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拍翼 - 第四章

「我要去瑞詩凱詩，請問多少錢？」

吃完綠色咖喱之後，我回去旅館辦了退房，然後去火車站外尋找直接去瑞詩凱詩的計程車。

我無法想像在沒有窗、沒有風和水的密室再多待一天。

「800盧比。」年老的計程車司機上下打量我。

「400。」我在網絡上查過資料，這段路程400盧比已經算是非常慷慨。

「沒有可能，最少700盧比。」他堅持。

「我收妳400，跟我過來！」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穿藍綠間條襯衫的男人向我大喊。

我跟著男人走了一段路，離開了車站外的停車場，來到了一架上半黃色下半綠色的嘟嘟車面前。

「這不是計程車！」我覺得被騙了。

男人自把自為拿了我的大背包，放在嘟嘟車的座位上，一副嬉皮笑臉：「一樣的。要喝茶嗎？」

「不要。」我板著臉，還是坐了上去。

他好像沒有聽到我的話，自顧自從司機位後的箱子取出了兩隻杯子和熱水壺，就沖起了茶。一股濃郁的薑混合肉桂和豆蔻的味道隨即佈滿整個空間。「噢！是馬薩拉茶！」我被收買了。

嘟嘟車開了不到三分鐘，在我仍然沉醉於品嚐那辛辣而又香甜的香料奶茶之際，男人倏地剎了車。他下車檢查了氣油罐，又上車發動引擎，車子還是一動不動。「不用擔心，我還有另一架車。」

男人氣定神閒地提起我的大背包，帶我往回走了一段路，這次面前是一架摩托車。

「這是摩托車！」我簡直氣壞了。

擾攘了一番，我發覺天色已經開始轉暗，附近又沒有其他車子，只好妥協：「我只會付200盧比。」

「親愛的，妳已經喝了我的茶。」男人面帶難色的說。

就這樣，他胸前揹著我的大背包，我抓著他，背後揹了個小背包，展開了長達三百公里的摩托車之旅。

經過了大概三小時，車子駛進了森林，在一個隱蔽山路的轉彎位停了車。男人說要休息一下，然後從褲袋掏出一部諾基亞手提電話，這種按鍵式手機早在好些年前已經完全被觸控式智能電話取替。

他對著電話一番操作，終於找到了他要給我看的東西，是一個影音檔。

當他按下「確定」鍵的一刻，我後悔了。明明三個多小時就可以抵達的地方，他偏偏要駛離主行車路，繞過寂靜的森林。電話螢幕放出一對全裸的日本的男女，女子嬌喘的聲音響徹了山路的一角。

「妳喜歡這部影片嗎？」男人問，目光依舊盯著螢幕。

「不！」我緊皺著眉。

「妳們外國的女人都喜歡這樣嗎？」他把影片停頓了，然後逐鍵逐格放大日本女子的身體部位。

「不！請你把它關掉，我不想看。」我強裝鎮定。

「我要去小便，妳也要去吧？」男人說完就開始脫褲子。

我向後退了幾步，別過臉去，努力思索著自己的處境。現在是晚上十時，我們在森林的小路上停頓了數分鐘，沒有碰到過任何人或其他車輛。我看著掛在摩托車上的大背包，只有兩三步的距離，如果我現在立刻取回背包逃走，應該可以在他拉回褲鍊前離開他的視線。可是我應該往回走，還是向前跑？手機從離開新德里機場就沒有再充過電，現在應該剩餘不到20%的電量，我懷疑森林裡面根本沒有訊號，全球定位系統起不了作用。我甚至不知道剩下還有多遠的路程，我有辦法靠自己步行到目的地嗎？我腦海快速閃過很多的方案，就在男人拉上褲鍊的時候，前方轉彎位傳來了引擎聲，是另一輛摩托車。

司機看見我站在路旁，又望了望藍綠間條襯衫的男人，停下了車子，「一切還好嗎？」

男人有些慌張，他顯然沒有想過此刻的山路會有人經過，「我們要去瑞詩凱詩……」他說。

然後兩個人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在交談。

「瑞詩凱詩是個不錯的地方，瑜珈聖地。」陌生的司機向我微笑。

男人再次揹起我的大背包，坐上了摩托車，「妳上車。」他對我說。

路過的陌生司機停在原地，目送我們離開，我一直轉頭回望他，直至車子轉了彎，再次聽到了引擎發動的聲音，向另一個方向慢慢消失。

「所以妳要小便嗎？」男人再次詢問。

「還有多久到達？」我不安的問。

「很快了，大概一小時。」

「我再給你400盧比，我們中途不要再休息了。」我語氣帶著顫抖的提議。

「800盧比，額外的。」男人想了想。

「好的，要一小時內把我送到。」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嗅到林間樹木的青草味，聽到風劃過樹葉的聲音和此起彼落的蟬鳴。在之後差不多兩小時的車程裡，我沒有再碰到過司機的小肚子，也再沒有合上過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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