「我想應該不是，多半是專門找星之子下手，仇視六翼教的邪教徒吧；但如果有一天得對這種無辜的一般人下殺手，那答應我，妳一定要離開⋯⋯如果妳還珍惜我這個朋友的話。」
「如果動手了你要跟我絕交喔？」
「沒錯，我在威脅妳。」馬可淡淡一笑。「這件事我完全無法接受，那晚對我的影響太大了，妳想想看，把像妳一樣調皮的人變得像我一樣沈悶，那得是多大的衝擊。」
米萊娜知道馬可不喜歡談論自己家裡的事，會說出口全是因為她進了神使團。「我答應你。」她沈澱了一下心情，想到中午時跟馬可吵架的事，又說：「對不起。」
「沒關係。」馬可搖搖頭。「也對不起，什麼都沒跟說就發脾氣⋯⋯我會找時間跟加布里爾說這件事的。」
「原諒你了。」米萊娜嘻嘻一笑，兩人沒再說話，一直到回到住處後看見先到一步的加布里爾和妠希卡已經在等他們了。妠希卡見到兩人牽著手走回後神情有些複雜；對此，米萊娜心裡雖然有些抱歉，但她也沒有打算為了妠希卡去改變她和馬可間本來的相處模式的。
看到兩人和好加布里爾雖然不意外，但也挺開心的。「我明天清晨就要走了。」他說。
「一路順風、注意安全、記得寫信，還有⋯⋯快點回來。」米萊娜上前抱了抱加布里爾。
「我盡量，妳也多注意點，聽馬可的話。」加布里爾說。
「我才不要。」米萊娜笑哼了聲。「這次會破我們從出生到現在開始最久沒見面的紀錄，你記得本來是幾天嗎？」
「一天，有一次妳和山姆大叔在森林裡待了兩天一夜。」加布里爾笑說。
「算你記性好。」米萊娜放開了加布里爾。
四人上到住宿的二樓，互道晚安後走入各自的房間，進了寢室的馬可躺上床。感覺到床稍稍晃動，他知道加布里爾爬到上鋪後了。「明天走之前記得叫我。」他說。
「你應該不用我叫吧？感覺只要我爬下去你就會驚醒了。」加布里爾的聲音從上面傳來。「我永遠記得你在我家打噸，結果被米萊娜的敲門聲嚇到彈起來的那一次。」
「從那次後她就很愛趁我睡覺時嚇我。」馬可瞪眼說，雖然他現在能瞪的對象只有床板。
「米萊娜嘛，你知道的。」
馬可想了想要怎麼跟加布里爾說他家的事，剛準備開口就聽到加布里爾的打呼聲，從以前他就對加布里爾入睡的速度讚嘆不已，也一直很羨慕加布里爾能睡得這麼安穩。
星之子⋯⋯我以前一直不相信，原來真的會有聲音在腦中響起。馬可心想。他依稀記得父親提過，偶爾會聽到有人在低語著：「來皮瑞雅斯找我。」只是因為他們家離皮瑞雅斯太遠，所以一直沒機會來朝聖。
「所以這他媽到底是什麼鬼？」馬可摀住耳朵，但腦海裡的聲音卻沒有因此被隔絕。他聽到有人在咒罵——咒罵著雷普特、迪雅雯特、恩提爾托；咒罵著六翼教、三名大主教、聖劍使、咒罵精靈王；那聲音咒罵這裡的一切⋯⋯和大聲求救，想要逃離這裡。
看來明天得跟加布里爾借點錢，去買藥草來調配安眠藥了。馬可心想。然後得查查看，在自己腦中亂叫的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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