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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每人都有一次打穿時間倒轉人生的機會的話,利元昴希望回到伯克希爾哈撒韋集團的最低谷,8美元一股入手,坐等它在50年後變成全世界最貴的股票。
沒有比錢更重要的。他無法理解有人面對這個問題會說出其他答案。
第五天沒睡了,前三天在看守所里被老鼠咬,後兩天連番夜逃,什麼也沒吃。公車晃晃悠悠的爬山,真叫他生不如死。逍遙法外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到最高級的酒店訂下總統套房睡個三天三夜。此時卻發現iPhone徹底沒電了。戳醒一旁睡到流口水的小黑:「你的手機借我。」
「怎麼、怎麼了?」掏出舊式的手機。
「這能用嗎?」
「有錢了買新的啊。」
說得容易。沒有地圖,全是一場空。昴起身,腰間抵上一寸刀尖,小黑壓低聲音:「去哪兒?別想一走了之。」
「借電話!」他不耐煩,推開刀子,搖晃著往前走。昏昏欲睡的輕音樂之間切入一段冷靜的聲音:「下面插播通緝令。日前山森看守的越獄案中,兩名持槍匪徒仍然在逃,提醒您注意安全,並隨時向警方提供信息。下面提供詳細信息……」
追來了。動作要快點才行。
最容易下手的是女性,二十歲以下,學生妹為佳。
昴算是騙子中的翹楚。八歲起跟師父一同行竊。十幾歲時年輕氣盛想自立門戶,被抓了個人贓俱獲。師父罰跪他一晚,說到天明若還想離開就放他走。他有骨氣的很,告訴自己挨板子吃巴掌也要不吭一聲。師父也不囉嗦,留了他兩截手指。他聽見自己叫得像個女人。那之後偷是不靈巧了,就轉行詐騙。
從在車站扮演錢包丟失的異鄉人開始,賣黃牛票,推銷假保險,冒名電話,恐嚇,勒索,逐步晉升……但好景不長。兩個彪形大漢突然出現,架他到某高級俱樂部的房間。原來對方是划地為王的詐騙集團,不滿被這個毛頭小子搶了生意。皮鞋碾在他臉上:「這裡的人都歸我們騙。你要入伙,還要問我同不同意。想入伙嗎?」他不想。但只能點頭。
「好。我抽根煙考慮一下。」皮鞋吩咐大漢,「打他。打到煙抽完。」
煙味始終不散。鞋尖挑起脫臼的右手腕,斜睨金屬指套:「切掉了?原來是個不老實的。再碰見,見一次剔一根骨頭。」他被丟出去了。
一周後他在醫院醒來,小黑坐在旁邊,自我介紹:「你還不認識我吧,哈哈。就是我把你的事告訴老大的。別急別急。也是我送你來醫院的!交個朋友嘛。我看我們年紀差不多。你幾歲?我二十。誒……本來這事你做得也不太對,住在廟里怎麼能不給香火錢呢,哪行都不容易呀。算了就當是個教訓好了。我倒有個主意,保證你安全營業,酬勞咱們二八分。只抽兩成,很厚道了。這可不是保護費哦。我手上也有很多活兒能介紹給你,我抽三成。算是中介費。怎麼樣?很多大生意的,絕對比你現在好賺。你考慮考慮呀。」
「你就不怕我回去告訴你們老大,反咬一口?」
小黑大笑,瞥那兩根金屬指套:「那可不聰明。你吃過不聰明的虧了吧?」
「和那無關。就是看你這種人不順眼。」
「你看錯啦。我們是同一種人。都不會跟錢過不去的。」
「等著瞧好了。」
「哈哈哈,那麼有骨氣,還當什麼騙子呀。」
接下來的幾年,昴安然無恙的坑蒙拐騙。小黑也算言而有信,只是常在酬勞上做點小手腳。昴起先反感,但身為騙子還計較公平,實在可笑。此行不是長久之計,但也不會做別的。他每天都去買彩票,想拿個頭獎一勞永逸。但可能太缺德了,一分也沒中過。
黃天不負。這一天,小黑約他接頭,誇張的說有筆大生意想攔下來給他,又怕不合適。什麼生意?昴順著他的意思問。
「替人頂罪。」
「替誰?」
「這個嘛……某某大學的校長。某某中學的校長。某某小學的校長。某某集團的總經理。某某部門的領導……總之都是些說出來嚇死你的名字。」
「我自己要怎麼頂這麼多?」
「不,這幾個人集體輪暴幼女。事發後要人頂罪了事。本來上面的意思是要交給未成年的,關個幾年就能出來。但是價錢不錯,好生意當然留給好朋友呀。」
「不對吧。萬一判死刑怎麼辦?那個幼女死了嗎?」
「誒誒,這不是重點。我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你關也不用關。」小黑得意,他多少認識些黑白通吃,只要有錢什麼都肯乾的角色。他要昴先進看守所,自己疏通好各路關係再借律師提審的機會帶他出來:「這可是劫獄。會出大新聞。一旦事成,我也不能再回去見老大,我們一起跑。酬勞嘛,就五五分成吧。好歹我也是有風險的。你說呢?」
昴半信半疑,「……不對吧。我進去坐牢,你跑了怎麼辦?要我同意也可以。錢全交給我來保管。我死在裡面,就誰也別拿。」
小黑被識破似的訕笑:「一言為定,好兄弟。」
接下來昴如同走流水線一樣順利被捕了。小黑笑著送他上囚車:「幾位金主都是謹慎的人,也可能派人在裡面等你求個死無對證。我趕去之前你別吃東西也別被打死。拜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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昴挑了個戴iPhone耳脈的女學生借電話,拿給小黑: 「電池拆下來。動作快。」
他們在山道口站下車。跟著指南針大路轉小路又走進昏暗的山林。小黑不放心的探頭看屏幕上的紅點:「就不能藏在車站的寄物櫃,什麼學校的鞋箱里嗎?」
「哼,那麼容易找,防得住你嗎?」
「把我帶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不是要殺人滅口吧?」
「刀不是在你手上嗎?怕什麼。」
互相殘殺還不能算是他們的首要問題。小黑本來買通值班獄警,給他倆一天時間逃出邊境,誰知當晚不該當值的同事跟老婆吵架,突然到所里打地鋪,正好撞見人去牢空的場面。那人於是矛頭一轉,極盡能事的描繪了一場凶殘匪徒逼他就範,持槍越獄的大事件。通緝令掛了五天,追兵隨時會出現。
密林出現光亮,勝利在望。
「等等!」小黑指著插在土里半人高的白色木板,上有「罕井」二字。放眼望去,無數個相似的木板橫向延伸,划出邊界。「再往前,都是罕井家的地盤?」
「對。」昴徑直越過邊界。
小黑縮頭縮腦的跟上:「是‘罕井建設’的罕井?」
「對。」
「你認識他們?」
「哈,怎麼可能。」
「……他們要是提著獵槍出來崩了我們呢?」
「後面追來的人也有槍啊。被誰崩不都一樣。」
脫出樹蔭的保護,眼前是一馬平川。荒草迎風搖曳,繁密厚實。秋高氣爽,幾乎讓人忘了正被通緝。小黑抱怨:「你把錢埋在……這片地裡?!這怎麼找?」
「往前看。再前面。」
遠處,荒草的盡頭隱入薄霧。霧中有個怪異的輪廓拔地而起。是蒼綠的矮山。怪就怪在,是座等邊四面體形狀的山。
「等邊四面體。」那個輪廓,那個形狀,「不就是那個嗎?金字塔?」
塔藏在毛茸茸的植被之下。塔側還有塔,更矮小的等邊四面體在兩側站開。小黑的下巴拉得老長。昴暗自得意——這個秘密發現源於小黑半年前突然丟來的一份走私古玩的工作,只要把指定的東西從A點運送到B點就能拿錢。
「不對吧。這麼好的事,你自己去,拿全額不是更好?何必給我?」昴懷疑。
「你以為我不想?但人家有要求。」抓住昴的胳膊,提袖子露出上臂。
「你乾嘛?!」
「他們要手臂光滑的。」
「什麼玩意兒?變態啊。」
「誰有錢誰定規矩嘍。他們說了,要手臂光溜溜,沒打過疫苗的。」
他想推拒,一看到酬勞里一字排開的「0」又動心了。
「不管什麼貨色,見一面不就知道了?總該去見一面吧?」小黑趁熱打鐵。
這一去萬一被虐殺了,這個人是眼皮抬也不會抬一下的,就像當初眼看著他被打得半死一樣。但為了0還是去了。錢和命反正只能選一條。
客戶住在近郊的養老院。最危險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過來最安全也就最危險。藏身此處的必定是狠角色。報出名字,護士立刻帶往頂樓,敲敲門就離開。
來開門的是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客客氣氣的讓他進屋,問他喝什麼飲料。
屋子是個套間。西式格局和傢具,與普通老人院天差地遠,果然虎穴龍潭。她倒好果汁遞到他手上,輕柔而不容拒絕的抓住他的手腕,「不介意吧?」順勢提起袖子,兩只胳膊都檢查個徹底。被女生檢查,他倒沒那麼反感,就算是變態也認了。借這會兒功夫細看她,高中生打扮,手臂同樣光滑,纖細的脖子側面有一塊深藍色的印記,像刺青又像胎記。
她請他入座稍等,返回內室帶回一本書:「抱歉了。家父今天身體欠佳,由我來跟你說明行嗎?」雖然是問句,但並沒有徵詢同意的意思,徹底的大小姐派頭。昴接過書。文庫本大的薄冊子,不到五十頁。寫滿了龐雜的公式和運算,最下方是兩個小數。
「請你運送的就是那個。」牆角竪著一隻與客廳的擺設格格不入的櫃子。櫃身裹了一層橡膠,頂上橫穿兩根鐵條,蒙一塊布,半遮半掩。看不出用途,「地點就是裡面寫的地方。每週一次。你用什麼手機?」
「我……?」掏出iPhone。
「那就好辦了。」她指著公式下方的小數,「比方說,這兩個數字好了。29.9792和31.1342。第一個是北緯,第二個是東經。你輸入到地圖程序試試看。」他照做,屏幕上代表目的地的紅別針穩穩釘在一塊空地上,正是埃及的吉薩金字塔。
他似懂非懂:「妳要我去埃及?」
「只是打個比方。目前還沒有那個必要。你輸入第二個坐標看看。」
別針扎在不遠不近的向風山頂。那片他經過無數次的山林頂端竟然出現了個奇怪的正四方形。他笑出來:「這是什麼東西?向風山有塔?」她翻開小冊子的尾頁,印著金字塔的解剖圖:「所有的塔構造都差不多,國王的墓室,皇后的墓室,大走廊,隧道……你要去的地方是叫‘國王的墓室’的這個房間。當然不是所有的塔都這麼容易找,許多地方政府為了隱藏擁有金字塔的事實並不開放衛星地圖搜索,那就要靠你自己。總之只要跟著坐標走就不會有錯。」
他完全糊塗了,「妳叫我去盜墓?」他可一點相關的常識也不懂。
她愣了一下:「他們沒告訴你嗎?」
「告訴我什麼?」
「首先金字塔並不是墓。塔里沒有挖出過任何一具法老的遺體。」
「……重點是我不會盜墓。」
「第二,不是盜墓。不是把東西拿出來,而是送進去。」又指屋角的小櫃子,「你要把它送回國王墓室的石棺里去。」
談話中斷,出現短暫的尷尬的寂靜。春夏之交,窗外陽光煦暖,灑在名貴的傢具,詭異的櫃子,和少女身上。
「妳是說,要我把櫃子運到這個冊子里寫的所有坐標上的金字塔里。」總算弄明白。
「就是這樣。」
「呃,那個,先讓我問幾個問題行麼?為什麼做這件事非得沒打過疫苗才行?為什麼向風山會有金字塔?那個櫃子里裝了什麼?不會是引爆物吧?」
她皺眉:「如果你實在不想接這份工作的話,就算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這種人又沒有工傷保險,總要考慮一下人身安全?」
「不是引爆物。你可以過去檢查一下。」她帶他走近櫃子,掀開布面,「是發電器。做過絕緣了。提提看,能拿得動嗎?」他拎著鐵條上提,和卡車電瓶一樣重,稍微有點吃力。
「還有呢?和疫苗有什麼關係?」
「你聽過約櫃的故事嗎?」
「多少看電視里說過。」許久之前,神曾和人立約,叫人做長110,寬66,高66公分的櫃子,稱櫃子就是神的所在。櫃子帶以色列人走出沙漠,擊敗疾苦,打退敵軍。但只有心底善良純潔的祭祀才允許接近,普通人滿身罪惡,一旦碰到會即刻死亡。「你說這個電瓶就是約櫃的本體?」他啼笑皆非。
她耐著性子:「我沒說它是電瓶。是發電器。」
「……有什麼不一樣?」
「它的內核不是水,是黑洞。你剛才感到的重量是用來把黑洞包起來的……」
怎麼聽也像有錢人異想天開的遊戲。早該拿錢乾活了事。他揮揮手:「算了,我這種智商估計也聽不懂。只要放到石棺里就行了嗎?」把貨搬上手推車。
「貨到付款。合作愉快。」
「金字塔通上電,會怎麼樣?發光嗎?」
「你知道‘巴別塔’的故事嗎?」又是故事。說的是創世之初,全世界的所有的人都住在一起,講同一種語言。大家計劃建造一座高塔,直通天國。神驚覺此事,不滿他們的團結和自信,即刻打散了他們的口音。從此出現了不同的語言。人再無法溝通,分居流散各地。通天塔也荒廢損毀了。
「妳又要說金字塔就是通天巴別塔?」他不禁嗤笑,「安上電池就能通天嗎?」
「不是通天。是末日。所有人都會齊刷刷的死掉。」
「玩笑開大了。」
「不是玩笑。但地球有3000座塔,每周裝一顆電池要57年。有什麼可擔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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昴推開迎面撲來的草莖,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塔的輪廓愈漸明顯。暗黃色的塔身上是一圈圈人工種植物,塔面的土壤不適生長,樹木也稀落散亂,現出對掩藏塔身無能為力的尷尬。某些地方刻意隱瞞的狀況下,多數塔不易找到,甚至處於森嚴戒備之下。比起偷東西,藏進去更難,更何況是40公斤重的電池。為了賺那點搬運費,他沒少挨罵挨打,被警犬追,被電棍捅,被雷電劈,七苦八難。
這座塔是017號,和旁邊的018、019因為建在私人領地,世外桃源一樣祥和安寧。
「先說好,分好了錢我們就分頭走。一起目標太大了。」昴說。
「哇哈哈,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啦。也好。提前跟你說句後會有期啦。」
無期最好。他還想回擊他幾句,突然聽見尖銳篤定的響聲。
啪!又是一聲。原來在他們悠哉漫步的時候,官方人馬早已布草場邊。躁動的車聲,人聲,和鳴槍示警聲。擴音喇叭里嘰里咕嚕的對白沒人聽得懂,大意肯定是「被包圍了快投降」。投降是不可能的,但也無處可逃。猶豫的片刻,槍子擦著耳朵飛馳而過。
嗖。嗖嗖。
槍聲密集。只有一拼了。昴撲倒在地,匍匐向塔。
「餵!你瘋了嗎?!你越跑他們越會開槍啊!」
「要留你自己留!」
「不許動!」小黑亮出刀尖,「你亂跑會害我也被子彈崩!都這樣了,就投降了吧。是命重要還是錢重要!」
「哼,別逗我笑了。」小黑只要跟他的獄警朋友竄個供說全都是受昴威脅就能瞞天過海。昴則是多重罪名活不成了。而他正好獨攬塔里所有的錢,一石二鳥。
「不許動!再動我就真的捅進去了!」
「怎麼?是要演人質勇鬥歹徒麼?要把我抓回去立功領賞?」
「哼哼,我們不是好朋友嘛,你就最後幫兄弟一把吧。」沒有否認。
昴一腳踢歪小黑的臉,趁他鼻血狂流起身飛奔。小黑低咒,只有跟著跑。
塔越來越近,變成一面城牆。昴跳上陡峭的石壁向上攀爬,見小黑追來:「不怕死了?」「哼哼,你可別想獨吞啊。」是怕死,但放不開錢。
石壁越來越陡,幾乎不能立足。昴起跳向上一層石階,腳下土塊同時碎裂滾落。小黑被砸個正著,跌落的瞬間眼疾手快抱住昴的小腿,雙腳艱難地蹬著壁面,勉強撐住。
「拉我一把,錢我不……」
話音未落,槍聲先至。彈頭在壁面刻下數個淺坑。
小黑大腿中彈,哀嚎一聲,絕望地乞求:「我救過你一命。兄弟……」
昴的瞳仁黑不見底。抬起另一隻腳向下踢。又踢又踩,門牙掉光了才肯放手,一摔到底。他利落的爬上平台,掃一眼扭曲的人形:「別逗我笑了。兄弟。」
洞口就在第二層。進入黑暗的長廊,暫時安全了。摸索著牆壁前行,越深空間越小。這樣的構造顯然不是用來給人行走的,更不是誰的墓穴。也許這真是一座巨大的機器。
國王的墓室在塔心,相對寬敞。石棺之外什麼都沒有。
昴筋疲力盡。用手機照明,入棺摸索。「約櫃」旁是他事先放好的帆布包。拉鍊里是明晃晃的亮金色——以防貨幣有流通障礙,他早把酬勞換成等價的金條,哪個國家也能通用。當初想來是個聰明的主意,現在只有蠢死。背起金塊想站起來,腳下打滑又跌回去。一點力氣也沒了。雖然不是法老的墓穴,卻要變成他的墓穴了。
「嘀鈴鈴——」電話鈴聲。
奇怪。塔里怎麼會有信號?但iPhone端坐在約櫃之上,確實發出詭異的光亮。伸手去拿,碰到約櫃的瞬間激烈的彈開。火星的殘影嚇了他一跳。漏電?!
嘀鈴鈴——電話又響。那不是來自任何人的電話。屏幕高頻閃爍,畫面和聲音彷彿要把機殼撐破。忍痛快速撈起手機。鈴聲停止了。萬籟俱靜。
櫃子的綠色橡膠外殼就像吸飽了陽光的夜明珠一樣發出隱約的光亮。
祥和的青綠色的光輝,像深海的水母,美得撲朔迷離。他將手貼浮在上方。掌心陣陣麻癢,手臂的汗毛也像有生命似的挺立起來。真有電?他無疑是以某種方法啓動了電池開關,按下去會發光嗎?會通天嗎?還是所有人齊刷刷的死光?
迴廊里傳來小石子滾落的聲音。有人來了。
通天通地都無所謂了,要死那就死得獵奇一點吧!
賭上一切按下去。
「轟」!腦仁像埋進發電機一樣嗡鳴作響。櫃子也隨之嗡鳴發亮,由青綠變成暖黃,照亮四壁。終年浸淫在黑暗中的石壁爬滿華麗的花紋,那些直線和幾何圖形組合成充滿機械美感的圖案,與其說是花紋……不如說更像是……電路板。
有東西抓住了他的腿,直線上拋。
卻沒有碰壁。再睜眼,已身處幾百米的高空。與他一起浮在空中的還有塵沙和樹木,時間和空間像被融進粘稠的果凍,一切靜止。然後果凍開始動了。稠密的空間迅速稀釋,化成水,又化成風。龍捲風。急卷之下,帶著一切衝向塔心。
無止境的下墜。塵沙與樹木掠過他,穿過他,似乎還有毫不相干的奶牛,鋼琴,汽車,電線桿也在漩渦中激蕩。他不知道這一程要去哪。或者在剛剛碰到櫃子的一瞬就已經死了。
噗!一張報紙刮到他臉上。
今日晨報。1977年四月……
呼啦。報紙又被刮走了。
他似乎知道自己要去哪了,但他無暇思考。只有從善如流,沈入無邊的黑暗。還來得及。1977年的伯克希爾哈撒韋是130美元一股。他要變成有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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