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少女迷途中 - 02.碎——拾 <2>

嗶、嗶、嗶、嗶——

時間隨著機器規律運作的聲音流淌，窗簾在一旁啪嗒啪嗒地拍打窗框。陽光束束探入病房，使窗邊的病床沐浴在陽光之下。

躺在上頭的男孩感到有些刺眼，便欲轉身，全身的疼倏然襲捲心頭。

身軀就如脹滿熱水的水球，一動一輒，骨頭都能穿刺薄薄的一層皮膚。

他睜開雙眼，光線竄入他的眼球，太陽的灼燙感使他下意識瞇起眼眶。

嘴唇乾裂的他想拿起床頭旁放置的水杯，自己卻毫無移動的力氣，只能放任口腔內黏膜出血，滲出的血腥味怎麼樣也讓他習慣不了。

透著暖白光的簾子隨著風拂動，斑駁光影落在男孩蒼白無血色的臉龐，鳥兒在窗外飛過，享受自由般歡愉鳴叫。

爾後，風停了。

窗簾拍打聲不再、鳥鳴不再，僅剩儀器規律的聲響迴盪在小小病房。陽光遍佈男孩發燒而炙熱的身軀。

嗶—————

一道刺耳的機械嗶聲嘎止時光流逝。

他緩緩闔上雙眼，男孩最後的視線停留在高飛的鳥兒，直到飛離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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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蝶！再不去迎接客人，泉大人要生氣了！」

一道稚嫩的喊聲將少女從夢中拉回現實，她感受到一雙小手劇烈搖晃她的身軀，都快把被單扯壞了。

少女皺起眉，睜眼一望，一個面部白皙、眼無瞳孔的女孩正直愣愣盯著她。

如黑藻般烏亮直髮掃過少女臉龐，一陣搔癢使她猛然坐起身子。睡夢之中被叨擾吵醒，她懊惱地看向坐在一旁的童子。

方才的夢境硬生生地被撕裂，所有畫面都被迫成為模糊的碎片，掉進腦中深處。

碎片在腦海中粼粼散著光，少女努力尋找著落入深海的夢中回憶，卻無從下手，只能任由碎片散落，沉浸深底泥沙，不再起波瀾。

自從上一次夢見小泉上世時，她心中就起過疑問，也許其實她擁有夢到靈魂前世的能力？而自己消失的記憶，是否能夠藉由夢境失而復得？

但經歷方才的那場夢，她非常清楚夢中的主角並不是她，就算影像在她醒後有多麼模糊。

那個人，不是她。

她失落地想，她能夠夢見他人前世，那又如何？

自己的記憶卻無影無蹤，一切都只是徒勞。

「已經寅時了嗎？」

少女問向童子，往四周一望，臥房內全是散落的童玩，小泉在一旁擺弄蹴鞠。眼見凌亂地面的少女嘆口氣，在她睡夢期間，敷娃一定又把收在櫃子玩具偷偷拿出來了。

「怎麼每次都這樣呢……？別再搗蛋了。」

看見少女微怒的眉頭，敷娃狡猾地跑出和室外，在障門後鬼靈精怪探出頭：「要記得找泉大人喔！」

小步奔跑的腳步聲迴盪，由進而遠，留下凌亂的空間和錯愕的少女。

敷娃是櫻守屋的妖怪中年紀最小、最頑皮的孩童妖怪，少女來到櫻守屋時，是敷娃最先和她打招呼的，不過之後的她總是拉著少女陪她玩耍，這倒是造成少女許多困擾，就如現在玩具散落一地一樣，最後還是她收拾。

敷娃離開後，夜晚謐靜如冬眠的熊，看似了無生氣，卻依然保持生命律動。少女看著外空，本被烏雲罩著的青白渾月冒探出頭，少女若有所思地望向滿月發愣，一聲鈴鐺叮鈴響才使她回過神。

小泉叼起掛著鈴鐺的蹴鞠，跳上房內的窗台，往她的視線一同望去，眼瞳反射月光，粲出熠熠螢光。

自從朔月之期後，已經過了三四日，這段期間小泉的兄弟幼貓們早已由蓮陪同送行，走下寄魂山投胎轉世。

少女將視線移至小泉身上，自從母貓靈體逝去後，牠總會在夜晚望著月。

少女除了對夢見小泉前世記憶的事情罪惡，再言，她曾是親眼目睹小泉與母貓靈體最後一面的人。之後在她看見小泉後，無力的惆悵感總如荊棘攀身。

她其實很好奇小泉內心深處的想法，牠上世的牽掛，一是消散、二是投胎。僅有牠記得所有一切，尤其對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的小泉而言，能永生的妖怪擁有記憶，真是牠想要的嗎？

小泉回頭一望少女，使她一愣，趕緊將視線挪開。

為了掩飾自己的無措，她慌忙收拾起地上的玩具，不再與小泉對視。

「喂小鬼，座敷童子沒來叫醒妳嗎？還不快點，磨蹭什麼！快趕不上寅時了！」

泉一把打開和室的障子門，不耐煩的喊著少女。

「快跟上來，別讓我三催四請的！」

「是，泉大人，奴婢馬上跟隨。」少女放下手中收拾的童玩，倉皇地站起身子，撫平和服的衣袖後，她低頭碎步走出門外。

她小心翼翼地關上門，眼角餘光斜眼瞄見小泉，依然仰望滿月。

少女搖搖頭，將疑問拋下於此，便跟上泉的腳步。

「話說，我不在的那晚，你沒笨到跑出去當外勤吧？」

心頭一跳，泉的問題如蜘蛛吐出的細絲，縷縷銀絲牽制著她，本留在和室的困惑再次籠罩住少女的腦袋，使她無措撇開頭，半响才開口回答。

「那天一切安好，請泉大人放心。」

泉身為冥界的狐妖，滿月如同他的妖力，在朔月之下妖性減弱，所以在沒有月亮的那晚，他會回到寄魂山深處的神社，進行休歇。因為泉在朔夜之時並沒有待在櫻守屋，便不清楚少女是否有出外迎接賓客。

不在場的泉，不知情當時所朔月當晚所發生的一切，僅有目睹過程的夢蝶與小泉記著。

兩人走出櫻守屋，青白滿月正高掛夜空。少女快步走向橋緣，等待著滿月之下所到來的善人們。

「歡迎來到櫻守屋。」

雙手至腹前，拘謹而不失禮貌地微微鞠躬，雙眼輕閉。

「哇喔！看來冥道也沒那麼可怕嘛！」

一聲爽快的男孩感嘆從橋邊傳來，少女低頭下的眼眉微皺，表示疑惑。

睜眼當下，一張令她莫名熟悉的男童臉龐即在眼前，雙瞳正直愣愣地盯著她。

少女被侵略性的動作嚇著，猛然抬起頭，看著眼前比自己歲數少上一半的男孩，腦中閃過方才夢境中，躺至病床的病懨兒童。

少女驚訝瞪大雙眼，薄唇微張，眼見現況的男孩勾起一抹大咧咧的彎笑。

「是人類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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