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症的一天，手機新聞告訴今里弘人，今天整個羅林伊松共和國有48%的人接種了新冠病毒的疫苗，還有過半的國人還沒接種，包括整個復活島的島民。今天的不明源頭確診人數為312人，從2020年1月起總計有超過五十萬人因爲新型冠狀病毒而死亡。今年共有達41%國人因爲疫症而失業而至今還未工作，那差不多是兩個人之間有一個人沒工作。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EUP3cdn0
今里弘人悄悄慶幸自己不是兩個人之中那個沒有工作的人。疫症期間他是少數工作穩定的年輕人。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UnNR0Jvb
「那個經紀真是糟糕，屋子發生過謀殺案也不告訴我，我要告她，告到她沒褲穿！」女人憤怒的表情就算是穿著口罩也能看得穿：「你説呢，她是不是不值得穿褲子？」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HwGNdb3RW
我不是很想回應她，但是因爲她既大聲又是我的客人，我只能同情的點點頭。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Ygmdm7yx
車子停下，女人把鎖匙交給了我：「那，師傅，接下來就交給你了。錢我待會兒給你。」女人留在車裏關上車窗開大冷氣，留下我一個人在樓宇面前。樓宇漆上藍漆，樓高三層，既有前院又有露臺，用腳走十分鐘左右就到安樂園地鐵站，很難想象這間80年代建成的樓宇是一間凶宅。我深呼吸，把鎖匙鑚進鎖裏，「咔嚓」一聲的打開了大門。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Ow4TLrHC
凶宅内什麽東西都沒有，沒窗簾的大玻璃窗將陽光照進偌大的大廳。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M4dqLn7C
半年前就是在這偌大的大廳裏發生一宗謀殺案，45歲精神失常的男疑犯千日前氏用厨房利器斬了他八歲的兒子千日前東二十多下，小東當場死亡，死因是因長期虐待而營養不良導致貧血而當天失血過多導致腦部缺氧。之後男疑犯還把小東的屍體煮了當晚餐吃。這起謀殺案當時也引起了公衆譁然，但看來公衆很快就忘記了這件事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QQ80rYMwj
門在後面「砰」一聲關上。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7mPXCP6xP
我卸下拿著的包包，在裏面拿出粉筆，在地上畫了個巨大的六角星，在星星之間畫了一個三角形。六加三等於九，九是象徵的終結的數字。我再在六角星的外面倒了一圈米酒。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N6NnW0sj
「散田敖斯柏好沙卡提黑義，機雅花亞恩沙……」是熟識的一片超渡的詩詞（願和平與他長在；願他原諒所有對他犯過罪的人，並進入一種永久的和諧、寧靜的精神狀態……願死者可以安息長眠。）三角形之間漸漸出現一個人形，小童身型的，我越讀下去人形的形象就越為清晰。米酒開始乾了起來，我連忙在多倒一圈。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avwFoKLg
「……」人形沒有説話。通常這個時候出現的人形會説話（例如是「你爲什麽要叫我出來」之類的），但這次的人形反常地保持寧靜。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vB3w8mAuR
我照著已經成功過十多次的方法繼續完成超渡儀式：「你的名字是？」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N2iamfsg2
人形明顯的消瘦，手腕處、胸前處和臉處各有幾道深色的傷痕，沙從裏面流出。他的臉上沒有表情，頭上只有寥寥幾掫頭髮，沒瞳孔的眼白靜止仿佛已經看透世界。「千日前東，」人形仿佛是部電腦，無情的讀出程式碼。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PprWklhXx
小東的回答，是我第一次遇到。大學心理學課程突然跳進腦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aIDtBTt7
我有個主義。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4CiILqcRA
「你……想不想吃雪糕？」我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U3UXwL3nf
小東沒有給任何回應我，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8i1E5VvD
「你……想不想上學？」我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G2OK8Y9Ji
小東還是沒給任何回應我。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3BVXaxv51
「你……想不想夜晚不再被困在地下室，學校裏能認識新朋友？」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xFzyJ38G
這次有點不同。小東微微點頭。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zEbrcFOL
「你跟著我，我在你在超渡之前讓你再體驗人生。好不好？」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pqO6C3x3
小東大力點頭。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1GhzwjQb
「你等我一下。」我拿回粉筆，在三角形内加多一條橫綫。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kaPQqREs
六加三加一等於十。十等於一加零，等於一。一是代表生命的數字，代表起端的數字。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9CIMWYa2
我拿出手機。以防萬一，我很久以前拍下了另一段經文。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P9mJfCbYG
我曾經以爲我永世不會用到那一段的經文。看來那時的我錯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P2fF0eRZ
「嗚沙加滴來達達卡呢納加佳。基萬好呢多！」（願他的心臟再次跳動。讓他從獲生命！）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WtwZDbQf
濃煙開始出現。我似個瘋子一樣把整支米酒倒下，之後還開始倒蒸餾水。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W587qWsXP
應該剛剛好夠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1F2YsHteH
小東的眼白上出現了紅色的瞳孔。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6OP6zm9Ry
他碰了碰我。是有實感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0czyGK9k2
「歡迎回到世上。」
「燒死那對可惡的異性戀！」疫症過後的一天，我翻狗糧漫畫時忍不住說。異世界美女這麽多，怎麽田中一郎只選一心？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GC1qCsHl
話説回來，一個驅鬼的竟會想燒死人，這真的夠諷刺。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PFVzRRGvc
門鈴響起，我放下漫畫開門。是小梓真。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1CqyU1f5
小梓真是我家養的一個男孩。說他是個男孩不怎麽準確，因爲那家伙有時出門時會女裝，效果挺不錯的說。今天看來是上運動課，學校的運動衣T賉配上長馬尾，還有一番運動女孩的風味。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DEpuXo8P2
在小梓真後面是另一個人：「對、對不起打搞，初、初次見面，我，我叫，堺筋日和，十一歲！」小日和説話時十分緊張， 我看了看日和，再看了看小梓真，内心一致認爲她緊張的原因是小梓真。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Tjw1lvt2e
唉，真的是「小學生應不應該談戀愛」啊！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InzGSfgs2
話説回來，怎麽小梓真和小日和會淪落到成爲下一對我要燒死的異性戀呢？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g5mRsrMNf
「呐，初次見面，今里弘人，小梓真的爸爸。二十九歲。」我決定待會兒再燒死他們：「小梓真的朋友？」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UHDAPeGQ
剛才一句提到了小梓真兩次，令到小日和心跳加速到我也聽到，臉頰上比紅蘋果還有紅。小日和連忙點頭。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n3PvWfnO
小梓真放下書包，示意小日和到他的房間去。梓真他不喜歡説話這點還是沒改變，他在入房陪小日和之前只是説了句「日和找我問功課。」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1ywKKSQEK
「今天六點有事做，你要幫手的，你知道的嗎？」我再次提醒小梓真。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gd6v16lnw
小梓真點點頭。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7s6KRbj5S
「還有你的書包剛才被你放了在那兒。」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1sEMWTu7
梓真拿起書包，關上房門。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GS0Vl4sn
我不覺得小日和是真的想問小梓真功課。梓真的學業一向不是最好的那個，只是僅僅夠他不會留級罷了。内心的直覺告訴我功課只是個幌子，小日和真正想做的，是放學後找一兩個小時對著她喜歡的小梓真。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7KwObQqnP
小梓真向來不怎麽説話，不喜歡問別人功課，更不會邀請同學來問他功課，所以我覺得是梓真喜歡日和的機會很微。我覺得情況一開始是日和單戀梓真，然後某天小息日和害羞地提出來梓真家問功課的要求。再這剛才臉紅的只有日和，梓真只是一副平常放學後想吃雪糕的樣子。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4ywIBWro
小日和單戀小梓真，到底十一歲的日和喜歡十一歲的梓真哪裏呢？梓真不帥（他是可愛系的），身高偏矮，内向的性格也沒有嗎吸引之處，到底要發生什麽事，才會令小日和喜歡上小梓真？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kz4QCF97
「橙汁，」小梓真打開門對我說。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KNTk2j0z
「喔，好，」我從厨房裏倒了二人分的橙汁。話説回來，平常梓真想喝什麽就會自己到厨房喝，怎麽這次要找我呢？自覺告訴我，原因是日和。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hjcBnnJ0x
「要不要脫校服？」我給倒好的橙汁梓真時問。梓真告訴日和等等他，在隔壁的房間換上了居家服——連帽的貓耳「NYA——」淺粉紅外衣，和黑色的短褲，及腕的長髮放了下來。我覺得他的樣子真的比日和的校服更有女孩子味。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Uyjd36KWn
日和看來還接受到梓真這樣的打扮。我想起有天梓真突然穿了女生的水手服再綁雙馬尾回校，我問他學校裏的人怎麽看，他只是回了句「還行啦」。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fFVkjhJLi
有時候真的會想不透梓真在想什麽。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wDzE7T3T
有一個小時，打下游戲吧，狗糧什麽的真的不想再看了。
「梓真，時間到了——」五時半，我打開房門說：「小日和也該回家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b9XkoTsfU
打開房門卻看見臥在地上的梓真和伏在梓真上面的日和，功課早已經被人忘記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8D7jsi9vT
「你們完成你們的play再告訴我吧，」看到了不得了的事之後我立即關上門進厠所洗眼。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313mkOU42
「你誤會了！」日和紅著臉打開房面說。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5dRsx71D1
「不是這樣的！」同樣紅著臉的梓真也爬起來，異口同聲附和日和的說法。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giz0hlQ5d
「是意外，意外，」日和再說。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XFfQrEMU
「行啦行啦，」我不想再深究下去，也没興趣深究下去：「你們自己小心點啦。」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QfLomgKF
日和收拾那本極大機會沒碰過的功課，梓真也再次更了衣服。日和腼腆的告訴梓真，想他多倍一陣子。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dsMlm7XuZ
「小日和你回家是搭地鐵的嗎？」我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6u9pr3Ls
「嗯。」日和點頭。剛才與梓真獨自二人世界了一個多小時，還玩了奇怪的play，聽下去心跳聲没剛才自我介紹時般明顯。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VvOth495
「我們也要撘地鐵，要不一起前往地鐵站？」這裏沿允行路走多二十分鐘就到景仰園站。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ua1d4ymyr
「好、好呀？」日和再次臉紅。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JWNY4XTL
頭的幾分鐘日和只是盯著地板不說話。我覺得主因再不是梓真的存在，而是我這個電燈泡。故意慢慢走在他們倆後面，果然他們開始說話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yHXvdhIF
「剛、剛才很開心、謝謝……」日和打開話題。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NUfHRgES
剛剛玩完奇怪蕪湖play之後覺得開心，哦。我只能說現在的孩子真早熟。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3Yz4uYNqv
見梓真没回應，日和繼續說話：「今里同學今天要往哪兒？」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qdkIG1Q86
「……」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UPk8T3sUa
「要去找誰？」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1kA0AYGue
「……」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7B53pPGjA
「今里同學多說點話嘛！」日和扁了扁嘴：「雖然不說話的今里同學真的好酷……」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yBcmtFLp
哦，原來日和是喜歡無口的梓真。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vdUSrLdw
「要去哪兒找哪位？」日和繼續問，「告訴我嘛！對今里同學的每件事我都感興趣。」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2dg9LJkxt
你知道梓真的真相時，你就不會這樣說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ERPZwzxX
「親戚。」梓真撒了個謊。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V1jvrWBMF
「地鐵站到了，」我提提在說話的兩位。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aY41Rceff
我們和日和搭地鐵到龍珠站。龍珠是個轉車站，小日和繼續乘向東的迪米兹綫回家，而我和小梓真則轉乘南走的日比谷綫。日和還是這樣腼腆的在車廂裏揮手告別小梓真。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s3uhoJbu
「你知道的，」我等日和的那班車開走以後忍不住再提醒梓真：「你喜歡上人的話，只會令到兩人兩敗俱傷。」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97tsp8nk
梓真點頭。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kj70E49Pw
梓真穿著有點兒太大的白色圖案T賉和黑色長褲，再配上深綠色的薄外套，修理整齊的瀏海、放下來的耳邊髮、加一條長長的馬尾。這個打扮散發出一股男孩的味道，但梓真可愛的臉蛋又告訴我他不像一個男孩。月臺門反射出他暗紅色的眼眸。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mjJbEnV6h
「不要看著我，」梓真猛的抓住我的左手，像個小孩般貼在我的身旁（不對，他正正就是個小孩）。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0KOiCuVb
梓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小時候的經歷令他不怎麽喜歡説話，到現在也不怎麽喜歡沒有人陪伴的時光。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zPx7Y6ip
「待會兒我們一起吃雪糕？」我提議。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CqfaMmee
梓真大力的按了我的手一下。照我與他一起的經驗，這個反應代表「好呀，我很期待！」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OpX3ebqK
「小心你的綳帶，」我攤開了梓真的手板檢查，「都叫了你輕力點啦。」幸好綳帶沒有破，要是在地鐵站破了會很大件事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8Y1MPc7C
不知日和留不留意到，其實梓真右手手心處纏了一層綳帶。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8ojAYaA8I
我讓孩子緊握我的手，直到車子到爲止。列車很多人，千辛萬苦找到個位子坐下時車已經「北橋站、北橋站」的催促人家下車了。北橋區很多高樓的住宅，大多是上世紀五十年前經濟起飛時建的，所以外形顯得有點陳舊。我沿著手機上的指示，嘗試著離開這個叫做北橋站的地下迷宮：北橋站……C出口……對面馬路……便利店門外。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CB4MHe4n
到了陌生的地方，小梓真自然地更加緊的抓緊我的手。狹窄的人行道上人潮涌涌，梓真也許還是未習慣這麽多人的地方，乾脆直接躲在我身後抱著我的腰。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QQrxnuCm
「今里弘人——」有個人自人潮中叫出我的名字：「是今里弘人嗎——」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pUNHEkVVH
我向那個人招手，他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頭髮灰灰的，笑起上和藹可親的：「我是鶴見正人。」「鶴見先生嗎？很高興認識你。」我和正人握過手、交換了卡片。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DqLRmpWK
正人對著梓真問我：「你的女兒？」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waRMi0Are
「不，是兒子，」我笑了笑，然後對著梓真說：「鶴見叔叔是我的客人，沒事的，試試自我介紹吧？」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0eOUNlgoL
梓真乖乖的做了次標準的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今里梓真，十一歲，景仰園第三小學五年級。」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1FbRbCNu7
「我可以叫你小梓嗎？」梓真點點頭，然後又躲回我身後。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dJ35MxPz
「小梓今天是不捨得你才跟過來的？」鶴見正人先和我寒酸幾句。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24J0gIIgF
「有一半吧，另一半是他會幫手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qcnJDRlRE
「哦？那她——不，他真的懂事。嘛，這個時代的年輕人真的越來越懶，小梓這類懂事生性的人真的越找越少。」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2wO5CXjII
笑容底的我在想：我也是個年輕人，不要這樣説我好嗎？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cL1Kfp1I
鶴見正人看來是個地產公司的職員。早個星期北橋區Bridgehead公寓17樓E室有人還不到債燒炭自殺，他的公寓因爲債務條款而最後落入正人的公司手中。索拉都樓價極貴，就算只簡單做個超渡儀式就放出去賣，單位也能賣到100萬歐羅。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iZQqmnQc
「17樓……就是這裏了，」步出用了五十幾年的升降機，正人指指一個裝有綠漆鐵柵的單位。單位的所有窗戶都被上世紀陳年的報紙封著，令人感到有種不寒而慄的氣場。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uHpgJwKB
正人打開單位的鐵柵，打開了單位裏唯一的那一盞燈。單位很小，但堆滿雜物；熏黑的地板上畫著一個人的模樣，應該是死因研究的那班人留下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2lbriodK
「對不起這裏有些亂，搬屋公司的那班人說他們只敢在超渡儀式進行之後開始收拾……」正人抓抓頭：「啊，今里先生可以開始的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aMfQCBnx
「我希望鶴見先生能夠在出面靜候結果……」我這樣一説，正人就立即步出單位。我告訴正人，儀式結束之後我會打開門通知他的。我關上門，卸下一直帶著的包包。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rkckdSoAc
「六角星？」梓真問。我點頭，然後梓真就開始在地板上，用白色的粉筆畫上一個近乎完美的六芒星。六角星之間梓真又畫了個三角形。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RB6sSlM6g
六加三等於九，九是個代表終結的數字。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HugAdSQBm
我深呼吸了一下。梓真回到我身邊，我開始背誦熟悉的那份經文：「散田敖斯柏好沙卡提黑義，機雅花亞恩沙……」（願和平與他長在；願他原諒所有對他犯過罪的人，並進入一種永久的和諧、寧靜的精神狀態……願死者可以安息長眠。）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RpO7r24d7
粉筆畫的圖案開始發亮，梓真在六角星的周圍倒了一圈的米酒。單位内氣溫升高，我開始看見人形出現。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gnCmrKYX8
那個是個比我年輕的人，二十幾歲，目測比我更年輕。他的樣貌挺英俊的，身高甚至比我高（我已經是算高的那個了）。沒有瞳孔的眼白一直在流灰色的沙。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cGn9okX1K
我突然停下經文的朗誦：「你是四橋蓮嗎？」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WTreeSsd5
「你是誰——我爲什麽要回答你——」深沉的聲音蓋住了一道熾熱的怒火。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01oL13DiN
我再重新問我的問題：「我要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四橋蓮嗎？」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TBrRv6yZ
「是的，那又與你何相關呢——」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RMz66MnV
我行前一步，摸了摸人形的臉頰。因爲它還是在一種沒完全超渡的狀態，所以我的手、是可以直接穿過人形像煙一樣的身體：「你很完美。我需要你。」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TUN6HYEX6
「完美？——你在説什麽——」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u828RWSu5
「你是不是很討厭這個世界？跟我來，我在超渡你之前給你報復的機會。」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03tI3No8o
「啥？——我即管試試看——」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JIBRKM3J
我轉頭望向梓真：「去，畫綫。」梓真彎下身子跪在三角形之間，手拿著粉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z4qsH3b6
「這個孩子也是……？」人形帶著驚奇的語氣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rA3IxFuGc
我連忙念了靜音的經文：「有些事情不需要多講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nZTBcVyd
梓真在三角形中間畫好一條直綫，將其中一個角完美的分成兩個一樣度數的小角。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17OCTaDwF
六加三加一等於十。十等於一加零。一加零等於一。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uzeu644z
一，是代表生命的數字。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ABz9kSgTR
「嗚沙加滴來達達卡呢納加佳。基萬好呢多！」（願他的心臟再次跳動。讓他從獲生命！）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25WAvMIH
濃煙開始出現，把地上的米酒統統蒸發掉。梓真連忙再倒米酒，直至到濃煙開始消失。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BS36jR3s
四橋蓮的眼睛，多了一對紅色的瞳孔。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dNbuCJwS
梓真自動開始擦走地上的粉筆跡。我碰一碰四橋連，現在我的手，是穿不過他的身體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dAb2uGnIV
「嗯，完美，」在蓮能説話之前我朗讀出一套縮小的經文，把四橋連縮到只剩下一個拇指大小的水晶，用預先準備好的隔音棉把水晶包好，然後把它放進袋子裏。梓真完成清潔，我打開大門。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79fcbDs6
「超渡儀式完成了，」我說。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jUH445Hr
「那真是太好了！」鶴見正人露出高興的神情：「啊，報酬。」他從袋子内找出一個信封，裏面裝有值五千歐羅的紙幣。我雙手接過信封，再寒酸幾句，之後就揮手告別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1HqcWEchq
回到地鐵站，我告訴梓真：「我們先去收集箱，再一起吃雪糕。」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jZxzwzXaF
梓真緊緊的抓緊我的手。我覺得他在説「好呀！」
收集箱的入口位於景仰園某廢棄工廠的一側。那處曾發生一起集體自殺案，二十三名教徒認爲世界末日快到了，在二十年前的一天一起吞下了藥丸。從此以後那間工廠就不斷傳出鬧鬼的怪事，連帶附近的樓宇也受牽連，開發商不敢拆掉重建。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AHXtZ3dP
「小心，」我抬起生鏽的鐵閘，用著手機燈光照亮一條往地底的樓梯。不知是不是因爲是夜晚還是鬧鬼的關係，空氣突然變冷，説話時的點點回音也令到這地方感覺更陰森。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Ie8BBhg5w
樓梯底是個偌大的地下空間。五十年前經濟起飛的時候，那兒放了工廠的各種雜物和儀器，包括一條至今還屹立不倒的大鐵臂，還有七十年代的PDP-11、IBM電腦。這裏的燈早就壞了，我和梓真都拿出了手機手電筒。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byhZ9537P
「第四行還有位，」我小聲告訴梓真。梓真拿出手指來數數，指著一處漆黑的地方。「嗯，就是那裏，」我點頭確認。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aKpxxwlD0
這裏的第一行是留給原本的二十三位教徒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7zNhFTvs
手機照到地板有多條整齊的直綫，把整個地下空間分成十一行。每一行也有爲數不少的格子，每個格子裏用粉筆畫上相同的圖案——一個圓形，裏面有一條打斜的直綫。粉筆跡在手機燈光下，顯得閃閃發亮。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ESW2NG9Q
圓形加直綫，即是共兩條綫，二是代表依靠的數字、服從的數字。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aDFoGO5R
收集箱裏的鬼完全服從於我。我決定他們的命運。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6ohfpmGpY
有些格子裏沒有圖案，那些稱爲「空格」。我從包包裏掏出名為四橋蓮的水晶拿在手裏，用手機照著那個沒圖案的格子。梓真從包包裏拿粉筆，蹲下來畫了個圓形，在裏面小心地畫一條直綫，要是把它延長的話便能把圓形分爲兩個面積一樣的半圓。換做梓真拿著手機手電筒，我在圓形中間的位子放下了水晶。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WXBa3lPg
整套動作很慢，慢到有種在看恐怖片的感覺。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PVz9w5Qq9
我步出格子，和梓真回到行與行之間的安全區。梓真繼續拿著手機手電筒。我開始念：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RwobSf4T
「嗚斯啊派泥，沙和阿卡兒緬因，巴得哈農電。迪克哈以滴他顯！」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sFvYyJQp
水晶消失，四橋蓮的樣子出現在圖案裏面。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KZc6SDRk
我念了解除靜音的經文。四橋連打開嘴巴，迎面而來的是各種問候我媽媽的語言：「你他媽的怎麽把我縮小你是誰我討厭你你去死陪我去死你不准再把我縮小還把我靜音你連狗也不如你——」蓮打算衝出圖案拿手陷我的脖子，但是當他嘗試穿過圖案邊界，圖案便會發亮，並把他打回圖案裏面。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RxtTDv9ET
電腦終端機的熒幕突然發亮，綠色的「CP/M-68k (C) 1982 Digital Research, Inc.」等文字出現在熒幕上。整個陰暗的地下室突然被發光的圖案照亮。每個圖形裏面，都出現了一個個人形的東西。他們發出低沉的慘叫聲、嚎叫聲，在呻吟，在向未知的神申訴。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4pEXcCfa
「淦，噪醒了所有人嗎？」我看著一百多個同時想離開、但又因各自的圖案而不能離開的人形，當場回了四橋蓮幾句粗話。我拿起包包帶梓真回到樓梯上，連忙念了幾句咒語。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sz0cNm80
終端機的熒幕又再次關上了，圖案不再發光，收集箱回復那種令人不安的寧靜。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429tQzcE
「我們走，」我對梓真說。他抓住我的手，我們快步離開，回到地面。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chH6nEHn
「雪糕，」梓真抬頭對我説。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4vlvAXcKz
「好，我也肚餓了，」我望望已經幾乎完全變黑的夜空，快八點了，還沒吃晚餐。
星期六早晨的墓地沒什麽人，在視野範圍的人只有我和梓真。梓真拿著一簇鮮花，拖著我的手。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Qr2wZqnU
「せ在那裏，」梓真指著我的後面：「這裏是け。」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u9Imo2sh
「欸？」我走回幾分鐘前的位置：「せん、せんに、せんにち……這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4bqgsneh2
「梓真？」我喚著梓真。從他提我せ行不是在那兒時開始，他便一副心不在焉的狀態。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iKtAtUEv
也許三年過去了，這裏對他的衝擊還是很大吧。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d8ELwt45
我倒水濕濕毛巾，抺乾净了一塊墓碑。「千日前東，2013-2021。願主與他同在。」墓碑是這樣寫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89NPbaQex
梓真的眼旁滴下了眼淚——不，其實那些是沙。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HgSMGLzQ
「梓真？」我見梓真整個人呆了在墓碑前，我便拿了他手上的鮮花，自己放在墓碑前。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sAbjtlU0
對，小梓真不是一個人。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6UHqi8P3
梓真已經死掉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Z4nx9aXNr
梓真是鬼。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vwFz8ejYB
很難相信照片裏那個瘦骨如柴的孩子就是梓真。但這個是事實。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opYo03zq
在這個狀態下，鬼的瞳孔是紅色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0dSL393AC
在這個狀態下，鬼掉的眼淚，是沙。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S0DGDRkcz
在這個狀態下，要是日和發現她喜歡的人不是人，應該會精神崩潰。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VyJ0Y63C6
三年前的回憶回來了。那間藍色的屋子，暴躁的女人，電視的新聞報道。我答應了小東，要讓他上學，過一個他生前過不到的生活。我幫他弄了張假的身份證，幫他辦理入學，他甚至認識到日和。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pjGzjhlhO
要知道鬼是不會長高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Nm2FmHPvM
要知道鬼是幾乎沒有體重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WZZrfFNv
體育課上的體重測量是騙人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YrDVHCLd
鬼傷，是不會愈合的。虐待的印記只是被衣服和留長的頭髮蓋住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qnqYOn3L
被困在未完全超渡狀態三年了。千日前東——不，是今里梓真——過得好嗎？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O6aISFoVV
這就是梓真的秘密，一個沉重的包袱。他以人的身份去生活，他的模樣和一個八九歲左右的孩子沒明顯的分別。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IgRMFqaP
但他不是一個人。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aZ8BMZewO
梓真的外衣只有純白色T賉，和灰色短褲兩件，綁了個圓髮髻，只有耳邊的兩簇頭髮放了下來。太陽光照到他白暫的手臂上，他撥開了臉上的幾點沙。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hlH2m5axd
鬼的皮膚總是這樣的白。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37Na5X3jS
兩年後梓真將會升讀中學。身邊的同學將一直長高，但梓真只會永遠留在過去，抱著他的秘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nD2yBFJF9
回到家裏，我幫梓真解開手心的綳帶，清理堆在傷口裏面的沙子。家是一間獨立的三層建物，多年前發生了連環凶殺案，我要求屋主把整個物業用賤價一百歐羅賣給我。天藍色花紋的瓷磚地板還留有清不走的暗紅血跡。回家的路途中，梓真一直抓住我不放，不發一言的黏在我身邊。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pCUxMPK6
「我的名字是今里梓真，九歲，最喜歡的人是我爸爸弘人。」梓真上課的第一天是網課，在Zoom自我介紹的時候他這樣說。我什麽時候成爲了你的爸爸的，下課後我問他。他説，一個爸爸是個會與兒子一起吃飯一起睡的，而我有跟他一起吃飯一起睡，所以是他的爸爸。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j6j29gUK
那孩子死後才遇到一個不會打他、會給他飯吃的人，所以他非常黏我。他對陌生的大人的戒心還是很大，除了上學他基本上會留在我方圓幾米範圍内。他剛剛洗好澡，在重新包紥之前用著沒受傷的那隻手盛著傷口流出來的沙子。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yjYIw2Moh
「不會有事的，有事的話我請你吃一年雪糕，」實體上學的第一天，他看見學校門口站了這麽多可怕的老師和家長，幾乎哭了出來。我跟他勾勾手指，説服他鼓起勇氣走進去。一年又一年過去了，他能自己上學放學，但是離「正常」還差十萬里。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wkc5kGx0Y
一起煮飯，是豉油鷄翼加白飯。梓真拿著碗的筷子靠著我吃飯，這是他的習慣。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6FrVOaQA
梓真來的第一天，剛巧也是吃豉油鷄翼加白飯，唯一的不同是那天飯後有雪糕。第一次看到這麽香的食物，梓真吃得很開心，弄得飯粒四處都是。那天啊，我想他是太肚餓了，飯餸他是直接用手拿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7f8NqJ7fl
「第一次不能吃這麽多的，」我勸著說：「會生病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tTIijDDhL
「但是我很肚餓，」這句話是梓真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gnkx3hPhR
梓真的眼神令我感到莫名的罪惡感。我讓他繼續吃，看著他把這碗飯和鐵碟上盛的鷄翼通通處理掉。他肚餓的時候我就讓他吃，他累的時候我就讓他睡。那天他說他不想剪頭髮，那好，就留長它吧，一直到現在。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3kjcwCBoS
也希望一個開心的梓真能贖我的罪吧。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yb8kFHJMZ
「你知道的，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開始如梓真生活的頭幾天，我跟他這樣説過。當時的梓真還是營養不良般消瘦，手和脚完全沒有肉：「我讓你吃、讓你睡，三個月後你就能開始念書了，你要幫我做些東西才行。我想你做我的小助手，在我驅鬼的時候幫幫忙，可以嗎？」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38CEs9le
梓真寫作業，吃藥丸，刷牙睡覺。睡在一起時梓真會睡得很安心，有他陪我也不會經常作奇怪的噩夢。我覺得，熟睡的梓真最可愛了。
「爸爸呢？媽媽呢？」漆黑的房間，我看不清楚在發生什麽事。那深夜行雷閃電，「隆！」的突然有一道光忽然照亮整個房間。靠著房外的閃電，還年幼的我睜大眼睛發現，父親壓著母親臥在床上，血從他們的身上流出，把整張床、整個淺藍色瓷磚地板、整道白墻染紅。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u7lwckIVw
「發生、了、什麽事？」手中物品跌下，我失去平衡，跪在父母前面：「爸爸？媽媽？」不自覺的滴下眼淚，我越喊得越大聲，血卻還在一直流。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o66gDvof
「是你做成的，」親戚的聲音在身邊響起。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aGTFYZeFG
「你沒用，」叔叔說。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lq0Age5D
「你沒法保護你的爸媽，」舅母說。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1kFHzAtQY
「什、什麽事？爸、媽？」淚在灑下。親戚在咒駡。再一次下雷，我仿佛可以聽得見雷的回音越漸模糊。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FRYqdZiD
「你沒用。」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TckrTjEGN
「垃圾。」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gwMrzRtV
「可恥。」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fBAvjlUc
「自殺吧。」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3ZyUqWXoU
行雷了。父母的身體突然消失，變小，成爲兩粒水晶。他們的臉容出現在水晶上，呻吟著：「你、對我們，做了什麽？」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5oqoMnTEj
「我家的咲太比你好多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1RPh7D51X
「我家的小椿大學畢業了，你卻被人踢出大學。」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2SEtdB25T
「我家的英男到保險公司上班，月入過十萬，還能每星期給一千兩千我們用呢。」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IonigOTbX
「你看你？一星期問你的爸媽拿一千兩千來用？」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A0doic4k
行雷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jdbX9jwh3
「隱居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LxT18mec
「NEET。」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qpElXY7LM
行雷了。父母水晶自己破了，就像有一個無形的手，把他們握碎。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PXXmpLj4
「幾時找工作？」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3K02SR0up
「就憑你？月入八千吧！」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UNtSch76z
「呵呵，連租市郊的小房間也沒錢租。」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1W2AKVDQN
行雷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6yA9L8ctS
「失敗者。」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1R4tzKwPz
「我以爲沒有人比佑希更差了，原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比佑希更差。」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bdDrEK3Rs
「你不再姓今里。」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sw7ZVMRO
「走吧。」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N25Jdqk4
行雷了，我看得見親戚消失，推到門後。他們伸出手，手透過門，手穿過墻，手想抓住我。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ZuKycjSmJ
「你過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IXBUO57G
「是懲罰。」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mhnPF2Ms
「父母生前已經討厭你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7K0NYYHwc
「這是他們遺囑的一部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TT0Xjnl4
「過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OEHrFEG0q
行雷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xEk5okkQE
「不聽話嗎？」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8Fu2xgRYU
「他們討厭你。」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CRwYyr7AN
「還不過來？紀律差到連小學生都不如。」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paCxLfbJ
「直接去死吧。」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oRn4p0vK
手抓住刀，刀按在我的脖子上。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iI1P3uAt
「我們走，」梓真出現，他拖著我的手。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asia63H6
梓真的樣子還是三年前的樣子。雙手枯褐無力，體形消瘦，雙脚無肉，頭上只有零零幾條短髮。梓真在親戚之間開了條路，帶我離開房間，離開親戚，離開父母。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9m26uGylB
「等等！」我問：「你想去哪？」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Ey6LbnWO
梓真的手上出現綳帶，體形變得正常，握著我的手開始有力，頭上亦長滿頭髮。他穿著他喜歡的貓耳連帽披風，還有黑色的短褲。他赤著脚：「安全的地方。」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Tf2TINi0
梓真越跑越快，握著我手的手穩穩有力。他的頭髮越跑越長，蓋著他的脖子，蓋著他的手臂，最後蓋著他的手腕。這是我看慣的梓真的模樣。我問：「什麽是安全的地方？」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qYTvKpD7y
梓真沒有回答我。我們離開家，走到大街上，雨漸漸停了，天上放晴，淚水停流。梓真跑得很快很快，一棟棟的高樓大廈擦肩而過，離開索拉都，甚至跑得比新幹綫快……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PTPiThig
猛然打開眼睛，清晨六點半，我發現自己緊緊抱著梓真。梓真看來沒有發現這件事，他在熟睡，頭放在我的手臂上。
「這裏是鶴舞站，鶴舞站，」列車廣播催促我和梓真下車。匆匆忙忙回到地面趕在約定的時間遇到今天的客人，他告訴我家裏近來發生不少靈異事件，請過幾位驅鬼的來看也驅不走，只知道是有鬼怪作祟。他説網上討論區的網民談到專業驅鬼的人便一致推薦我（過獎了過獎了），便發了短信來找我。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akcf7qvC
其他驅魔師也趕不走的鬼怪，看起來有點難度喔？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pzCUxrMBp
客人叫谷町陽太，眼看是個三十幾歲的男孩，也許是打寫字樓工的。「自從鬼怪出現我夜晚沒辦法睡好，女朋友也離開了我。所以拜托師傅了！」他雙手緊扣向我鞠了個躬，樣子非常焦急。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16IlA9KP
嘖，誰叫你識了個女朋友，而我什麽都沒有過。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qu7mgKpf
我看了看他的單位，有點大，裝潢豪華，陽太應該是個富二代。單位位於大廈最高一層，從睡房裏的大窗看出去，透過索拉都環繞公路望見海景。睡房裏有張名畫坐陣，起居室的墻是一道大電腦屏幕，如厠后馬桶甚至會幫你洗乾净，真的是富有人家的享受，我在人世幾乎三十年也無緣享受這種物質。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VddCl2Hd
陽太問起梓真的事。梓真今天穿女裝，露肩的連身裙和黑色過膝長襪，髮型是雙馬尾。一如以往他躲在我身後，要我命令才會自我介紹。我抓抓頭：「對不起，這孩子比較害羞，不太喜歡説話……」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94imt0Se
「不要緊不要緊，」陽太說：「每個孩子也會經歷一段這樣的時光吧。」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KBzurfqTP
希望是這樣吧。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g1vUEKeU
起居室的墻顯示著羅林伊松本土和其十個海外領地的實時時間，還有些抽象的太空圖案。陽太站在他的單位外面，我向他承諾，完成後會打開門告訴他的。陽太點點頭，我關上大門。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AMYsuR9WG
星期天酷熱的陽光照進單位裏，我甚至會懷疑鬼會不會離開這裏避暑。打開窗簾，梓真開始畫他的六芒星。我走到睡房裏，把那副畫作拆下來，放在圖案上面。畫上面有個人。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MHfQ6twr
六加三等於九。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Z2mp3VKU
我開始念經文，梓真倒米酒，室溫急速上升。圖案發亮，人影出現。酷熱的天氣令我要嘗嘗停下來飲水休息。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5JRnfmCk
和我想象中的情況一模一樣。畫裏面的那個人就是那隻鬼。繪畫裏畫的是海灘和凍飲，也難怪鬼會逃到那兒去。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Xe35fY7y
「隔音罩，」我吩咐梓真。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pybIp7QB
剛剛畫好的隔音罩開始發亮，我暫停經文：「又見到你了，四橋蓮。這幾天過得開心嗎？」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UopAHu4U2
人形的嘴巴抖了抖，迎面而來的又是各種粗口：「草你*的我不會再上當了下地獄我詛咒你……」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7lbVGBgf
「想要靜音咒嗎？」我冷冷的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ZNrphT9KA
「我想你去死，」蓮一副準備要捏死我的樣子，睜大眼睛對著我。第一次驅走他的時候他的樣子還好好的，現在是第四次了，他臉上只有左臉頰有皮膚包著，沙像倒水般從他幾乎不存在的右臉頰落下，露出臉頰裏的骨頭。十隻手指已經斷了三隻，本來濃密的頭髮也只剩下幾條呆毛般的物體站在他的頭殼上。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oAbTdFgM
「朱破拉嚎，」是四字靜音咒。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ZhbP3GZP
「我勸你去死，」蓮卻能繼續説話：「第幾次了？第四次了！當我傻子嗎？你才是傻子！」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D879ulCG2
米酒蒸發掉，梓真連忙再倒。蓮繼續説話：「我就不會承諾你任何東西，看你米酒和水用完之後怎樣算！真是傻啊，以爲可以用我們來賺錢！幾百隻被你關在收集箱裏的鬼魂，每一個都是你的玩偶！」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rLvWXPhwC
看來蓮真的打算一直説下去。他嚎叫：「我知道了。過去半年教會了我，收集箱裏的鬼告訴了我！你裝驅魔師，把我收集，然後再隔幾天放我出去！然後呢，你讓我搞破壞，過一陣子又把我收回去，重複這個循環！爲的是什麽？是錢！為確保生意源源不絕！你這個連狗都不如的騙子，去死吧！」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u9mtZcaxK
給他説穿了我的生意計劃。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1z3mdrUQL
蓮指著梓真繼續開炮：「還有你啊，千日前東！明明是死掉了但卻要扮作活人，明明是男的卻要穿女裝，明明是鬼卻要幫今里弘人那狗驅鬼！你不知你有多病態嗎？」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uQDOZPet5
梓真沒説話，合上了水瓶蓋子。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fG5McYFq
「死掉的人就應該好好死掉！我問你，你這樣裝活著有什麽意義？假的身份證，還要把姓氏改成那狗的，把名字改做與『東』讀音相同的『梓真』！可笑啊，千日前東，你根本不應該存在在這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XngZ6Or9
「閉嘴！」梓真差點衝了進圖案裏面，我連忙制止他：「在圖案裏面是贏不了他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QsMMkYeY
「酒用完了，用水吧，水！」蓮揮動著他的雙手，圖案周邊的米酒便蒸發掉了。揮動時他的右手斷了，他撕下臉上僅有的皮膚，把手接回來：「還有你啊，今里弘人你的狗故事才是最嘔心的！讀大學不成，父母趕走你，你就在家親手殺掉雙親和親戚！幾年前警察還在查的時候，你在那兒？逃到海外領地，在多哥吃喝玩樂！等錢差不多用光了，警察查了這麽久還是查不到你所以放棄不查了，新冠肺炎期間你就回到索拉都，然後用賤價一百歐羅買回你的家來自住，然後開始你的驅魔生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pZHcNoREn
對，我的第一次超渡儀式是在我家舉行，驅走了我爸媽。他們還在收集箱裏，分別是第七行第十二格，和第十一行第二十八格。不過我還沒有拿他們來用的計劃。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HTXlYtaW
「不要再説了！」我從沒聽過梓真用這麽大的聲量説話——大到可以蓋過蓮的聲音。梓真知道，我幾乎每晚都會發噩夢，死掉的父母和各種親戚會在夢裏找我算賬。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1D60GPdVT
「一個殺掉父母的人照顧一個被父母殺掉的孩子！哈哈，世界真奇妙。」蓮拍拍手：「喔，水快用完了，自由了自由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8YC2o3Td
「四橋蓮，閙夠了，」我說。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7v314ask
「喔喔，小狗發怒了，發怒了！我想看看啊，用你殺掉你爸媽的雙手殺掉我吧——」蓮的話就這樣忽然停下。他的嘴開始裂開，從他的臉上跌下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J0Wt3YsFj
「別以爲只有你能突破我的咒語。我是會創作新的咒語的。」我對著一個正在慌張執拾地上的嘴碎片的蓮說：「吐姆阿比花希，博拉替，宏就緬因博拉塔本。」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0v7hAJ53B
房間靜了下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d8lLRqbD9
「伊呂波耳本部止，千利奴流乎，和加餘多連曾。」我背出伊呂波歌的頭三句。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oF28DTlB9
「伊呂波耳本部止，千利奴流乎，和加餘多連曾。」蓮的嘴讀出了伊呂波歌的頭三句。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Owo6Jfov
「非常好，」我説。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3FubzF37
「非常好，」蓮的嘴在他的手上自己動，發出相同的音節。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4uGZRvn4j
「你現在只會說我説剛剛說的話。」我説。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PCTD2pT4
「你現在只會說我説剛剛說的話。」蓮的嘴説。蓮一臉驚訝，開始用腳踩他嘴的碎片，但嘴還是在説話。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2kMSpMqPx
「你是誰？」我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2FzESNZv
「你是誰？」蓮的嘴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LLh5MrXn
「我是四橋蓮，」我答。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ke0vPkNLu
「我是四橋蓮，」蓮的嘴答。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SaViGppJ
「你想不想回收集箱？」我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xX1BCI2u
「你想不想回收集箱？」蓮的嘴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DnZtN9Md
「想，」我答。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ntfd1kzgE
「想，」蓮的嘴答。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s2Z9exye
「梓真，幫幫手，」我說。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jzPhENdQ
「梓真，幫幫手，」蓮的嘴說。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LfXjUFtT
九加一等於十。十等於一加零。一加零等於一。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lB9vBpAQ
梓真說了那句縮小的經文和靜音的咒語。四橋蓮的人形帶同他踩住的嘴碎片一同消失，成爲一個拇指大小的水晶。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mDRbY7FHU
「四橋蓮，在收集箱裏已經很幸福了。收集箱裏面不用怕有其他鬼來攻擊你。在出面世界，鬼的食糧就是其他弱鬼，這點你比我更加清楚。」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1UliCrrq
我用隔音棉把水晶包好，收進包包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0sxThiJZZ
梓真清理好地板的圖案，抹走了隔音罩。我打開大門：「谷町先生，超渡儀式完成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BtEpPK0b
「啊這太好了！」谷町陽太他一臉喜悅：「謝謝師傅！」他向我遞過信封，裏面有五千歐羅。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LdavAF78
「謝謝，」我雙手接好信封。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lgzW6D4b
「不用謝不用謝，我要謝的是師傅你才對。」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gaka1oe1
「過獎了，」我不好意思的說。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IyPoAP9TQ
「還有這個，」谷町陽太打開他的書包，翻出另一個信封：「請收下我的小小心意。」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Pu11rFDBy
富二代果然是富二代。信封裏有三千歐羅，還有幾張快餐店的雪糕券。我雙手接過信封：「梓真這孩子很喜歡吃雪糕的。謝謝你的心意，他會很開心的。」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iwCR0Urct
寒酸幾句，之後就與谷町陽太揮手告別了。在地鐵站裏面梓真說他想吃雪糕。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bh6ifcRKV
我跟梓真說：「我們先回收集箱，然後再用那幾張雪糕券，好嗎？」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STrE9EJC5
梓真緊緊的抓緊我的手。他在説「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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