鴴湖少女 Stiltlake Girls - 第二十章銀魚長眠密林中_[鴞]

第二十章銀魚長眠密林中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eEHgP8Mod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d431ZYo0m

/黃魚鴞的寂羽/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XLKB1rGgP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ISuEtm59

戰爭爆發前三個月——。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TVYDysIZr

瑪莉感覺到一陣微風吹來，風在巖穴中震盪，發出像是銅管樂器的低鳴。風裡有岩石與土壤的氣味，水滴從很高的地方落下，在水漥處滴答滴答……。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YInxkLQgT

眼睛被蒙住，嘴巴用膠帶封死，手腳也被人捆綁，瑪莉覺得自己像是一尾躺在砧板的草蝦，無處可逃。她試著動動自己的手指，指甲滑過粗糙的岩石表面。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DE2o8CTzn

「醒了嗎？」一個聲音傳來。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0x68iI7wV

「嗯，她醒了，開始吧。」靴子踩過泥巴的聲音。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6ldawK41

天旋地轉，瑪莉身體從側躺的姿勢拉正，原來自己是被綁在一張椅子上。椅子劇烈搖晃，她感覺椅子快散了。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g7XW8TLK

眼罩拿下，視野模糊，白晃晃的人影在眼前飄。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dm3pbysM

洞穴的岩壁被歪斜的木條支撐，發光的綠色晶體由岩縫裡鑽出。一條細黑的電線掛著燈泡，光照著下方的人們。鵝黃的微光下，影子很深，那些人的表情瑪莉看不清。但瑪莉可以感受出一股沉重的氛圍，空氣很重，壓的她快喘不過氣。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suIlenmx

瑪莉聽到右方有咳嗽的聲音，轉頭，發現一名男子，他渾身是汗，上衣由胸口被扯開，皮膚紅一片、紫一片的，一旁還有焦痂、乾涸的血漬。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uQRUu1m65

那男人眨了眨被毆打到瘀血的眼，對瑪莉淺淺一笑。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olTs4Jfah

是明崗。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1cd7tLEJy

瑪莉瞪大眼睛，用力抽起被綑綁的右腳，想去踹這欺騙她的垃圾。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gXTHu6sCk

「我們要不要乾脆把繩子解了，讓他們兩位精算師自己打一打？」說話的人從燈下走出，來到一張不銹鋼桌前，他拿起一把生鏽的鉗子，敲、敲、敲，金屬冰冷的聲響在洞穴裡迴盪。瑪莉回頭看，發現拿鉗子的是笠晴。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nHA3Jf82A

笠晴穿著一身槍黑色的緊身皮衣慢慢地靠了過來，麂皮裙、吊帶襪、口罩的邊緣都是深紫的蕾絲。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DmXFSNIg

「知道嗎？指甲其實由皮膚角質化而來的，只是把這層角質層拔掉，是不夠痛的。」笠晴對著幾位前來壓住明崗的年輕人道。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tGz3tX2T

「所以，我會準備兩隻鉗子，一隻是粗重牢靠的，可以把指甲用力咬住的。」笠晴用上半身的力量下壓，用槓桿的方式將明崗的指甲慢慢翹起，最後連著指尖的一大塊皮膚一同撕去。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RYxaWNxq1

瑪莉可以從明崗的眼神裡看見那無聲的吶喊。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K3ZgB4es

「接下來，我會拿出第二把鉗子，這把比較銹，但我很愛用，因為它的牙很深，很能咬，可以在敏感的甲床上留下漂亮的印子。」笠晴由一旁的火爐中拿出一把長嘴鉗，咬住明崗的指尖，滋滋滋滋滋，空間裡頓時充滿生肉被烤熟的腥味。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3xVEmhEVc

「沒用的男人。」笠晴搧了搧拷問的煙。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L9dsJeZf

「這個應該不用再拷了吧？重點是這個女的。」笠晴把鉗子放回桌上，拿起一把手槍。「我們已經知道明崗的身分了，只剩這個澳洲女人，對吧？」槍口按在明崗的右膝。笠晴將腿高高抬起，皮靴的根底刺入明崗的肩窩，更刺的是眼神，穿破視網膜，看進靈魂的深處。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vw4sAiEM

「會痛吧？」笠晴小聲地問，黛紫色的唇輕輕開閉。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Nl3p7nIx

槍聲在洞穴內迴盪，天花板震了起來，一些微小的晶屑掉落瑪莉的膝上。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3OQGLpOQg

噹、噹、噹，彈殼在地上滾動，消失在闇黑之中。明崗右腿褲管暈紅，他發出了野獸般的低吼。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4YCwICp8n

「我不是在問你。」笠晴肘擊明崗的太陽穴。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nU7TtaA1B

她轉身，用手掐住瑪莉的腮幫子，將臉托起。「在問妳呢。」笠晴的瞳孔是深紫色的螺旋，漩渦中央是最深的，猶如宇宙黑洞。

「妳的精算師同夥被欺負了，瑪莉姊，妳要不要承認一下？不然我要繼續壞壞囉。」笠晴在瑪莉耳邊細語。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m5wVUjva

嘴上的膠帶被撕下。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Dasv6GXg

「我不是，我不是精算師。」瑪莉不確定聲音有沒有從嘴巴出來，氣與氣之間還銜接不上。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3LSVb6Red

「她．不．是！」笠晴高喊。「大家！撤了，撤了！我們弄錯了啊，幾個月的情蒐是錯誤的，我們錯了。」笠晴轉身向人群喊。兩三人乾笑了幾聲，隨即又恢復平靜。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dPUQX5aa

突然，槍聲四起，笠晴朝著明崗開了七八槍，開槍時她的臉沒有任何表情，槍火在她細緻的臉龐留下深刻的影子。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krLI2IHK

椅子倒下，瑪莉尖叫。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MDj8fRKnF

笠晴把彈匣退出，任其掉落地面，緩緩朝瑪莉走來，並從大腿的皮扣上抽出另一彈匣。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1VjpyHYW

瘋了，笠晴這個女孩瘋了，瑪莉覺得自己早該知道。瑪莉努力用著被綑綁的雙腿蹬著地面，想離開。椅子後傾，差點倒下，後方幾名年輕人將她扶正，並把一個麻布袋套在瑪莉的頭上。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60BA5rx1

被蒙住頭部之前，瑪莉看見明崗在地上的身影，毫無動靜如同剪了線的人偶。身體底下的血泊慢慢擴大。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sIDhdAe2

麻布的質地很粗，瑪莉可以從網眼中看間笠晴裙襬上的蕾絲，大口吸氣時麻布貼近她的口鼻，冷空氣中的煙硝灌入肺中。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s7XY9WnT

「最後一次，我問，妳是不是精算師？」瑪莉感到槍口抵著她的腦門。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p4MgpiPPw

其實瑪莉已不再恐懼，她登上那架飛往島嶼的飛機、遇見明崗、爬上高高的吊臂。一路上已經經歷太多，恐懼被消磨，疲憊與無力感填滿情緒。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yYm51NRqU

心也跳累了，腎上腺素被榨乾，汗水乾涸，眼淚閉塞。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rlc5SEww

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笠晴好像在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對自己。瑪莉感覺自己身體裡的一扇門被打開，門縫裡透出光，她轉動門把，慢慢走進去。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MjU0o5ZU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aQZeyRvA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pWwKxzgP

打開門，瑪莉發現自己站在廣闊的紅土礪漠中央，時近傍晚，無暇的天際線渲染成杏色、淡紫、金，低矮的灌木叢散落在空曠無人的澳屬北領地。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EGRKA6z5

身後的門被關起，鎖頭發出了乾脆的叩響，門便安靜地消失。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MJ1gcN1n

瑪莉思考著自己是掉進夢裡？還是某個回憶之中？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Z3VHpXnyB

東側天邊一顆晨昏星在奮力閃耀，藍紫色的絨布漸漸升起。瑪莉想起這是開始跑田野調查的頭一年，一回她的車子在荒蕪中拋錨，手機沒有訊號，她只能選擇等待或是尋求支援。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slIuzUPG

但瑪莉不是安於現狀的人，她覺得自己在車上大概待了十分鐘吧？體感十分鐘，但實際上只待了40秒，便下車想自己把車子修好。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7iROM6keZ

好熱，瑪莉在車底與引擎蓋間來回跑，剛開始只是把襯衫脫了綁在腰上，最後見四下無人，索性把內衣長褲也褪下了。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AvRAEkiy3

瑪莉躺在車底拿出手機，發現只剩半格電池，但這還不是最慘的，手機上的日期顯示：12月24日。完蛋完蛋，平安夜，這裡附近小鎮的居民應該都撤了，回昆士蘭或新南威爾斯過節去，這條土路大概要等到新年後才會有人經過吧？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h67wPIFY

澳洲的聖誕不太冷，從車底望出，廣闊的礫漠上浮著一層迷濛的空氣，遠方有一小群動物在草叢間穿梭。瑪莉開始感到有些口渴。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eQRPgHh0d

瑪莉還記得聖誕節時，老爸赤裸著上身在院子喝冰啤酒的畫面。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DAQJkSqb

回到車上，水瓶裡的水只剩一半不到，瑪莉十分珍惜地喝了一小口，打開地圖，試圖找出此刻的位置。如果她的推算沒錯，西北方的小鎮是她最後的希望，那裏有另一個研究團隊進駐，也許有機會用衛星電話連絡上。但目前瑪莉所在的位置位於山與山之間的淺凹，抓不太到衛星，需要到高處去碰碰運氣。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9kIcZl9A

瑪莉看向北方，山的岩脈之間有很深的影子，像是叢林動物身上的條紋。山頂飄著一層淡藍色的水氣，那是尤加利樹蒸散的酒精，無尾熊一生都在醉的原因。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S87vbSdjA

出發前，瑪莉把最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研究的文件、筆電、水、乾糧、衛星電話、大圓帽。在背包的最深處有一把瑪莉希望不需要用上的東西，沉甸甸的，如瑪莉此刻的心情。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xuQ6N2ZlD

走了好久，與山脈距離好像一直沒有拉近，瑪莉懷疑山是不是有偷偷走動。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見到海市蜃樓，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0Ja5BivQs

她也開始思考，也許自己將在此孤單地死去。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TSbJ5Fco

瑪莉大圓帽的邊緣垂掛著幾顆軟木塞，這是當地帽子的特色，畜牧引進後帶來更多的收入，蒼蠅也跟著多了起來。然而此刻附近沒有蒼蠅需要驅趕，搖晃的木塞像是催眠的鐘擺，在瑪莉眼前擺動，動搖她的心智。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rwzuUq27

登上山頂時南十字星已從地平線升起，尤加利樹的密林中，星光被切割成細長的光斑在林地上，像是一尾尾細長的銀魚。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n52k65Ym

瑪莉拿出衛星電話，近乎祈禱地按下搜尋鈕。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dKA3ScM1I

「目前，無衛星偵測，請移動至收訊較好處再嘗試。」屏幕的冷光反射在瑪莉的角膜，淚水慢慢流出。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3m60WJO5y

她無助地按著搜尋紐，一次，又一次……。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Ax6EgG4n3

飢餓、疲憊、乾渴，已接近瑪莉體能的極限。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3br1iony0

瑪莉躺在林地上，想著，至少昏厥之前能望著寧靜廣漠的夜空，靈魂也能得到平靜。如果此刻是死亡前的最後一站，瑪莉的心靈也能因眼前的美景而不再乾渴吧？她拿起幾片乾枯的尤加利葉放入嘴中，童年的味道便在口中漫延，她想起初中校園尤加利樹下的鞦韆。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9w3ReTxo7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VZwNozbiX

瑪莉緩慢移動手指，引導指尖進入背包底部，指尖接觸到那冰冷、沉甸甸的傢伙，然後，輕輕扣住板機。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w8avckhNg

顫抖的手，將槍口指向天空。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PLWNP6DW

信號彈竄入天際，與瑪莉體內最後的一絲力氣，共同吶喊：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dj1r6jE5C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9O0STsEDi

「我在這裡，我還活著！」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56gBdRKA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5diAWzgBi

艷紅色的磷火竄入夜空，信號彈拖曳出優美的弧線。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rpqCYk5G

3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TB2Ek2N4

一道塵土的白煙中，搜救的車隊挺進沙漠深處，他們原本準備收隊回營，卻在最後一刻，望見了那道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