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之劍太子－CODE "REGIAS"－ - ２章．心，未能觸及（８）

以現代人的生活基準來說，天色剛入黑還不算晚。

然而，由於明天一大早便要開始作戰，加上身在郊外娛樂方式有限，除了守夜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已準備休息。

守夜是輪班制，包括帝國幾名見習少尉在內，５Ｃ班隊是最先休息的一批。

由於只預定睡這一晚，明早也會很忽忙，所以沒有架起露營帳篷，大家都是直接在機艙座位上就寢。

白天的活動消耗了不少體力，雖然不是躺於柔軟的床舖，但在燈光調暗的機艙內，大家都很快進入夢鄉。

而在這片靜謐中，一道身影悄然離開座位，小心翼翼打開艙門走出機艙。

尚未入睡的洛斯特注意到了這件事，他從座位起身，正打算跟上那個身影──

「洛斯特，等一下。」

「咦、蕾婭……？」

在他經過通道之時，蕾婭拉住了他的衣袖，叫停了他。

蕾婭和他一樣還醒著，當然也見到是誰離開了機艙。

「在夜晚偷偷跟著女生當個跟蹤狂實在不值得讚賞喔。」

在凱麗絲原先坐著的位子上，只留下了一條摺疊好的毛毯。環顧整個機艙，此時不在的人也只有她一個。

「還有一點就是──你已經想好要如何向她開口了嗎？」

「這……」

蕾婭這麼一問，洛斯特頓時語塞，半句話也擠不出來。

短短幾個小時前，他才說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洛斯特是個認真──甚至可以說是認真過頭的人，他會花費很多心力發愁，也不會為了盡快解脫而敷衍了事。

「我說洛斯特，那女孩的事能先交給我嗎？」

說真的，蕾婭不認為自己有辦法在他們的事情上，做出什麼直接的幫助。

可是，如果只是替洛斯特減少一點煩心事，讓他能更專心地煩惱，這點事自己還是有辦法做到的。

「……能拜託妳嗎？」

思考了好一陣子，洛斯特向蕾婭確認。

對於他願意借助自己的力量，蕾婭感到有點高興。

「嗯，畢竟是由我提出的嘛。而且我也有些事想和她聊聊。」

「蕾婭有事想和她聊？」

「對喔。不過就算洛斯特好奇，我也不會告訴你。有些話在本人面前說還是挺令人害羞的。」

「……？」

拋下了這句話和滿頭問號的洛斯特，蕾婭重新披上制服外套，來到機艙外面。

雖然春天即將來臨，騎士制服的保暖性能也很出色，但夜風拂過臉頰時依然帶給她一絲涼意。

蕾婭站在登機梯上四處張望，試圖尋找凱麗絲的身影，但卻沒有看到她。

凱麗絲只比蕾婭早出來一點，應該不會走得太遠才對……就在她這麼想時，目光不經意掃到航空機的機頂──淺榛色的髮絲，正隨夜風輕輕飄揚。

蕾婭抓住機身側面的攀梯，謹慎小心地爬上機頂。畢竟這兒離地面還是有些高度，要是掉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剛攀上了機頂，凱麗絲便發現了她。

「艾蜜凱爾準騎士……」

在皎潔的月光下，抱住膝蓋的凱麗絲一臉意外的樣子。

「現在是好孩子該睡覺的時間了喔。」

「……抱歉。」

嘴上是這麼說，但凱麗絲並沒有表現出要離開的意思。

「只是說說笑而已。會來到這兒，我也沒有向別人說教的資格。我可以坐在妳身邊嗎？」

「……請便。」

得到凱麗絲的許可，蕾婭在凱麗絲旁邊坐了下來。

兩人之間圍繞著一陣沉默的空氣。對凱麗絲來說，她此刻肯定不清楚蕾婭到底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為何來到這兒吧。

「吶，我能叫妳作凱麗絲嗎？」

打破沉默的，是蕾婭有如突襲的一問。

帝國軍人在執行任務時，規則上會以姓氏加階級相稱，但現在是休息時間，況且騎士局並沒有那種規定。

凱麗絲猶豫了一下，但她還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謝謝。凱麗絲也叫我的名字就好了，『艾蜜凱爾準騎士』這叫法很拗口吧？」

「並不會，艾蜜……」

「──梅兒她總是會叫我作『蕾婭學姐』喔。」

凱麗絲的話還未說完，蕾婭便以這句話打斷了她的說話。

而這也引起了凱麗絲的警戒，嫣紅的雙眼帶著明顯的防範之色。

「……為什麼會提到『她』。」

「畢竟是我家班隊長的妹妹，也是我可愛的學妹，而且──她是妳曾經的好友吧？」

「……」

凱麗絲並沒有回答，但也沒有作出激烈的反應。

「……關於妳的事，我有聽他們兩人說過。雖然無法說清楚一切來龍去脈，但在你們之間發生過的事，也算是略知一二。如果我知道這些讓妳不愉快，我願意向妳道歉。」

蕾婭還是很清楚，貿然介入他人關係的自己，是在做著非常有失禮數的事。

「……不。」

凱麗絲緩緩回答。

「他們對誰說些什麼也和我無關……早就、無關了……」

凱麗絲最後幾個字說得很輕，但兩人靠得如此近，周圍除了風聲外又幾乎沒有雜音，所以蕾婭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洛斯特和梅兒是我在委涅斯最早認識的朋友。他們兩人對我來說都很重要，如果有人會傷害他們，我沒辦法坐視不管。」

蕾婭平靜而堅定的語氣，使凱麗絲的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

「在此之上，我還是希望能叫妳凱麗絲──就像他們一樣。這當中的含意，我想你應該是明白的。」

「我……」

凱麗絲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她最終還是保持沉默。

「……好了，夜風吹太久也不好，明天還要早起呢，我們回去吧？不然『他』可是會擔心的。」

蕾婭率先站起身，向凱麗絲伸出手。凱麗絲遲疑了幾秒，有點戰戰兢兢地抓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來。

在回去的短暫路途，凱麗絲一言不發，而蕾婭亦沒有再多說什麼。

該傳達的事已經傳達了……不，即使從一開始蕾婭便什麼都不做，想必她在心底裡早已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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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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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清晨更早，天還未亮的黎明時分，梅兒獨自沿著宿舍外圍的小徑跑步。

由於不是要拿武器對練，她今天沒穿騎士制服，而是換上長袖外套搭配長褲的運動裝。

清晨慢跑健身的人不少，但梅兒此刻顯然不是什麼悠閒的緩步跑。

她只是拼命地、用盡全力奔跑。步伐與呼吸亂作一團，任誰都能看出她那樣子撐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僅僅幾分鐘後，她便停下腳步，雙手按住顫抖的膝蓋，大口喘著粗氣。汗水從臉頰滑到下巴，滴落在灰白色的石板地上，將地面濡染成暗灰色。

雖然梅兒會配合洛斯特的晨練早起，但其實洛斯特出任務不在時，又或是有什麼原因無法做晨練的日子，梅兒基本上都會偷懶。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會為了提昇自我，努力不懈。可是梅兒早起並不是為了增進自己，比起鍛鍊什麼的，她其實只是想黏著洛斯特。

所以──梅兒今天的早起，也不是為了晨練。

她單純是睡不著而已。

不只失眠，這陣子她無論做什麼都心不在焉。

原因顯而易見，即使梅兒不想承認，卻連半點質疑的餘地都沒有。

心裡亂七八糟的情感，梅兒不知道該如何宣洩。想著跑步流一身汗，心情或許會舒暢一點，可結果卻一點用都沒有。

洛斯特的５Ｃ班隊正執行騎士局指派的任務，而暫時編進同一班隊的帝國軍校見習少尉……凱麗絲她當然亦隨行。

在稍早之前，蕾婭單獨找自己聊了關於凱麗絲的事情。

──不能擔保結局完滿，對後果也無法負責。她只是希望梅兒好好思考要做些什麼。

蕾婭的說話對解決問題毫無幫助，但那些話卻是現在梅兒需要的。

深知洛斯特的性格，也理解他的立場，梅兒清楚他無法說出這樣的話。即使他有打從心底期盼的結局，他也絕不會向梅兒開口要求。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句源自華國的諺語，在此刻再貼切不過。

梅兒很感謝蕾婭這位學姐，讓她有了一個重新審視自己的契機。

這是梅兒和凱麗絲的問題，甚至和洛斯特無關。

距離那天已經過了一年以上……再過些日子，就快滿兩年了。

讓心情沉澱，好好面對一切，已經是個充分得有餘的時間。

首先……找米索和優莎談一談吧。

這幾天她們一直很擔心自己，可梅兒卻沒能把話說清楚。

或許，梅兒還是無法完整地說明一切，但她們想必不會介意花多少時間，會耐心傾聽自己的每一句話。

對於自己摯友的為人，梅兒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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