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集-《回憶》 - 創憶

最近都在忙創作和發表的事，其實有點工作量擠壓，而在吃完晚飯的現在，我腦中突然鑽進考藥學系之前，我在屏東市學習油畫的一位老師---潘枝鴻老師。

這個瞬間會想到他是因為---我這幾年創作不輟、但所獲得的價值和回報極少，常常很多夜晚，覺得自己在做白工。

而想到他是因為，我腦中莫名其妙鑽進他獨自一人在有著鵝黃燈光裡專注畫圖的背影，雖然我從來沒看過這畫面---那是因為，他是個小兒麻痺患者，而他上課時總是開著賓士、從他遠在美濃的別墅跟著非常漂亮的師母到來、走下車子，然後一拐一拐撐著拐杖走進位於屏東市區的畫室。

他是我第二個認識有小兒麻痺但韌性非常強的長者。

我腦中鑽進的那個畫面還包括了他成長過程中不斷地在心中告訴自己---「我要努力、我一定會成功。」這樣戰勝天生殘疾的強大內生力量。

他送了我們每個學生一本他的畫集---是一位記者採訪他後，包含他的畫和他想說的話的集結。

家母在看完那本書後哭了很久，她說：「潘老師是個很有感情的人。」

我很同意，他的那種誠摯，是不辜負他「陽光畫家」名號的屏東在地真誠純樸。

回到現在這一刻，想到他戰勝了自己的殘缺、贏得了完美的人生、真誠善良地活著，那麼我的那些螻蟻型自憐，也就可以收進抽屜裡了。

但他已經過世了。

我在知道的當下沒有哭，是過了一陣子的某個下午，突然想到習畫、和他接觸、他的人生等這一切、和他那溫和充滿智慧的笑容時，淚就突然狂流。

世界少了一個充滿溫暖和豐富情感的創作者。

老實說我在習畫期間沒有學到很多，因為我相當不用心；但我在完成了自己的事之後的這些年，總會非常嚴肅和專注地面對畫布。

每個創作者，都會有沉澱深思自己人生和創作過程的時刻，並從中得到己身的進步。

第二個有小兒麻痺的韌性長者，是我讀輔大時原住民女友的父親。

我一直覺得他跟潘老師都有一種相似的味道---他們二個在每次初見到我時，臉上都會泛起非常溫和、非常溫暖真摯的微笑。

那會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她父親是個曾就讀哲學系的原住民，在前些日子還是位議員。

我常會想起她以前會跟我抱怨：「我爸很喜歡吃很燙的東西，這樣很不好。」

而我人生中第一本我非常喜歡的作家赫塞的書，就是他們家書櫃裡的那本【流浪者之歌】。

我在一個晚上就把它讀完，在他們那靜謐夜晚會有蟲鳴的恬美小屋內。

赫塞影響了我一部份人格，當我在人生中某個時刻憶起他作品中那亮盈盈的希望和活力時，都會覺得有動力多了。

這個夜晚，並不是澎湃和過於感性，而是回想起生命中遇到的這二位長者，和他們共有的和善，佐以我創作賴以的部分自我，總是覺得…

「人生非常地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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