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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列火車」，而我不知不覺已成了火車上的人。
還記得我小時最愛到故鄉中央車站的狹小月台看火車，看看各式各樣的火車會前往世界各地什麼不同的目的地。
那時我沒有出過遠門，我的世界只有故鄉那條小漁村，對於火車我有着無限的好奇。我總是會把車卡上顯示的終點站記下來，翻開地圖，尋找那個位置，幻想着它會在完結旅程之前途經什麼新奇有趣的地方。
坐在火車上周遊列國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我渴望遇見更多異國的人們，體驗更多異國的風情，更多使用外語在異地結識朋友，但驀然回首，原來我已經在火車之上了，而且已成為了火車上的人很久很久，卻也再找不到回去故鄉的列車了。
我踏足過很多地方，留下了很多未能盡興的遺憾，許下了很多定要重臨的願望，建立了許多異地的友誼，經歷過許多開心或難堪的時光，說過許多「再見」，得到了許多段經歷，也失去過許多人和物。
然而我終究只帶走了回憶，在我坐位旁邊伴着我的，只剩下我那個小小的行李箱。回憶給我的熱鬧，令我更感受到自己在火車上孤身一人。
原來人在想要留住過去時，是會失去當下的。
火車帶領我前往憧憬的未來。以前我每到一個新的地方，我都會歡喜若狂，那怕是荒蕪的窮鄉僻壤，或只是毫無特色的小城鎮，我都會下一下車，在要趕下一班火車有限的幾小時內，了解當地的文化，即使那些地方多麼平凡，我都渴望用相機盡可能地記錄，或者至少好好用眼睛和感官與那個地方共享所剩無幾的時光。雖然我總會告訴自己，未來一定會再來，但或許在我潛意識中，也明白那或許是我人生中與該地的最後一個交差點。
然而現在的我，明明已經成為了火車上的人，卻只想隔着玻璃窗看看窗外的風景，甚或在火車上好好休息，我不再拿着地圖比照火車現在到了什麼地方，我不再為隨處可見的風景拍照留念，情願呷着一口咖啡，看着火車在預期的時間離開車站，再按照預先計劃的路程準時到達下個目的地。
我即使已經意識到，那將會是我人生中最後一次到訪該地，但我也寧願它成為我生命中毫不起眼的過客，在我不可靠的腦袋中轉瞬即忘。
原來人在想要留住當下時，是會失去未來的。
本文亦載於二零二一至二零二二年度港大中文學會《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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