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的晴天 - 時間依舊流轉

夠了。

「妳就是社會的敗類！」

我不想聽。

「妳的家庭因為妳蒙羞！妳多活一天，都是造物主的恥辱！」

不要再講了。

「像妳這樣對未來沒有幫助的人，生命在這一刻就應該結束！」

「夠了！」

帶著濃重哭腔的大吼，撕心裂肺的令人感到絕望。

不過，那樣的聲音，卻是由我發出。

「我知道的！你不要一直說！」兩條淚水跨過臉上橫過的血溝，變成腥紅色落在了磁磚地上

身穿白色長袍的男子皺皺眉頭，抓著我的後頸把我一下拉了起來。

玄渚沉沉道：「君花，妳恨我嗎？」

恨你？

我憤怒的一甩頭髮，被他剪得參差不齊，只能從及腰減至肩上的頭髮正好打在他的手上，我怒視著他那雙同樣滿溢烈火的雙眼。

我當然恨了！像這樣的人，仗著父親是孤兒院院長就欺負我，沒日沒夜折磨我，使我痛不欲生卻又不得求死... ...我怎麼能不去恨他？

即使心裡不停重複著咒罵，可是我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也許是因為嘴唇被劃開的痛楚吧？

他望著我，好一陣子失神，我朝他白淨的衣服上吐了一口血，他愣了會，回過神盯著我，方暗下眼神。

「答案是肯定了... ...很好，君花，妳聽著...」他用手指把我的頸子掐住，逼得我往上看，接著，他鄭重道：「在外面的世界，還有更多，比我還要可惡、殘暴的人，可是，像那樣的痛苦，跟這個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妳知道嗎？知道嗎！！」他一邊說，一邊大力搖晃著我的身體。

傷口又裂得更大了，袖口被沾濕，我咬緊牙，即便滾燙的淚水不斷湧出，可是卻沒辦法發出任何的哭聲。

因為哭了，就會被打，於是寧可忍到喉嚨疼到極點，我也沒發出聲音。

「當你有一天面臨了如此的災厄... ...君花，妳要忍住，因為沒有任何災厄比這痛苦！」

他激烈的搖晃我，惹得我一陣眼花，他像是催眠般的重複著：「沒有任何理由，會讓你放棄生命！因為根本算不上什麼！」

那天，雨下得非常大，大到幾乎打疼了沒有傷口的地方，他將我一把壓在地上，壓疼了我的傷口。

我哭著想掙脫他，可是卻只是徒勞。

在那之後，我就昏睡不醒了。

————————

「阿渚，你又晚睡了！」

走在我前面的他回過頭，好看的嘴唇滑出了笑。

「大概吧。」

「我說過很多次，讓你不要熬夜的。」我不滿的嘟起嘴。

「我好像，總是想著君花，所以才睡不著。」

停下腳步，我站在原地愣著，他注意到我沒有跟上去，轉過頭來。

好一會，他才又露出笑，朝我伸出手。

「跟上吧。」

那樣的他，在我的世界，就是太陽。

————————

「喂，妳這婊子也太不識相... ...我都說了別那麼出鋒頭！老子任職三年還從沒有拿到嘉獎！嘉獎三支！記功... ...」一邊如此說著，在警局的前輩用力把我往後推，直到我已經無路可退。

他拉著我的頭，一直往一邊的水浸。

「賤人！妳一定是因為跟洪老頭睡了吧？他才答應給妳記功嘉獎... ...」

我抵住牆，從濕淋淋的頭髮中瞄了一眼惡前輩。

「... ...前輩，知道為什麼我不怕您嗎？」

他聽了，先是完全沒頭緒的一愣，接著是甩下來的一巴掌。

我歪一邊的頭似乎讓他很滿意，可是在我伸出手抓緊他的手腕時，他卻驚愕的開始顫抖。

「因為，對我的世界來說，前輩您，根本是小兔子呢。」

話一說完，我用一記肘擊把他打到跪地，然後慢悠悠的走回警局，正好洪上級站在大廳，見了我的模樣，不禁一愣：「君花，妳怎麼弄成這樣？」

我冷冷一笑，從口袋掏出了正在錄音的手機。

————————

「抱歉！等很久嗎？」

「還好啦...阿渚，你怎麼淋成這樣？會感冒的啊... ...」

他垂眼直勾勾看著我，那張俊秀的臉上滿是淤青。

我沒有問他為什麼，因為阿渚他，最討厭提到他會酗酒的父親，同時也是我所在的孤兒院院長，

「阿渚... ...你這樣盯著我... ...」我話還來不及說完，阿渚立刻扔下手中的傘，一下把我擁入懷中，即便大了我五歲，但是他卻瘦削如骨。

我沒有再說話了，因為阿渚他在哭。

阿渚從來不哭，即便最愛的母親被父親打得住院，他也不敢落一滴眼淚。

可是如今他終於哭了，我卻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君花... ...」他哽咽著呢喃我的名字。

我正抬起手要去拍拍他，那雙手臂突然騰的推開了我，我一屁股狠狠摔在石子地上。

「阿渚？」

「君花，我愛妳。」

我不明所以的睜大了雙眼，逆光使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緊接著，就是響亮的巴掌。

他打了我。

————————

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們從來不吵架。

玄渚他，不是壞人。

可是那樣子讓我信任的他，卻打了我。

「妳恨我嗎？」

在我離開孤兒院那一天，他緊緊皺著眉頭，在微笑著的院長身邊，用清楚的聲音問。

我看看院長，再看他。

我毫不猶豫的點頭：「是，玄少爺，我恨您，非常恨。」

院長那天頗有深意的笑，至今留在我的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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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家孤兒院被火燒了，死了超過一百多人，這份案子，交給君警官負責。」

————————

我坐在燒得焦黑的大樹旁邊，手摸在土上，一邊的後輩小男生終於忍不下去，出聲道：「這裡是前輩以前的家吧？」

我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是個借住的地方。」

他得到回答，壯起膽子又說：「我們署裡同仁都不明白又瘦又恬靜的君前輩，為什麼這麼厲害，是警察學校的第一名成績畢業，君前輩在這裡應該受過很好的教育吧？」

我皺起眉頭，可是他沒有察覺，繼續說。

「聽說這裡的院長德高望重，是個好人，可惜了，就這樣死了... ...」

「住口。」我狠下一聲，他被嚇得立刻停止，大眼睛似乎快眨出水來。

「前...前輩，對不起... ...」

我壓著太陽穴，搖搖頭，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沒事... ...抱歉，我剛剛想起不好的事了... ...」

一邊走來一名負責搜查的同仁，拿著一本日記簿，他說，上面是孤兒院院長少爺的筆記。

玄渚的筆記？我連碰也不屑碰。

「給我吧... ...」後輩看了我的臉色，焦急的想先收起來。

突然，阿渚的臉又騰上了我的腦海。

“一定要恨我，君花。”

果然還是沒辦法當作沒事。

他為什麼突然那樣對我...我想瞭解。

「不。」我把手擋在了中間：「給我吧。」

————————

兩個月後，法院審理出了孤兒院的罪條。

孤兒院長久以來都欠著巨額，我還在的時候，就常常會有人因為勞動不夠多而被趕出去，因為孤兒院老是缺錢。

始作俑者就是院長，為了許多個人消耗，以捐款的名義敲詐各大企業，甚至一個不慎就拿院童來頂罪。

我們每個人都已經被定好了罪責，所以當玄渚知道真相就要被推翻時，他決定讓我脫離孤兒院。

這就是他對我施暴的原因。

因為明白我對孤兒院的忠誠度，所以他讓我開始恨這個家，恨我眼裡的家人，他要我失去孤兒院的扶持之後，還可以堅定的渡過難關。

「當你有一天面臨了如此的災厄... ...君花，妳要忍住，因為沒有任何災厄比這痛苦！」4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lKDD8Cr2c

這就是為什麼他要說那句話。

他想設法對我洗腦，設法讓我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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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七號

父親說了，要趕君花出去。

我非常憤怒，可是不敢跟父親表達。

父親看不慣我和君花在一起，他說我必須和他相中的富豪千金結婚。

於是父親把孤兒院裡平均分配的法律責任都堆在了最年長的君花身上，君花就要十六歲了，父親想要把所有貪污罪責都放在她身上。

所以我開始虐待君花，讓她對孤兒院的消耗降到最低，讓她開始恨我，讓她傷痕累累。

讓她那副天真爛漫都消失殆盡，讓她擁有在外面的世界保護自己的力量。

我打她，告訴她，以後遇到什麼事，都不要尋死，因為她會忍過的。

那樣柔弱的她，一個人怎麼生活呢？

我要她設法化悲憤為力量，要她能活下去。

要她對孤兒院再無依戀，因為那樣，才可以確保她和孤兒院再無瓜葛。

那副模樣我看在心裡，真的好心疼。

於是我居然出現了矛盾的想法。

不要恨我，拜託不要，君花，我不是故意的... ...

很好笑吧，我在寫這封信的同時，也好希望她在我身邊，希望在我死之後，她會看到這封信。

不過，君花永遠都不會想起我了。

那樣也好，起碼她會平平穩穩的過下去。

畢竟，即便沒有我，她的世界依舊轉動。

火不是我放的，是我心中想見妳的火焰，滲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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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他的世界，我已然是一副空殼，只是，我卻沒有機會讓他知道這件事。

他希望給予懦弱的我活下去的力量。

於是他打我、虐待我。

他是做了錯事。

可是現在這一刻，我卻沒辦法繼續恨他了。

只有眼淚一直掉下來而已。

滴滴答答，落在那片焦黑的土壤。

就如同，他那張我一直深愛著的臉龐一樣，被大火薰得漆黑，卻被無情的雨水淋濕，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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