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聽上去足足有三十天之長,好像要長久的時間才會到達,但時光飛逝,沒等到他們做足完好的心理準備,一個月後就悄悄的到來了。
早在三天前耶魯因為還有事物要準備處理,便率先離開家裡,耶魯臨走前只簡單的帶了一小包袋子掛在肩上,安琪拉盤膝坐在地上仰望兄長,忽然問道:「哥,如果他回來找我們了怎麼辦?」
耶魯沒有回頭,聲音卻輕笑著說:「安琪拉,我想,妳還是當他早就忘記我們過著富貴生活好了。」他背光的身影導致背影也顯得晦暗不明,但安琪拉卻明顯感受到惆悵的滋味。
「他不會回來了是嗎?」安琪拉輕輕說著,雖然這是個疑問,但她內心或許早就知道這件事情早已成為了定局。
「⋯⋯」耶魯這次沒有回答安琪拉的疑問,他沉默片刻,突然回頭,朝安琪拉露齒一笑,說道:「三天後我們在約定的地點見,小心不要被人跟蹤了。」
「好。」安琪拉沒有再執著於問題,她爬起來,走向屋內的深處,不再看著依舊停留在門口的耶魯。
耶魯駐足許久,久到原本腳下拉長的影子也消失了,他眼中的情緒漸漸沉澱,直至空無。
「唦⋯⋯」他的離去帶起地上的塵土飛揚,沒有一絲留戀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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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牆的那一邊,已經有數十名的軍人乘坐著升降梯上到高牆,他們在強勁的大風中眺望傳說中的古城區,帶著鄙視、懷疑、好奇的心態,各個不同,但無一人不是用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一群不能被稱之為人類的低賤生物。
強勁的風呼嘯的刮著,如同冰渣子不斷附著在臉上,耳邊如同惡魔的怒吼,看著下方的軍人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將身體往內縮。
在第一批軍人上高牆後,緊接著是身穿大白掛以及象徵貴族服飾的人們上到高牆,原本態度還有些散漫的軍人立刻整齊劃一的站成兩排,身姿筆直的迎接他們的長官。
跟在米格爾身側身穿大白掛的男人推了推厚重的眼鏡,正仔細的跟米格爾說明整個計畫究竟是如何進行。
「閣下,您眉頭深鎖,肯定是困惑這個偉大的計畫是如何進行對吧?我就為您解釋一番吧。」
「⋯⋯」米格爾抿著唇,沒有回應他,眼中似有複雜的情緒在流動,卻也是默認他繼續說下去。
男人從一旁助理手中拿出一大張圖紙,攤開在米格爾面前,說道:「這項計畫是為讓偉大的帝國勢力擴散到全世界,並且在不耗費一兵一卒的情況下一一攻下各國。而這個計畫的改造對象就是這個城中長年關押的舊人民們。我們要將他們改造成能被我們帝國控制的『強化兵器』,閣下不覺得這些不能稱之為人類的低賤生物最適合作為怪物為帝國戰鬥嗎?好歹這樣他們還能清洗自己帶有的原罪。」
米格爾面上淡淡的,問道:「各國?新帝國不是早就統治了全世界?」
男人臉色一變,訕訕一笑,馬上說:「閣下節哀,因為前公爵大人早逝,沒辦法將只有國家核心成員才知道的秘密授予給您,但其實在新帝國之外,還有依然遵循腐敗的舊世界制度的國家,並且他們將我們神聖的帝國視為『異端』,聯合起來想要消滅我們,所以我們不只要對抗他們,還要讓他們的人民受到懲罰。」
「是這樣啊。」米格爾垂眸,眼簾底下的眸光微微一動,似乎點燃起了什麼。
「相信這樣正統高尚的理念閣下也十分認同吧?」男人搓著手,諂媚一笑。眼前這位少年雖然現在勢力單薄,甚至在家族內沒有地位可言,只是個有名無實的魁儡,但以後的事誰說的準呢?說不定再過個十年情勢又翻轉了。所以他得把眼光放的長遠,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我知道了,就先這樣吧。其餘的等到了基地再詳說。」米格爾逃避似的閉上雙眼,他眼中晦暗不明,耳邊風聲呼嘯,旁人的話語都變得模糊。朝著幾十米下方的城區望去,似乎是多麼眼熟,卻又跟記憶中的模樣截然不同。
一邊走著,米格爾內心發出了沉重的嘆息。
耶魯、安琪拉,這樣的我,還有資格跟你們相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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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比人們想像的還要快降臨,黑暗又寧靜的氛圍不自覺得讓人產生疲憊,原本精神抖擻的孩子也揉著困乏的雙眸回到溫暖的家中。
但有一群人不同,他們在白日時靜靜的潛伏,在陰暗中養精蓄銳,等待著黑夜的到來,一進入黑夜,他們便伺機而動,敏捷迅速的奔往約定中的城牆邊。
秦從兩天前就躲藏在集合地的附近,一邊監視著是否有可疑人物,同時也等待著自己狂亂不止的心臟跳動什麼時候變得平穩。
太陽漸漸消失後秦依然在黑暗中隱匿,他計畫著等所有人都到了再出現。
直至深夜,同行的夥伴才紛紛出現,他們悄然的來到一處不起眼的小廠房,興奮與懼怕充斥著他們的腦袋,他們在寂靜的黑暗中四處張望,似乎想要找到能帶給他們安全感的存在,卻只有刺骨的冷風紮著他們的皮膚。
「秦小子呢?怎麼還沒來,不久就是換班時間了,這樣下去⋯⋯」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的問道。
他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但卻沒人能夠回答他。
「⋯⋯」
「唉,可別在這邊出什麼岔,我們可都是冒著生命危險的來這裡,如果我被抓到,我老母親也會遭殃──」
「你們別說這種喪氣話!我們為了什麼而來大夥兒都心知肚明,秦小子也有所牽掛,他想要好好道別也是難免。而且耶魯也可能還有事情跟他交代。」
有人看不下去,站出來打圓場,而在不遠處從頭看到尾的秦見到這幕,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眼底的火花正在不斷的迸發出來。
他無聲的從房樑上跳下,故意從門外繞進來,一副才剛剛抵達的模樣,他朝著伙伴們一笑,說道:「各位久等了,我們再來確認一次計畫跟裝備吧。」
一顆定心丸穩穩的打在每個人身上,他們由原本的緊繃變得輕鬆許多,也紛紛露出會心一笑,圍在一起商討最終計畫。
不知過多久,不遠處的鐘緩緩的被敲響,沉悶的迴盪在黑夜的空氣中,秦等人有默契的散開,紛紛消失在暗巷中。最後一個進入黑暗的秦再次回頭望了眼自己生長的城鎮,抿了抿唇,眼神中擁有無限的複雜。
我還會回來,帶你們一起離開。
耶魯,城外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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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鐘聲響起,原本坐著環胸,閉眼凝神的耶魯緩緩睜開眼,雙眸看著不遠處的高牆。
那雙亞麻色的眸在黑暗中閃閃發光,但耶魯臉上卻沒有一絲笑容,過了十分鐘之後,耶魯緊繃的身體才稍稍放鬆,他目光轉移向城中心,還有從一年前就開始在蓋,如今已經完工,舊城內唯一一棟高樓大廈,它周圍被重重的工廠圍繞住,而如今的完工讓耶魯有股很不好的預感。
明晚出發⋯⋯還能去探查一下吧,若是出現不可預測的意外就麻煩了。
如此想著,耶魯輕巧的從屋頂上跳回地面,他身上什麼也沒帶,便往市中心的那棟大樓走去。
在耶魯前往市中心的同時,從市中心旁的工廠內,黑壓壓一片,一群帶著防毒面具的士兵手持著長槍,整齊劃一的朝著各個地區前進。
他們入侵到每個房屋內,將裡面的人拖出來,扔在那台早已堆滿昏迷人們的卡車上,又再前往下一家。
而在不到幾分鐘之內,耶魯便會與那群全副武裝的軍人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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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拉這幾日異常的沉默,她也不再去工作地方,只是靜默的待在家中,瞪著門口,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直到原本斜斜照進家內的餘暉消失不見,安琪拉才如夢初醒一般,站了起來,拎起早已準備好的行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破爛的小屋,而放在匣中的那堆信封也將永遠被封存。
照著約定的時間,安琪拉抵達一處小屋,進門後見到早已抵達的幾人,他們原本看到安琪拉一愣,立刻警戒起來,擺出了戰鬥的姿勢。
所幸,當中有一人走出來,安撫幾人,他說道:「你們冷靜,耶魯不是提過他會帶著妹妹一起離開嗎?她應該就是安琪拉,對吧?」
幾人才收起動作,卻還是不放心的看著安琪拉,有人問道:「妳怎麼沒跟耶魯那小子一起過來?」
安琪拉搖頭,無奈的說:「他之前就先出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他只告訴我要來這集合。」
「好吧,也挺符合那小子的作風。」
幾人點點頭,算是相信安琪拉的話。
他們一邊討論,一邊等待耶魯的到來。
但直到鐘敲響了,耶魯依然沒有出現,人們又開始躁動不安。
「他從沒遲到過的⋯⋯」
「我們該怎麼辦?」
他們七嘴八舌的討論,但安琪拉根本無心聽他們在講什麼,她一顆心高高懸著。
而在她擔憂耶魯的同時,其餘人等早已討論好最終決定。
一個人猶豫的朝安琪拉走進,說道:「安琪拉⋯⋯我們最終決定還是照著計畫進行。妳呢?跟我們一起走吧。」
霎那,安琪拉緊繃的弦像是斷裂一樣,她有些失控的說:「你們要我拋棄我的哥哥跟你們一起走?要我拋棄現在可能生命受到危急的家人?」
眾人沉默,卻無法給她安慰與回應。
「哈,你們要走便走吧。我要去找耶魯。」安琪拉瞪著眾人,咬牙切齒的轉身離開了小屋。
「⋯⋯」
眾人看著沒入黑暗的身影,誰也沒有追上去。
對於他們而言,耶魯雖然是最核心且重要的領導角色,但真正重要的卻是他們即將進行的計畫。並且耶魯也曾說過,他們要成為一個即使沒有領導者,也能繼續生存的強大團體。
依照計畫,眾人紛紛散開,靜默的踏著沉穩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朝著高聳的黑暗城牆走去。
至於早就走遠的安琪拉絲毫不在乎身後的人們最終決定究竟如何,她內心焦灼的擔心遲遲不出現的兄長會不會遭遇什麼不測?
一邊想著,安琪拉又加快了腳速,往回家的路走去。
黑夜中的舊城區沒有任何一點聲響,家家戶戶都緊閉著門窗,每一腳踏在被掀起的塵土上,發出突兀的唦唦聲。
安琪拉對於周遭的景象習以為常,她的腳步像是貓一樣輕盈無聲,鬼魅般穿梭在無人的街道上。
「噹──噹──噹──」
悠揚的鐘聲迴盪在沉默的空氣中,讓安琪拉警覺得停下,眼神冷漠的瞪向聲音的來源,正是最近才剛蓋起的「中央大樓」。
安琪拉望著在黑暗中唯一被點亮的高樓,如同在迷霧中的一盞明燈,但在安琪拉眼中卻散發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格格不入的光亮讓她全身的毛細孔緊張的豎起。
哥哥──
內心突然有種強烈的直覺告訴著安琪拉,耶魯的失蹤就是因為這詭異的存在。
想都沒想,腳就踏了出去,下一刻,安琪拉已經改變方向,朝著城中心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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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琪拉為了耶魯失蹤不安的同時,中央大樓內那位年輕的領導者也輾轉難眠。
再度回到成長的地方,米格爾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滋味,這幾年繁雜混亂的生活讓他一度遺忘自己曾經在與現今完全不同的世界生活過,一切如夢似幻,或許那才是他的幻想。
進到城中前往中央大樓的那刻,米格爾心臟狂跳不止,經過南區時腦中更是有個強烈的聲音不斷提醒他,車子經過的每條街,窗子外的每個街景都是他所熟悉的。
米格爾甚至非常清楚在每個地方該如何走才能回到曾經的「家」,這樣清晰如同烙印在腦中的畫面讓他痛苦不已。他在辨認街景的同時,也認出街上的人們,賣鍋具的太太、總是多送一籃菜給他的老先生──無數的回憶湧入他的大腦,叫囂著,如同他對這個「家」的念想。
唯獨兩人他始終沒有見到。
米格爾最渴望見到,卻又最害怕見到的兩個人。
他們過得好嗎?是不是還住在那撐不上房子的破爛小屋?能三餐都吃肉嗎?
安琪拉是不是一樣愛笑?耶魯還是那麼的溫柔嗎?
滿腹的疑問讓他無從發洩,直至深夜,米格爾從床上坐起,偌大的房間空蕩蕩,只有他一人。米格爾赤腳下了床,隨手披上一件外衣,腳步無聲的從中央大樓溜了出去。
雖然米格爾是名義上的族長,但一個孩子卻無法擁有太大的權力,他的存在時常會被怠慢、忽視,就連守護他的侍衛也都被安排到其他崗位,所以就連米格爾的消失,也沒有任何人知曉。
從中央大樓旁的小通道溜出,米格爾摸索著記憶中的路,一邊小心的躲過侍衛的監視,一邊朝著南區走去。
漸漸遠離光亮的中央大樓,米格爾沒入黑暗,與黑暗融為一體。
在這個黑暗中,他有種被解放的輕鬆感,走路起來都輕盈許多。
米格爾瞇著眼,享受著被黑暗包覆的安心,卻看到前方有個人,直直的朝他跑過來。那人腳步無聲,卻跑得極快。
米格爾戒備的閃躲到一旁的小巷中,探出一點視線緊盯著跑來的人。那人身形嬌小,不似成年人。
得出這個結論的同時,米格爾的心臟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呼吸也瞬間被打亂,他緊抓著牆壁上的裂縫,細碎的碎石被他剥下。1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nQ2v5OMJ4
是她。
沒有任何懷疑,在米格爾看到那輪廓的一霎那就確定了。
他還沒有想好該如何應對時,腳就已經踏出去了。米格爾擋住來人的去路,抿著唇,顫抖的開口:「那邊很危險,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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