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與海豹 - 【第二站：動物市集──諸羅】亂上加亂，唯悅不亂(3)

　　兩人的運氣不錯，在抵達牛棚後方的當下，小牛棚內傳出的動靜雖小，但還是成功吸引哈絲蒂的注意，促使她拉著瑪普‧尼德蘭來到窗戶附近，透過窗戶縫隙窺視內部環境。

　　「──？！」

　　映入眼簾的景象過於驚悚，致使哈絲蒂差點驚叫出聲，瑪普‧尼德蘭也不禁瞪大雙眼，不敢相信眼前的詭異光景。

　　小牛棚內部、受燈火照耀的範圍內，一缸足以裝下一頭奔牛的木盆位居正中央，內裡似乎裝滿某種液體，正隱隱冒出熱氣。順著熱氣升騰、逐步挪動視線，一道被繩索捆縛、呈紡錘形的身影瞬間成為焦點。

　　被懸掛於木盆上方的不是別豹，正是哈絲蒂掛念許久、被牛奶餵肥一圈的瑞格。至於造就這般光景的元兇──人稱黑白牛乳的乳牛刺客二牛組，牠們正蹲踞在木盆旁、欣賞瑞格的狼狽模樣，其神色有如鑑賞料理的美食家。

　　「小海豹，別怪咱們無情。誰教你不聽話，惹老闆生氣？」

　　說完，二牛組中的黑白乳牛靠近木盆，伸蹄沾了點木盆裡的牛奶，隨後伸出舌頭輕舔一口，煞是滿意的說道：

　　「嗯，溫度剛剛好。大姊，不用再加柴火了。」

　　一旁的黑毛乳牛聞言，先是回以哞叫附和，隨後便拋下柴火、原地趴下身子，喜憂參半的問道：

　　「好姊妹啊，我們不等佛朗哥的指示、自己搞這齣，真的沒問題嗎？」

　　「安啦，安啦。」

　　聽出黑毛乳牛的憂慮，黑白乳牛不以為意，甚至戲謔地回道：

　　「只要能讓小海豹聽話，老闆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怪咱們？」

　　黑毛乳牛不置可否，碩大的牛頭順勢上仰，目光隨之落到瑞格身上，不知在想些什麼。黑白乳牛見狀，只當黑毛乳牛同意此事，轉身走向綁有麻繩的柱子，伸蹄就要解開繩結。

　　「呵呵，就讓小海豹見識見識，什麼是極上牛奶浴！」

　　這時遲那時快，黑白乳牛鬆手的瞬間，一陣來自屋後、木材斷裂的聲響直朝二牛奔去。順著黑白牛乳驚疑的目光望去，只見一片窗板無力的跌落地面，隨後又被來人一腳踏裂，為屋內增添漫天木屑。

　　「給我！」

　　搶在瑪普‧尼德蘭伸手阻攔之前，哈絲蒂一個箭步踏出，轉瞬來到距木盆五步的距離。

　　「哞？！」距離較近的黑毛乳牛見有人來犯，下意識的起身上前，舉起的牛蹄閃電出擊，猶如一堵長滿尖刺的高牆。

　　「把師父！」

　　面對黑毛乳牛怒濤般的攻勢，哈絲蒂不但沒有放慢腳步，甚至在雙腳觸地的瞬間再度發力、霍地騰空而起，順利閃過黑毛乳牛的牛蹄連擊。

　　「放開！」

　　當然，哈絲蒂這一跳的目的，不單只是接住身在半空的瑞格。哪怕接下來的一連串行動，並非哈絲蒂有意為之。

　　受到瑞格重量的牽引，哈絲蒂得以在半空中調整姿勢，在千鈞一髮之際伸出雙腳、與黑白乳牛猛力揮出的牛蹄相互碰撞，借助對方的力量發起第二次跳躍，最終折返回屋子後方，與瑪普‧尼德蘭會合。

　　「師父，您沒事吧……咦？這什麼？牛奶嗎？」

　　直衝腦門的熱血消退，預想外的疲勞驀地湧入四肢百骸，迫使哈絲蒂不得不將瑞格放下。下一秒，一股黏稠的感覺自掌心傳來，哈絲蒂終於注意到瑞格身上的牛奶殘渣，連忙掏出口袋中的手帕擦拭。

　　「哈絲蒂小妹、哈絲蒂小妹。」

　　眼見哈絲蒂分神照顧瑞格，瑪普‧尼德蘭強忍內心的慌張，目光不斷在乳牛刺客二牛組、哈絲蒂之間來回注視。

　　「先別管牛奶了，快把瑞格先生叫醒啊。」

　　瑪普‧尼德蘭的擔憂十分合理。以乳牛刺客的身手，要想上前壓制兩人，肯定是眨眼間的光陰、得來全不費工夫。可瑪普‧尼德蘭張望了半天，卻不見乳牛刺客挪動分毫，為飄散於周遭的緊張氛圍再添一絲詭異。

　　「哞？剛才那是？」

　　緊接在黑毛乳牛之後，黑白乳牛也終於發出驚呼：

　　「竟然、正面化解人家的必殺技？」

　　原來，打從出道以來，二牛走遍大江南北、襲擊過無數人類，就是沒有遇過像哈絲蒂這般、能夠輕鬆避開、化解其殺招的人類。短短數秒的接戰過去，二牛仍處於前所未有的震驚，久久不能自己。

　　「哦……這裡是誰？我是哪裡？誰來幫我把牛奶拿開？」

　　「師父！」見瑞格終於甦醒，哈絲蒂喜極而泣，雙手頻頻搓揉瑞格柔軟的腹部，像是在幫助他放鬆緊繃的肌肉。

　　「再撐著點，這就帶你出去。」

　　哈絲蒂發自內心的承諾，終於讓瑞格回過神，睜開一半的漆黑雙眼逐漸聚焦、定格在那張熟悉的臉龐，彷彿在對她說「辛苦了」。

　　「很好、非常好。」

　　危機尚未解除，瑞格並不打算沉浸在被拯救的溫暖氛圍中，連忙晃了晃腦袋，待意識清醒些許，張口便提問道：

　　「哈絲蒂，想好怎麼離開了嗎？」

　　哈絲蒂聞言，當即停止抽泣，並默默點頭、以示回應。至於哈絲蒂為何沒有開口回應，只要追尋哈絲蒂驀地轉移的視線即可知曉。

　　「想離開這裡，沒那麼容易！哞哞！」

　　驚訝歸驚訝，但黑毛乳牛始終是闖蕩江湖多年的刺客。不等哈絲蒂解開瑞格身上的繩索，黑毛乳牛當即下達指令，與黑白乳牛一左一右，對二人一豹展開圍捕。

　　「跑啊！」

　　儘管二牛沒有尖銳的牛角，其拔山倒樹而來的氣勢依舊帶來不小的震撼，嚇得哈絲蒂趕緊抱起瑞格、頭也不回的衝向窗口。

　　至於瑪普‧尼德蘭，或許是受到母親長年的教誨影響，縱使被二牛嚇得不住顫抖，但他仍強撐到哈絲蒂躍出窗口後，這才跟著翻過窗戶，跟上前者的腳步。

　　「碰！」「碰碰！」

　　本以為牛棚的厚實木牆足以拖延二牛片刻時光，不料數秒未過，木牆在二牛的牛蹄重擊下，盡數化為紛飛的木屑，成為勾勒二牛行進軌跡的筆墨。

　　一如方才的隊形，二牛衝出牛棚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盡可能縮短與目標的距離，而後施展包抄戰術。為了使戰術順利進行，黑毛乳牛放聲大喊：

　　「哞哩哞！哞哞！」

　　乍聽之下，或許只是一段氣急敗壞、沒有其他意義的牛鳴，唯獨黑白乳牛清楚箇中意涵，發瘋似的邁開腳步，宛如沒有極限的加速機器。

　　「哞──！」

　　想當然耳，黑毛乳牛緊隨其後，轉眼間便追上黑白乳牛，將拼命奔逃的哈絲蒂等人包夾於中央，完成左右包夾的態勢。

　　二牛來得又快又急，哈絲蒂一時間想不出好辦法，只能抱緊瑞格、拼命向前跑。如此消耗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先不說雙方之間的體力差距，單是農場有限的範圍，便有可能成為二人一豹的最大阻礙。

　　「──！？」

　　果不其然，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他們已經來到農場邊緣的柵欄。只要兩人稍有減速，二牛隨時都能夾住他們、讓他們好好享受，何謂牛肉三明治餡料的痛苦。

　　「──！哈絲蒂！」

　　情急之下，瑪普‧尼德蘭顧不上解釋細節，連忙伸手環抱哈絲蒂的腰部，硬是帶著她繼續加速，眼看就要撞上如城牆般厚實、高聳似巨樹的柵欄。

　　是這樣啊。那就來吧！

　　剎那間的眼神交會，讓哈絲蒂不由自主的湧現出「相信瑪普哥哥、跟著瑪普哥哥」的想法，腳步也在不知不覺間達成統一，使行進速度更上一層樓。

　　「就是現在！」

　　看準二牛只顧追上他們、絲毫不在意柵欄的存在與否，瑪普‧尼德蘭刻意放聲吶喊，擾亂二牛注意力的同時，更主動幫忙抱住瑞格的下半身，為哈絲蒂分攤瑞格的重量、使重心得到更合理的分配。

　　「踏！」

　　柵欄近在咫尺，兩人不但沒有停下，反而雙雙踩上柵欄，並仰仗方才累積的速度、上演一齣飛簷走壁的戲碼。隨著抱著瑞格的兩人上升至柵欄的中間位置，二牛撞上柵欄、帶給柵欄劇烈衝擊。

　　「嗚喔──！」在瑞格不敢置信的驚呼中，兩人準確的感知柵欄的震動頻率，繼續往柵欄頂端前進。

　　奈何二人一豹的重量加總，始終大過哈絲蒂與瑪普‧尼德蘭腳下的力量總和。無奈之下，他們只能用力踩蹬柵欄，在空中劃出一道形似橄欖球線條的拋物線，最終返回方才經過的草地。

　　「瑪普哥哥！」眼看奇招不成，哈絲蒂著急地問道：「接下來要往哪跑？」

　　「這個嘛……」

　　瑪普‧尼德蘭環顧左右，除了一片漆黑的草地外，什麼都沒有。再往來時的方向看去，除了一大一小的牛棚、洋溢著火光與硝煙的中央草地，再無其他去處。

　　「總之。」瑪普‧尼德蘭靈機一動，指著大牛棚說道：「先去那裡躲起來，等甩掉牠們再說！」

　　扣除掉前方不時傳來的槍響，以及從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牛鳴，眼前的大牛棚著實安靜，正適合藏匿其中、躲避乳牛刺客的追擊。

　「嗯！」

　　沒有其他想法，此刻的哈絲蒂只是單純地相信、跟隨瑪普‧尼德蘭，期待他能帶著自己與瑞格逃出生天。而眼前的大牛棚，就是通往自由的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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