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咁的，我嘅職業係幫人寫遺書》故事選節

我好想話，唔得，但係我答應過，只要Miki 搵我嘅話，我就會幫佢寫。

「你想⋯⋯寫咩落去？」

Miki 索一索鼻水，發紅嘅雙眼望向一邊。

幫我同一個男仔講，我愛佢。

「點解你要自殺？」

呢一刻，我極力壓制自己嘅感情，就正如Miki 依家將我當成初次見面嘅遺書代筆，我都只將Miki 當成一個唔認識嘅客人。我最後一個客人。

「因為如果我再同佢一齊，我實會殺咗佢⋯⋯但係我真係唔想殺佢⋯⋯」Miki 話，佢盡量當眼前嘅我唔係佢認識嘅阿金，咁先勉強抑制到自己嘅第二人格。所以明明同緊我呢個當事人講返我哋 .經歷，但就好似兩個陌生人嘅對話咁。連Miki 自己都唔知呢個方法仲可以壓制另一個人格幾耐，因為想殺我嘅衝動已經撕破封印嘅外殼，佢好清楚遲啲就無任何方法阻止得到自己。

於是我同Miki，唯有好似第一次見面嘅兩個人咁講嘢。一方係想自殺嘅人，另一方係幫想自殺嘅人寫遺書嘅代筆。去到最後，又返返去原點。

「你有無諗過你男朋友嘅心情？」諷刺嘅係，當我親身面對最愛嘅人要自殺嘅時候，我竟然都只能夠講返啲又老套又無補於事嘅說話。

Miki 已經決定自殺，身為遺書代筆嘅我理應咩評價都唔畀，任何嘗試挽救嘅說話都唔可以講。只要問想點寫，了解客人嘅背景同掙扎，仲有幾時死之後，就夠晒。

身為旁觀者，唔加任何感情，或者，遺書機械人做得到。只要輸入指令，就幫客人打出遺書，毫無感情咁完成命令，唔會掙扎、唔會痛苦。就算係創造自己嘅主人要自殺，遺書機械人都唔會泛起半點情緒波動。機械人唔會傷心，因為本來就無心。如果係咁，連流眼淚嘅資格都無，實在太淒慘。

我明明已經冷眼旁觀過咁多人嘅生生死死，但係Miki 要自殺，點解我偏偏就咁唔稱職，咁心痛？可能因為，我仲係活生生嘅人類。

最愛嘅人搵我完成任務，我應該比之前對待任何人都要稱職，就好似身為廚師煮嘢畀心愛嘅人食，自然會發揮超水準嘅表現。廚師唔會因為情人去佢間餐廳而傷春悲秋，同樣，遺書代筆亦唔應該因為愛人搵佢寫遺書而痛心流淚。但係，阿金會因為Miki 要死而想喊；會因為Miki 要自殺，而好想攬實佢，同佢講一句說話。

唔好死⋯⋯

唔好死⋯⋯⋯

「佢⋯⋯係咩心情？」

「唔想你死⋯⋯」

「我唔死⋯⋯就會殺咗佢⋯⋯佢就會死⋯⋯」當另一個Miki 完全支配身體之後，我就死路一條。

唔知仲剩低幾多時間。

唯一嘅方法，就係喺Miki 唔知情之下離開香港，去另一個地方。

相親，竟不可，接近。

但我嘅消失，亦同時代表另一個Miki 唔會出現，原本嘅Miki 就會生活喺一個無咗我嘅世界。

「我好清楚，無咗佢嘅世界，我生存唔到⋯⋯」就算未來會遇上另一個肯接受佢嘅男人，Miki 都知道，嗰個人唔係我︰「就算Rose 結咗婚，佢都知⋯⋯無人替代到Jack。就算會再覺得幸福，都好清楚，一切係完全唔同⋯⋯」我好明白，細個嘅時候玩暴龍機嘅快樂，同玩他媽哥池嘅快樂係有分別。唔同就係唔同。一個人格希望同我一齊，另一個人格想殺死我。

我偷走，我同Miki 都唔使死。

「不過見唔到佢，我同死咗又有咩分別喎⋯⋯」死又好，偷走又好，Miki 都唔會再見到我。

我消失，留低嘅正常人格，會因為我唔再喺佢身邊而痛苦，但我唔消失，出現嘅異常人格，又會因為我喺佢身邊而大開殺戒。面對向前行一步就死，向後退一步就無命嘅困境，Miki 嘅選擇，就係企喺原地自殺。

面對Miki 決定自殺，我又做到啲咩嘢？作為阿金，愛佢嘅人，咩都做唔到。

真係諷刺到極點。

作為遺書代筆，唔愛佢嘅陌生人，反而可以完成佢最後嘅心願。既然係咁，係時候捨棄附帶無謂感情嘅身份。

「你肯定要寫遺書？」

Miki 直望我對眼，點點頭：「肯定。」

我聽完，合埋眼，深吸咗好長嘅一口氣，慢慢呼出嚟，打開眼︰「簡單咁講，呢封遺書，亦係你寫畀男朋友嘅最後一封情書，啱嗎？」

Miki 好似由我嘅眼神同語氣之中察覺到我已經下定決心，所以欣慰咁笑咗一下：「嗯。係第一封，亦係最後一封。你要寫得情深啲呀，我想我男朋友知道我真係好愛佢，唔情深唔收貨㗎。」

「可以同我講下，你哋兩個嘅經歷嗎？」

Miki 就開始講，話同男朋友因為工作認識，一齊見證過好幾個客人嘅生死。又話喺過程之中慢慢感覺到自己嘅心意，又話男朋友接受咗佢嘅過去，又話了解到男朋友嘅痛苦，又話雖然佢哋唔係拍咗好耐，但係就覺得，慶祝生日、一齊煮飯、一齊住，好開心，好開心，開心到好似預支晒今世人嘅幸福限額咁。用一個月，體會晒一世人嘅幸福，就算以後都唔再快樂，只要可以諗返起呢一個月就夠。已經連死都唔怕，只要死之前，仲可以回味拍拖嗰一個月，就可以帶住微笑去死喇。

Miki 學我合埋眼，吸一口氣，可能係諗返同我一齊嘅點點滴滴，呼氣嘅時候，嘴角微微上勾，就好似萬里無雲嘅夜空之中，純淨無瑕嘅一輪下弦月咁靚。

我同Miki 約好，兩日後再見，到時我會帶埋封遺書畀佢。

「到時你抄一次就搞掂。」

「多謝你。你覺得⋯⋯我男朋友收唔收到我份心意吖嗱？」Miki 望一望天花板，好似個以為向流星許願就會成真嘅少女。

「佢⋯⋯」正想講落去，眼淚就幾乎流咗出嚟。我即刻向上望，兜返住啲淚水，然後我就發現，啱啱Miki 望天花板嘅原因。

「實收到。」

Miki 起身走先，呢個時候我先見到佢用左手揸實自己嘅右手，左手青筋現晒出嚟。傾談嘅過程之中，佢一直都用左手壓住右手，好似想抑制住另一個人格咁樣。

我終於忍唔住，喺佢經過身邊嘅時候，伸出手拖住佢隻右手。

「唔好！」Miki 嚇咗一跳，即刻喝止我，與此同時，手背傳嚟刺痛，血水伴隨灼辣感喺手背嘅傷口四散開去。

Miki 右手手指甲拮咗入我手背，佢左手慢慢移落嚟，將插入我手背嘅手指一隻隻鬆返開︰「放手⋯⋯」我鬆開手。嗰一刻，我係又驚又錯愕。

Miki 推門出去，上車走咗。我望住手背上四條短短嘅傷口，血湧出嚟，喺上面集結成四粒鮮紅細珠。之前兜住嘅眼淚，已經流返落嚟。我哋兩個，原來已經連手都唔可以再拖。

我就咁坐喺點心舖發呆，雖然好多時我同客人傾完遺書嘅事就會叫嘢食，但係依家嘅心情沉重到個胃好似被石頭壓住咁，根本食唔落嘢。老闆見我齋坐唔食嘢好似有啲唔耐煩，不過可能聽到我同Miki 嘅對話，所以都由得我坐。

茶杯失去溫度。

隔咗陣，點心舖開始多咗人嚟，通常都係遊客，而且要搭枱，我本來已經決定走，準備起身。

「咦？你咪⋯⋯」好難得嘅一句廣東話吸引咗我注意，我望一望要搭枱坐嘅兩個女仔。

我知實有人估係老是常出現嘅阿文，不過今次唔係，左邊嗰個係之前搵我寫遺書但最後無死到嘅阿心。右邊嗰個，我諗咗一陣先記得返係咩人，都係一個幾乎成為我客人嘅女仔，之前消失咗嘅網絡作家嘉儀。

如果要我對呢對奇怪組合評分，十分滿分我會畀十二分。簡直同史努比叫雞，中國有人權一樣咁九唔搭八。到底呢兩條友點會識？仲兩個一齊嚟呢間點心舖，睇嚟關係仲唔錯。

「我同阿心會識，其實係因為你。」嘉儀點完想食嘅嘢，就同我講佢哋相識嘅經過。

我乜都無做過喎好似！

我注意到嘉儀個表情散發住一種好自然嘅舒適感⋯⋯原來係咁，上次見面嘅時候佢堂眉無意識咁有少少皺起嚟，但今日，佢堂眉無再皺埋，而且顴骨輕輕提起，係好無意識嘅輕鬆，介乎少少興奮同微笑嘅表情。好明顯，已經唔係一個想自殺嘅人會有嘅表情。

「嗰日我搵你寫遺書⋯⋯」嘉儀繼續講，我就繼續聽。

嘉儀同我見面嗰日，由於佢感冒加頭痛，所以未同我講好晒有關遺書嘅事就走先。佢搭港鐵返屋企嘅時候，由於太多人空氣唔流通，就虛弱到喺車廂腳軟暈低咗。當時嘅車廂一陣騷動，而搭緊同一班車嘅阿心見到咁嘅情形，身為醫學生嘅責任感就令佢覺得唔可以唔理，即刻主動埋去幫嘉儀。

「呢度係B5 車廂，有個乘客好虛弱，麻煩你哋派職員喺下個站準備定輪椅，仲有叫救護車。」

阿心驅散人群：「唔該散開少少，盡量令空氣流通啲。」

雖然好多乘客都幫手同聽從阿心嘅指令，但係都有個阿叔有怨言：「咁多人點散呀。唉，實有排搞，阻住晒。」

阿心幫嘉儀檢查，知道只係感冒，就扶佢去有人讓出嚟嘅位坐，畀水佢飲，然後轉身對住個阿叔講：「如果個個好似你咁諗唔盡量空啲位出嚟，病人惡化搞得仲耐。你想快啲落車就唔該收聲死埋一邊！」

呢一切，嘉儀雖然虛弱，都一一睇到。

「嗰陣我諗，真係一個好堅強好硬淨嘅女仔，即刻有少少崇拜佢㗎。」

阿心聽到，怕醜咁拍一拍嘉儀：「咁個阿叔係衰吖嘛！」

阿心見嘉儀自己一個住，於是就畀低電話佢，話有事可以聯絡佢，佢哋兩個就係咁成為咗朋友。阿心一直都好堅強，令嘉儀覺得佢係一個好可靠嘅朋友，好有安全感。

「咪住，你兩個係朋友定男女朋友嗰種？」

阿心同嘉儀一齊笑咗出嚟：「普通朋友呀，我哋都鍾意男人囉好無？」佢哋兩個，都已經可以咁真心咁笑出嚟。

「你見佢笑得咁甜咁傻嘅樣，又點會估到佢原來同我一樣，曾經諗過自殺吖。」嘉儀同阿心喺互相了解嘅過程之中，知道咗對方嘅經歷。

「係我講起呢個話題先。」

講個秘密你知吖。

好呀。

其實⋯⋯我曾經搵過一個叫阿金嘅人幫我寫遺書。

我都有搵過佢。

阿心嘅答案，差啲令飲緊水嘅嘉儀噎親。

嘉儀唔識形容當時嘅感覺，但就有啲似發現身材苗條嘅朋友，原來曾經都好肥一樣。「我以為同自己完全唔同嘅人，原來都同我一樣。」於是嘉儀就諗，自己應該都可以變到好似阿心咁，堅強又開心。佢放低晒自己喺網上建立嘅一切，決定要休息一段長時間，然後有機會先重新出發。過程之中，阿心亦一直支持佢。

曾經肥過而成功減肥嘅朋友陪自己減肥，無嘢比咁樣更具激勵作用。因為阿心都曾經想自殺，比任何人都清楚嘉儀需要啲咩。

「其實每個人需要嘅嘢，都大同小異。」阿心話，如果係必須解決嘅問題，解決咗就唔會再想自殺。而如果係單純咁鑽牛角尖，自己諗埋一邊，阿心就認為，只要令當事人感覺到被愛，就足以令佢撐落去。阿心透過冬姐嘅死，確切咁感受到母愛，於是決定生存落去；嘉儀因為阿心嘅陪伴，感受到朋友嘅關愛，過咗幾個月，就漸漸放低咗身為網絡作家嘅痛苦。

「人嘅一生，其實都只係搵緊一個愛自己嘅人。」

有一個人，可能係親戚、父母、情人、朋友，佢能夠摧毀你以往嘅痛苦，令你再一次記起笑容係點樣展現，令你知道感動嘅眼淚到底係咩味道。

嘉儀話，死咗就唔會遇到阿心︰「我自己都唔知，原來過咗嗰日，就咩都唔同晒。」

如果死咗，就永遠無可能遇上能夠拯救自己嘅人。

嘉儀話，係自己好運，可以遇到阿心。佢覺得，會自殺嘅人，係因為問題解決唔到，或者感覺唔到愛。

「有本小說講過，『窮盡你的一生去找那個最重要的人吧。』我終於明，一個人，係可以改變另一個人嘅世界。」

撇除一切人性嘅黑暗同醜惡，亦都無爾虞我詐，最純粹嘅人同人之間嘅交流，用心去了解、去愛。如果遇到呢個人，無論如何，都唔好放開手。可惜嘅係，我啱啱鬆開咗Miki 隻手。

一諗到呢度，我嘅表情就黯然失色。

或者係見到我個表情唔同咗，阿心有啲擔心咁問：「阿金⋯⋯係咪有咩事困擾緊你？」

阿心話，我個樣，有一種就嚟會自殺嘅感覺，嘉儀都有同一種感覺。平時我唔會對客人講任何有關自己嘅問題，不過今日同佢兩個只係偶遇，我哋唔係交易關係，於是我就講咗發生咩事。

「我遇到嗰個最重要嘅人，但係我就係佢要自殺嘅原因。」

我都唔知點解會咁樣講，自己都唔太理解成句嘢咩意思，但係阿心同嘉儀竟然微微耷低頭。

「你哋明我講乜咩？」

「其實唔係好明。」

不過唔知點解，覺得呢句說話好悲傷。

老實講，阿心同嘉儀根本幫唔到我啲乜，實際上我亦無詳細交代同Miki 嘅經歷。

一切都係徒勞無功。

我哋枱一陣沉默，佢哋都唔知講咩好，直到老闆擺低一籠蝦餃為止。相比交叉酒家，呢度嘅蝦餃皮薄餡靚、晶瑩剔透。

「阿金，你記唔記得蝦餃？」以蝦餃為契機，阿心再一次開口。

「記得。」

「雖然已經講過，但係我仍然想親口再講一次。」

多謝你救咗我。

我聽完，自嘲咁無力一笑：「哼，我只係個寫遺書嘅人，根本無能力救任何人。我無救你。」

阿心側側頭，問：「嗰陣籠蝦餃，係你叫㗎喎。」

見我無回應，阿心補多一句：「媽咪封遺書，都係你幫佢寫㗎喎。」

如果唔係你幫我媽咪寫嗰封遺書，傳達佢嘅心意我知，我依家已經自殺死咗。

嘉儀接落去：「如果阿心死咗，我依家都已經自殺死咗。」

「我⋯⋯只係幫你哋寫⋯⋯」

「唔係。」

唔止㗎，你就係救我哋嘅人。

我一啲都唔同意，我一直都只係冷眼旁觀，明明任何人都救唔到，我唔係天使，亦唔係超人。

但點解，當我聽到阿心同嘉儀咁真心咁認為我救咗佢哋嘅時候，會咁感動？

呢個時候，我收到個電話，對方通知我要整嘅嘢已經搞掂咗。

我仲同Miki 同居嘅時候走去訂嘅嘢，由於過咗好一段時間，都幾乎唔記得原來訂咗。

本身係諗住畀個驚喜Miki，但依家應該已經無用。

「我⋯⋯」正想講取消張訂單嘅時候，阿心同嘉儀嘅眼神打消咗我呢個念頭︰「我過兩日過嚟拎，唔該晒。」收線之後，對面兩個女仔好欣慰咁微笑。

「笑咩？」

「你個樣。」阿心講。

「我個樣？」

「一睇就知有返少少希望。」嘉儀接落去。

我都唔知係唔係希望，但如果有呢一樣嘢，或者可以一戰。

仲有時間可以準備，最後一次幫人寫嘅遺書，同最後一次嘅死亡見證。

我起身，準備離開。

阿心拉一拉我︰「記住，無論如何⋯⋯」

都唔好放開手。

離開點心舖之後，我去咗搵Miki 個治療師，問咗一啲意見。有關於如果第二人格突然出現可以點樣減輕佢攻擊其他人嘅傾向，用返狼人同兔仔嘅比喻，假設兔仔最鍾意紅蘿蔔，當佢變成狼人嘅時候擺一大堆紅蘿蔔喺佢面前，就可以暫時壓制佢嘅野性。雖然只係拖延時間嘅方法，不過只要爭取到同佢對話嘅時間就夠。確定我個方法理論上係可行之後，我就返屋企。

我落筆開始寫Miki 封遺書，另外再寫一啲遲啲會用得著嘅記錄。

劇本已經喺腦中清晰咁浮現，最後嘅計劃成唔成功，就睇個天眷唔眷顧Miki。

第二日，我聯絡咗阿文同阿志，佢哋聽完Miki 嘅情況，都問我有咩可以幫手。聽完我嘅計劃，佢兩個都呆咗。

「阿金⋯⋯你諗清楚，真係要咁做？」

「係，雖然唔知最後成功嘅可能性有幾大，但如果得的話，就要麻煩你哋幫一幫我。」

我拎咗嗰日Miki 襲擊我嗰陣留低嘅鎖匙畀佢哋：「你哋攞去，咁樣會方便啲。」

「但係你咁樣……」阿文好似想阻止我，我打斷佢話︰「呢個已經係最好嘅方法，希望你哋可以……支持我。」

阿志望一望我對眼。

「不過……」見阿文仲想講嘢，阿志就向佢搖一搖頭。

「我明白喇。包喺我同阿文身上。」

我將Miki 要自殺嘅時間地點話咗佢哋知。

就算機會幾渺茫都好，一點點嘅時間差距就好大可能左右一條人命嘅生死。

「不過阿金你真係掂？我見你好似無乜精神咁。」

「哦，因為尋晚一次過寫咗好多嘢交畀人，所以先唔係好夠瞓。對計劃無影響，放心。」

然後我又將另一件事講畀佢哋知。

距離準備工作完成，仲有兩樣嘢要做，做埋就搞掂。

「阿金。」

「嗯？」

「你⋯⋯加油。」阿文放棄再勸我，改為向我打氣。

「多謝你哋。」

阿志拍我膊頭，用右拳撞一撞我心口，無講嘢。

心照啦。

見完阿文同阿志，我就去拎訂咗嗰樣嘢，估唔到咁重咁麻煩，攞到我成身汗。

返到屋企，沖完涼就開始做最後準備，拎出紙，開始寫字。

我本來仲以為林伯會係我最後一個客人，點知最後原來係Miki。都好嘅，對我嚟講係一個完美嘅句號。

上一代嘅罪孽同悲劇嘅連鎖，就由我嚟斬斷。

林伯話過，最痛苦嘅報應就係眼白白睇住最重要嘅人受苦。或者我同家姐承受嘅，就係老豆當年為錢出賣原則嘅代價。我相信，死咗嘅老豆幾年嚟都眼白白睇住我同金弦受苦，而佢透明無實嘅手，連安慰我哋都做唔到；納入虛空嘅聲音，就算向我哋道歉都傳遞唔到。雖然你作嘅孽唔關我事，無理由要我承受，但係已經無所謂喇。老豆，無論你聽唔聽得到都好，我話你知：「我會連你嘅痛苦都一齊承受。」

雖然無咗你，依家嘅一切都唔會發生，但係我唔憎你，你煮嘅午餐肉仍然係最好食。如果有下一世，都請你繼續做我老豆，不過呢，你最好就咪再做醫生喇。

我笑一笑，句子寫到最後一個字。

「你嘅報應，到此為止喇。」

畫上句號。

水滴落下嘅聲音，有啲似眼淚輕撞地面嘅微響，唔知係我屋企有嘢漏水，定係老豆嘅眼淚呢？

暫時抑制第二人格嘅方法，治療師話唔會次次有效，用得愈多，效力愈低，可以拖延嘅時間就愈短。佢叮囑我話，抑制始終係治標唔治本，叫我如果發現Miki 有異狀的話就盡快聯絡佢。雖然治療師唔知我想做乜，但我心入面都好多謝佢嘅專業意見，可以令我安心。

如果準備好晒所有嘢，咩都未做就被Miki 一嘢捅瓜我，就真係揼心口。

為咗防止Miki 長時間見到我而令壓制第二人格嘅方法無效，我叫咗阿文代我畀封遺書原稿Miki。

「Miki 抄完喇。」完成之後，阿文打嚟通知我︰「佢有啲唔好意思，可能因為無諗過你會話我知。」

社工姐⋯⋯姐？

我約好Miki 幾點邊度等，不過出現嘅係阿文，會驚訝都好正常。

阿金講咗你知？

嗯，要我代佢畀封遺書你，睇住你抄。

姐姐你唔阻止我自殺？

如果我今日嘅身份係社工，我會同你傾下，希望可以有機會打消你呢個念頭。但就算你最後仍然選擇自殺，我都會尊重你嘅決定。

咁你今日嘅身份係咩？

只係你同阿金嘅朋友，所以更加尊重你哋兩個嘅決定。

阿文話，Miki 一邊抄封遺書，一邊好幸福咁笑，笑到連自己喊緊都無自覺。

佢哋兩個，分別之前攬埋一齊。

多謝你⋯⋯社工姐姐⋯⋯一路以嚟⋯⋯都好多謝你⋯⋯

傻妹，乖，姐姐喺度。

阿文忍住眼淚，輕掃Miki 背脊。

阿金喺同你約好嘅地方等你。

「我唔會喊，我信你會救到Miki。」電話對面傳嚟嘅，其實已經係忍住唔喊嘅聲線︰「機會幾細都好，我信你會得㗎⋯⋯」索鼻水嘅聲音。「所以⋯⋯」抽泣聲。「我唔會喊⋯⋯」

「會救到。」我好堅定咁講。

電話對面，靜咗落嚟。

「因為我有你哋幫手。」

「阿⋯⋯金⋯⋯」

「因為我唔係獨自一個面對。」

深呼吸。

多謝你哋。

距離Miki 自殺，已經進入最後倒數。

所有要做嘅準備都已經完成。盡人事，聽天命。人事已盡，跟住落嚟就係聽天由命。無論最後結局係邊一個，我都無愧於心。我唔知對Miki 嚟講邊個結局比較好，但我已經盡晒力將最好嘅結局呈現喺佢眼前，係生係死都好，我希望Miki 直到最後能夠流落嚟嘅，係感動嘅眼淚。

為咗令你最後嘅眼淚唔會被黑暗同瘋狂污染，我願意沉沒於無底深淵，將你拉返上嚟。

手機震動，Miki 嘅wtsapp ：「你肯定喺你屋企見面？」

「係，我畀一樣嘢你，然後先見證你自殺。」

「但係我可能會殺咗你。」

「唔會有事，信我。」

沉默咗一陣，Miki 個名下面連續幾次「輸入中⋯」同「在線上」交替出現，唔知佢想打咩畀我，但最後都只係得好簡單嘅「ok」。然後，我屋企嘅門鐘就響起。

叮噹⋯⋯

打開門，映入眼中嘅係我最熟悉嘅面孔。

原來Miki 一早到咗，只係企喺門口猶豫應唔應該入嚟。佢著住一件白色背心，配上牛仔短裙，露出奶白色嘅肌膚。少少包包面上嘅五官仍然精緻吸引，帶幾分小朋友咁嘅可愛，但係第一次見面嗰陣嘅天真無邪同煩膠氣息都已經唔存在，取而代之嘅係陰鬱嘅表情。

小朋友由心底散發出嚟嘅悲傷，更加令人心痛。

經過咗咁多事，Miki 依家嘅寧靜反而刺痛我嘅耳膜。

我知時光唔會倒流，但係我仍然好想再聽到佢用把煩膠聲叫我個名，拉住我衫袖周圍走。

我望向Miki，佢對眼唔敢直視我，仲有左手揸緊右手手腕，可能係壓制緊第二人格；我伸手，捉住佢隻右手，拉咗佢入屋。

「哇！」Miki 有少少失平衡，叫咗聲，成個身挨埋我度，好自然咁攬住咗我條腰。「佢走出嚟點算⋯⋯」

「我都照攬㗎喇。」

Miki 無我辦法，扮嬲咁哼咗一聲。

我帶咗佢入客廳，叫佢坐梳化等一陣。本來我想畀咗樣嘢Miki 睇先，但係Miki 堅持要我收咗佢封遺書先︰「我特登搵人寫㗎，希望你睇完會明白我嘅心意。」

「點會唔明？」封遺書本來就係我寫嘅。

「你太蠢咪唔明。」

我笑咗，睇嚟Miki 仲勉強維持到自己本身嘅人格。

好，我唔會畀佢有機會出嚟破壞我同Miki 最後相處嘅時光。

「送樣嘢畀你。」我打開房門，拎咗一個好大嘅白色禮盒出嚟，上面有一層波浪形坑紋。

Miki 起初仲皺晒眉頭，望咗個盒一陣，然後開始估到係咩嚟。

「唔係啩⋯⋯」佢難以置信咁口噏噏，揸實自己手腕嘅手放鬆咗。佢兩手扶住白盒，向上揭開。

或者已經無人記得，或者連Miki 自己都已經唔記得，但係我一直記住，喺同佢一齊見證阿嵐婚禮嗰一晚，Miki 曾經講過：「我都想著婚紗⋯⋯」

盒入面，就係我白痴又無聊、心血來潮買嚟送畀Miki 嘅純白婚紗。Miki 嗰對稍微暗淡嘅大眼漸漸回復光采，視線終於移喺我身上︰「你咁都記得⋯⋯」

「換咗佢，我哋今日結婚。」無註冊無擺酒無證婚人，只屬於我哋兩個嘅婚禮。雖然成件事好似小朋友玩煮飯仔咁兒嬉，但係我覺得咁樣已經夠。

「吓⋯⋯？」

我唔識點形容Miki 嘅表情，好似係有啲驚訝、少少驚喜，忍唔住笑嘅同時又忍唔住喊。

「我哋今日結婚。」我再講一次，Miki 知道我好認真，於是抹一抹眼淚，用力點點頭：

「嗯！」佢拎住套婚紗小跳步行入我房，閂埋門換衫，而我就拆開信封，開始睇Miki 寫畀我嘅遺書。

金仔，在信上叫你這個名字應該沒問題吧？因為已經是最後了，就容我這麼叫你吧，這樣很親切。

我交畀Miki 嘅遺書原稿入面，第一句唔係咁寫。唔通封遺書……我嘅疑惑，喺下一句得到解答。

看了這一句，你就會知道其實這不是你替我寫的遺書吧？這是我自己先寫好的一封。我覺得，自己人生中最後對最重要的人傳遞心意，還是靠自己來告訴你最合適。那些找你的客人，我猜應該是想把自己最後的心意寫得「好好睇睇」。也許是擔心靠自己來寫，行文會不夠流暢和優美，或者最重要的感情沒辦法傳遞到對方心中。我的文筆自然也不算好，但就算拙劣，看起來還有點笨，這仍然是我最真實的情感。我為你努力寫下來，儘管遺詞用字都達不到你的水準，也希望你不會覺得這樣為你難看地努力的我很蠢吧。

你之所以讓客人都把遺書抄一次，其實就是讓他們把你代筆寫下來的情感重新轉化成他們自己的心意吧？因為字跡是有感情的，對不對？每個人的字跡也承載了那個人的成長回憶，小時候我們都曾經寫下又大又東歪西倒的字。現在重看，還是會覺得窩心，因為那是自己寫下來的真摯感情。不過呢，作為你最後的客人，我就來個反傳統的做法來給你一點驚喜。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我找你寫遺書的要求嗎？我可是很生氣的，所以現在來搗蛋了，總之就是要體驗一下當你的客人是怎麼樣的感覺。然後我就明白了，呀，原來那時候豪仔是這樣想的。呀，布甸仔原來是懷著這樣的情感。呀，社工姐姐原來是這樣的心情，一下子，我就全都懂了。那些一直以來找你傾訴的客人，原來在人生的最後，確實地感覺到，就算是一個無關係的陌生人，也能夠理解到自己的掙扎和痛苦。其實任何人都能理解其他人，分別就在於有沒有用心去了解罷了。你對我說過，自己是死神，怎麼可能呢？死神是多麼的陰鬱可怕，又無情冷血。當過你的客人我就知道，跟你傾訴時，看到你代筆寫下的遺書時，那感覺是跟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跟願意理解自己心情的靈魂相連在一起似的。那種窩心，和在人生最後得到另一個人全盤接受、尊重和理解的感覺，並不是死神能給予的。你沒自己想像中那麼鐵石心腸，所以我才喜歡你。我還記得那時候的感覺，本來像看著一塊暗黑色的晶石，三尖八角的，伸手去摸，又冰又刺痛。過了一段日子，那些稜角軟下來，有點成了橡膠的質感，再碰時，已經不會痛了，中心還傳來有規律的脈動。在感受到你心跳的同時，原來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所以你知道在美都那天，你跟我表白時我到底多開心嗎？為何會覺得那麼幸福，連自己都摸不著頭腦。明明只是一句簡單的表白，卻覺得快樂由胸口湧到指尖和髮尖，連世界的顏色彷彿也霎時不同了，像鋪上了半透明的淡紅薄膜。金仔，你知道這是為甚麼嗎？

我太笨了，想不清楚呢。如果要我形容，對了，可能Rose 在船上跟Jack 在一起的時候，她眼中的世界就是這淡淡的玫瑰色，我如此相信著。知道我為甚麼只哼《鐵達尼號》的主題曲嗎？小時候我就是看了這電影才開始對愛情有所憧憬的。對我來說，那首主題曲就是我對愛情的最大願望。知道嗎？實現了這個願望的人，就是你呀。

我一直在想，自己不可以喜歡上任何人，因為我的過去絕對沒有人能承受。但我一面在否認愛情的同時，又渴望真的出現一個人，我明知不可以喜歡，卻無可救藥地愛上的人。

也許我心裡面多少認為，你是能承受一切痛苦和悲劇的人，所以我才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了你吧？那時我想閉上眼睛，別過臉去，心中默默說道：「看吧，聽了我的過去，一切都完了。」我想逃走，所以問你要不要吃薯片，你記得那時候你做了甚麼嗎？你這混蛋竟然替我擦眼淚，怎麼能這樣？我在心底的奢望，那連伸手都觸不到微光，你竟然雙手把它放在我眼前。你在知道我過去的情況下，仍然向我表白，仍然願意愛上這個全身破爛不堪的我，謝謝你。你還不是嘴上說說就算了，你真的在愛我，而我也很確實地感受到你的愛。所以我才體驗了廿六年來最愉快的生日，人生第一次有了男朋友、第一次跟你到海洋公園、第一次一起做晚飯、第一次跟你睡在同一張床上、第一次跟你住在一起、第一次知道回家有人等著自己有多幸福⋯⋯那一切一切，所有的第一次，實在太開心了，開心得以為自己在做夢。雖然快樂永遠是短暫的，但我也慶幸在一切結束之前，能跟你相愛，和你在一起。

可是為甚麼呢⋯⋯為甚麼我這麼貪心？我明明想寫有那段日子就滿足了之類的說話，卻寫不出來！我很貪心，太貪心了⋯⋯還想跟你再過很多日子。不對，不是很多日子，是跟你過一輩子。明明已經有了那段最幸福的日子，卻覺得遠遠不夠⋯⋯還不夠啊⋯⋯為甚麼她要來破壞我們呢？為甚麼唯一能承受我的噩夢的你，偏偏是她唯一想殺掉的人？

命運跟我們開的玩笑實在太大了。我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壓制她殺死你的衝動，就算是寫遺書的現在，想起你的時候也會手震。如果不是我太愛你，她肯定早就支配了我的身體。

她想你死，但我不想！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愛我的人，怎能讓她殺死你？要是你死掉，她就會消失，那麼我也肯定活不下去。我贏不了她，唯一抗衡的方法就只有玉石俱焚。

原諒我用這種方法抗爭。原諒我學了你姐姐的一招，原諒我詛咒你，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忘記我，找另一個沒我這麼麻煩的女人吧。

對不起，說得心情都沉重起來了。最後應該說些正面一點的說話才行，因為如果我完全沒了正能量，就沒有勇氣自殺了。縱然說不出跟你在一起時間雖短卻很滿足，但還能說些甚麼讓我們心裡好過一點的。對了，金仔，知道嗎？你陪著我過的這段時間，我就像預支了一輩子的幸福似的。對，我不滿足，我還想透支多幾輩子的幸福來延長你陪著我的日子，不過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然而，我必須告訴你，就算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還遠遠不夠，我們仍然實實在在地渡過了幸福的時間。那麼，我自殺的時候，會微笑的。因為在一切都被黑暗吞噬之前，我還能回想那段日子，就像暗夜長空中，你獻給我的銀白晨星，聚成閃耀銀河的軌跡，迎接我生命的最後一個瞬間。

願你也能看到那道銀白色的光華，感受到我微笑之中滲透的幸福，祝福我人生中唯一一次，伴隨下墮的飛行。

謝謝你給予我幸福。

謝謝你能愛我。

最後的最後，我想說，金仔，我愛你。

「你個傻妹⋯⋯」我望住呢封Miki 自己寫嘅遺書，眼淚好自然咁流咗出嚟。

「阿金，我拉唔到後面條拉鍊呀。」房入面傳出Miki 嘅聲音，我用衫袖抹一抹眼淚，就開門入去。

我幫Miki 拉埋背後嘅拉鍊，而佢背脊上面嘅傷痕，亦靜靜咁被純白嘅婚紗掩埋。佢拎起床上嘅白色頭紗，戴喺頭上，轉身面向我：「我⋯⋯靚唔靚呀？」Miki 少少怕醜嘅眼神，望一望我，又移開視線。

我嘅手穿過頭紗，感受佢面頰嘅溫度。

見證阿嵐婚禮嗰日，Miki 問過我同一個問題，但係我無答到。多謝個天，畀我喺最後，有機會答返呢個問題：「靚，你今日好靚。」

我拖住Miki 隻手，打開屋企嘅大門，同佢一齊行出去。

「跟住⋯⋯係咪見證我自殺？」

或者係因為我仲想陪多Miki 一陣，所以我選擇帶佢行樓梯上天台。我住嗰層同天台有三層嘅距離，陪住著婚紗嘅Miki 慢慢行上去，都幾浪漫。

「唔係呀，跟住係行禮。」

天台，就係我哋兩個嘅教堂，新娘進場嘅背景音樂已經安排好。我拎出手機，㩒播放掣，喺播放清單入面等咗好耐嘅《鐵達尼號》主題曲，幽幽歌唱。

「行咯。」

我同Miki 十指緊扣，喺長笛嘅前奏滲入空氣嘅同時，邁步踏上通向天台嘅樓梯。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Miki 嘅手用力捉實我。

Far across the distance

And spaces between us

You have come to show you go on

我想跨越所有嘅障礙，只係為咗嚟到你身邊，話你知我愛你。

Near, far, wherever you are

I believe that the heart does go on

腳步聲喺梯級之間響起，成為主題曲嘅伴奏。

Once more you open the door

And you're her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我望一望Miki，佢亦望住我。

「傻妹。」

「你就傻，哼。」佢扮嬲，谷脹塊面，好似雞泡魚咁。

Love can touch us one time

And last for a lifetime

And never let go till we're gone

但我相信，就算we're gone, love still lasts 。

Love was when I loved you

One true time I hold to

In my life we'll always go on

希望我嘅愛可以一直陪住Miki。

距離天台，仲有一層。

Near, far, wherever you are

I believe that the heart does go on

Once more you open the door

And you're her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長笛間奏再次響起。

You're here, there's nothing I fear

「係……真係⋯⋯」Miki 嘅淚水令頭紗貼住佢塊面：「我無嘢好驚⋯⋯因為你就喺我身邊⋯⋯」

And I know that my heart will go on

「係，我喺你身邊。」

We'll stay forever this way

Miki 捉住我嘅手愈嚟愈用力：「佢⋯⋯想出嚟⋯⋯」

You are safe in my heart

「我唔會畀佢出到嚟，放心。」

我哋打開天台嘅門，行到盡頭。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進行曲完結，我哋兩個終於到達行禮嘅地點。播放清單嘅下一首歌，播出前奏。

我轉身，拎出無鑽石嘅戒指：「梁美琪，你願唔願意嫁畀曲金鉉，成為我嘅妻子？」

「我願意⋯⋯」

我又自問：「曲金鉉，你願唔願意娶梁美琪，成為佢丈夫呢？」然後再自答：「我願意。」

我同Miki 交換戒指，套喺直通心靈嘅左手無名指上面。我揭開佢薄薄嘅頭紗，嘴唇靠近，Dear Jane 嘅《哪裡只得我共你》同時響起。

吻下去　便確定我共你　

能同生　能同死

趁渡假　覓勝地我共你能從此一起

Miki 嘅眼淚沾濕我塊面。

我們身邊太多假人

心中太多傷痕　等不到私奔

另一個人格漸漸浮現，Miki 嘅手指隔住純白手套好大力咁捉實我隻手。

我要將你拯救

逃離人類荒謬

就用我的雙手

帶著你走　不掙扎　只緊扣

「今次，我唔會再放手。」

從未低頭　途經幾百萬傷口

站在我的身後

要確保你無愁沒憂

「你放手啦⋯⋯如果唔係⋯⋯我點自殺⋯⋯」

不聽閒言　若你好

就已經　很足夠

「記唔記得，Jack 同Rose 講過咩嘢？」

愛下去　便慶幸我共你

能同歌　能同泣

Miki 嘅表情好訝異，空出嘅手掩住嘴：「無可能⋯⋯ 你已經實現晒我啲願望㗎喇⋯⋯」

與外界　未隔絕我共你

能停止呼吸

「仲未實現晒，仲差一個，唔係咩？」

我們身邊太多批評

手嘅力度減輕咗，另一個人格再次被感動壓制。

干擾敏感生命　不想太清醒

「You jump, I jump. 」

我要將你拯救　逃離人類荒謬

「我陪你死。」

就用我的雙手　帶著你走

不掙扎　只緊扣

「你⋯⋯係咪傻咗⋯⋯講咩陪我死喎⋯⋯」Miki 對眼完全控制唔到缺堤嘅眼淚，嗰份絕望盡頭嘅感動，就係我最後送畀你嘅禮物。

從未低頭　途經幾百萬傷口

老梁又好，林伯又好，我老豆又好，Miki 又好，甚至另一個Miki 都好，我全部都會承受。

站在我的身後　要確保你無愁沒憂

由我嚟為呢場悲劇寫低終曲。

不聽閒言　

若你好就已經很足夠

Miki 握住我隻手嘅力量又再一次加強，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大力，就算有手套阻隔，指甲都插咗入我手背。

那裡無人被嫌棄　那裡無人被人欺

「捱唔⋯⋯住喇⋯⋯⋯⋯」

浪漫溫馨一世紀　那裡只得我共你

「辛苦你喇，已經，唔使再捱。」

勝過絕美的晨曦

間奏響起，我同Miki 合埋眼，十指緊扣，一齊向虛空踏出一步。

兩個人，一齊下跌。

我要將你拯救　逃離人類荒謬

手機一路播住歌，喺我袋飛咗出嚟。

就用我的雙手帶著你走

不掙扎　只緊扣

唔會放手，點都唔會再放開Miki 隻手！

從未低頭　途經幾百萬傷口

下方傳嚟救護車到場嘅聲音，多謝你哋，阿文、阿志。

站在我的身後　要確保你無愁沒憂

放心，Miki，我會保護你。

不聽閒言　若你好

就已經很足夠

攬住Miki 嘅身體扭轉角度。

生存

就這麼

愛到死

很足夠

最後一刻，我聽到，自己骨頭碎裂嘅聲音，就好似被書頁壓扁咗嘅百合花瓣，隨風飄去，劃出銀白色嘅星河軌跡，迎接我人生唯一一次，伴隨下墮嘅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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