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啟※
今天一大清早,我便趕往玄都,一頭扎進瑜念樓的玄都分店後廚,待踏出瑜念樓時,已是申時三刻。
「剛剛好趕上下午茶時間。」我拿著食盒,輕輕撫了下金元寶柔順的金色鬃毛,便與牠漫步走向天威都護總部。
金元寶今年已滿十三歲了,相較從前桀驁的性子,現在變得沉穩得多。雖然偶爾還是會鬧鬧脾氣,例如別的母馬走近懸光時,又或是牠做錯事我不給牠零食時,別的時間跟訓練有素的軍馬沒甚差別,甚乎出蹄更加快狠準。記得兩個月前我接了個風絮令上山剿匪,那個打算劫持安亨來要脅我的山賊,被金元寶前蹄輾過後蹄踹過的山賊,其倒地後狀況簡直只能以慘不忍睹來形容,不過金元寶還算有分寸,沒直接把賊踹死。後來我褒獎了金元寶大餐,至於安亨這個偷偷跟來的臭小子,我訓斥了他一頓後,便將他交給爹和其兄安元「好好管教」。
不知怎的,在管教自家孩子上,任天涯手腕還真是比不上大兒子安元。或許是隔代遺傳,年近十歲的安元,已繼承了爺爺任墨因的完美風範,就是好像……比較腹黑。當初我還不知道,為何只要安元在街上走動,那些城中小混混便會自然不見影蹤。後來有次進城時無意中看到任墨因與安元,當時兩人臉上掛著無害的完美笑容,瞥了眼後巷便翩然離去。待我好奇走到巷口時,下巴幾乎掉地。巷中沒血沒髒亂,就是一群混混以詭異的造型被掛在磚牆上。那些混混的狀態,相信再有能耐的大夫也不能找出任何創傷,不過我肯定這群混混沒個半年也不會痊癒,包括身體和心靈。
至於唐瞳兩年前首次推出的大雍小公子榜,安元已連續兩年奪魁。看他的勢頭,成年後大概會直接登上大雍公子榜榜首。
我走進天威都護總部,一路跟正在辦公的都護們打過招呼。繞向花園,隨手摘了些茉莉花。在那棵松樹下往窗內望去,我輕笑了出來,還真不出所料。
站在將軍辦公書房門前,我輕輕推開門閃身進去時,迅速為房間施了個隔音障,順便把早已準備好的紙條貼在門外──「保持安靜,請勿打擾」。
在矮櫃上擱下食盒,躡手躡腳地將那些茉莉花放在辦公桌的一角。申時後的陽光灑進房中,陣陣微風吹散室內的悶熱。我席地坐到辦公桌後櫃子旁,手枕在櫃上、頭枕在手上,在這個最佳角度欣賞美人──正坐在桌前睡著了的任天涯。十年多的歲月,任天涯還是一點沒變──俊美如昔,體貼溫柔。說到你最擔心的是甚麼?大概是我的身體吧!修靈之人壽數較常人長,活個百來二百歲也不是難事。我知道你一直在濟世閣那邊找藥,每次聽聞一些具延壽效益的罕見靈藥時,總是想方設法去找,或重金以求,或刀劍加諸某人項上。不過最後一個做法,基本只發生過一次,對象固定,就是聽說曾因我得罪七大世家的死要錢──呂大獅。這大概是我唯一看見向來正直守法的你破戒的一次,亦讓我深深了解你心中的陰影。至於呂大獅下場?我當然是站在自家丈夫立場啊!毀屍滅跡恐嚇威脅我還是可以的,反正,天威都護裡最大的就是我的後台,以呂大獅生意人的腦袋,得罪七大世家一次已夠他受了,難道還願得罪第二次?
想到此處,我也只能無奈而笑。你為我做的種種,無一不讓我感動。可我還是希望你有天能想開一點,只要珍惜現在我倆相處的每一天,無論一生短與長亦毋須遺憾。我記得你每一次為我下廚的樣子,記得你剛得知我懷上了的驚喜神情,記得你在我生日吹奏親自編寫的曲子……我無法參與你過去的喜怒哀樂,可現在的我會一輩子牽著你的手,陪伴你一起度過每一個明天,分享一切的美好,分擔一切的難過……
※
「阿已,醒醒……地上涼著呢。」
無比熟悉的嗓音傳進耳中,我悠悠張開眼睛。橘黃的燭火幽幽晃動,窗外的日照已被月華取代。
我伸出指尖撫上你的臉龐,尚未完全清醒的腦袋,讓我下意識勾下你的脖頸,吻上你的唇。你的手扶上我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曖昧的氛圍將我倆包圍,你一把抱起我轉向內室床榻……
我伏在你胸前,彎著雙眼吻在你的鎖骨上,輕道:「展鴻,生辰快樂!」
看你愣了愣的樣子,我肯定你又忘了自己的生日了,怪不得整天窩在書房辦公。
「早前的大案子不是結束了嗎?又不好好休息,看,連坐在桌前都睡著了!」我坐起來沒好氣地拍了你一下,卻被你反握著手又拉到懷裡。
「沒妳的氣息在身邊,我睡不好……」你嘟嚷著把頭埋到我的頸窩,墨黑長髮撓著我臉頰,聲音滿是撒嬌的味道。
我心中一軟,伸手環住你,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
「要不……我現在哄你睡?」我微微抬首,半認真半戲謔地對你說。
「比起睡覺……我更想做另一件事──」溫熱的氣息噴向耳畔,我不禁顫了顫,腰可還有點疼,而且我準備的下午茶可還沒吃啊!
「別別別,我要吃飯我肚餓……」
「一會便不餓的了……」一陣天旋地轉,再次變成男上女下,就在你打算進一步行動時,靜謐的室內響起「咕──」的巨響……
然後……你相當克制地埋在我肩窩處悶笑,可悶笑終究還是變成大笑。作為當事人的我,有點想找縫鑽。
片刻,我牽著你走到窗前的小方桌,打開食盒。在保鮮符的加持下,盒中的糕點還是熱騰騰的,帶著果香的清甜味道散在空氣中,七色糕點和一個小巧的生日蛋糕被我放到桌上。看著桌上的點心食物,我突然發現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
「糟了!我完全忘了安元和安亨還有爹在家中準備了你的生辰飯!」
你按下我正打算收拾食物的手,半認真半促狹地說:「反正妳都忘了就乾脆忘了吧!今天我希望只我和妳一起過。」
「可是……」想起安亨這個最會鬧騰的兒子,我的眉心都可以夾死蒼蠅了。
「沒事,父親很聰明的,安元也拿捏得住安亨這小子。」你將我按回椅中,將食盒放到一旁。
「真的沒問題……我還是告訴他們一聲吧。」
語畢,我拿出水鏡,想了想還是聯繫爹,可惜他沒有接。正想聯繫安元,便收到他的水鏡。
正打算開口,臉上掛著溫潤笑容、眼中卻閃過一絲玩味笑意的安元,已先我一步開口。
「娘,您跟父親在天威總部吧!放心,我跟爺爺早已經猜到。您們安心玩吧!代我祝父親一聲生辰快樂,明天我們再為父親慶生。您不用擔心安亨,他正在書房抄孝經。兒子就不打擾您們了,先掛了,晚安。」
看著水鏡被掛上,我帶著無奈笑容望向你。只見你一副了然的表情,夾著一塊點心送我到嘴邊。
「現在可以安心吃飯了?」
既然大兒子已擺平了家中老小,現在我當然要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啊!
※
挽著你的手,我倆悠悠閒閒地在熱鬧的夜市中漫步。正在巡邏的年輕都護們一看到你,忙不迭地肅立,更打算跑來打招呼。可他們立刻被那些識趣的老熟人押住,繼續按原路線巡邏去。
我與你對視一眼,大家都忍俊不禁。雖然身在高位多年,你還是一如當年。雖然具有身在高位之人不經意散發的威勢,可平常在面對同袍時仍然是那個任大哥。
當然,你偶爾也會做一些出格之事──躲過一眾都護與夜遊百姓,躍上玄都塔頂看月光。五月的夜風仍帶一絲涼意,你躺在瓦頂上,我枕在你肩膀上,一起看著柔和的銀白明月。
「展鴻,你今年的生辰願望是甚麼?」我翻過身,彎著眉眼看著你,順道親了親你的臉頰。
「待我退下來後,一起牽手自由自在地走遍大雍,看盡山河日落……」你抬手將我被夜風吹亂的髮絲攏到耳後,低沉的嗓音盡是認真,「我們永遠在一起、一起變老,就是我的願望。」
聽著你的願望,看著你深邃的眼神,我眼眶泛起熱意。我牽起你的手,十指緊扣。
「還記得當年在風翎童子山上,你跟我說過的話嗎?風翎是自由的,祂可以選擇不停下腳步,也可以選擇為最愛的地方而停駐。」我感受著你掌心的暖意,將你的手背貼在臉上,「心之所悅,便是自由。當年我跟風翎童子許的願,早已實現了。」
天空的白玉盤,呼應著地上的萬家燈火。
我依偎在你身邊,站在這玄都塔頂,眺望這片地方。
這個,我與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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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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