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鬥軍官 - 第八章靈魂深處的恐懼 (3)

　　屋裏的氣氛毫不流動。

　　中央桌子旁坐著一個男人，一張生氣的面。手臂包紮著的右手不斷把酒倒進口裏。桌上一堆空酒瓶旁，放著一顆偌大的紅寶石，隨意得像是假的一樣。那張一面喝酒的嘴巴，還能吐著髒話：「你們這群笨蛋！養你們這一群白癡！一點用處也沒有！都是笨蛋！」

　　「老大，請原諒我們吧…」

　　「一招就被挌倒，廢物！要是你們爭點氣，我就不會掛彩啦！你們這群笨蛋！」左手舉起空的酒瓶，就往手下的丟過去。

　　即使是笨蛋，也曉得閃開。

　　酒瓶拋個空，撞向大門。門，恰好被推開，把酒瓶打個正著。酒瓶反彈回來，在地上粉碎。

　　推門進來的男人瞄了瞄地上的酒瓶，嘴角勾起一道淺笑。

　　「什麼事情讓你這麼生氣？」男人一步步走近。

　　「原來是你啊，加布里少尉。」

　　「第一次交待給你們的工作，還幹得不錯嘛！」

　　「托少尉的福了。」桌邊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少尉可沒告訴我，那個大宅裏有個潑辣兇狠的姑娘呢？害我吃了點苦頭。而且還跑出個梭羅來搞局，害我好不容易到手的錢又拱手送給別人。」

　　加布里坐到男人對面，說：「我也沒想到梭羅會出現。可是，你所做的事情也已經嫁禍給梭羅了。所以說嘛，結果還算是完滿的。」

　　男人又再一聲冷笑：「對你來說是完滿的，可是對我來說，是一無所獲。」

　　加布里搖頭：「這話怎說啊？莫忘了，按照我們的約定，由你們來引出梭羅，加以對付；相對地，你們可以盡情搶掠，不用擔心被軍隊追捕。彼此所得可是很合理呢。」

　　「是這樣約定，可是少尉…」

　　話說不下去，因為劍尖已經在喉頭。

　　加布里面上仍是笑容，卻讓人不寒而慄：「想跟我討價還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位置！我給你們一個生存空間，只不過是你們還有利用價值；我要趕絕你們，只如翻掌。如果你們不想做，排隊等著做的人還多著呢！」

　　「少尉敏感了。我可沒說要討價還價。」

　　「那就好。」放下長劍，加布里站起來，順手拿起桌上的紅寶石，收到胸前的口袋裏。

　　「少尉！根據約定，搶來的財寶可是歸我們所有啊！」

　　「這寶石比較特別，就用這個跟你換吧！來！」加布里拋他一卷張卷。

　　男人單手接過。攤開。

　　是一幅地圖。

　　加布里走向門口：「明天有一輛運金車回到鎮上。這就是它的行車路線。接下來就看你們了。還有，不要忘記將事情全嫁禍給梭羅。」

　　沒有回應。加布里轉過面來，瞪了男人一眼，說：「聽見沒有？」

　　「是的，少尉。」

　　「哼。」加布里走出屋子，門狠狠的關上。

　　「老大…」

　　男人重重搥打一下木枱面，咬了咬牙：「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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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里多大宅的大廳，坐著五個人。像各懷心事的，一時沒有人說話，大廳一片沉寂。

　　迪亞歌偷瞧羅莉塔的面；她眼裏的落幕讓他心痛。

　　「迪亞歌，你有心了，還專程跑這一趟來看看。」卡洛斯先開口。

　　「哪裏的話。大家都沒受傷吧？」

　　「都沒有，幸好。不過，唉…」

　　「錢是拿回來了，可是最貴重的紅寶石卻被搶走了。」卡塔琳娜也苦著面。

　　「紅寶石？」

　　「是啊！那可是我們為羅莉塔準備的嫁妝啊！不難過才怪！」

　　迪亞歌看向羅莉塔：「你還好吧？」

　　「嗯…」

　　「嫁妝被搶了，能不被打擊到嗎？真沒想到那個梭羅竟然是個壞蛋，我本來還滿喜歡他的。」卡塔琳娜抱怨。

　　「不是的！他絕不是壞蛋！」羅莉塔突然開口，語氣堅決。

　　氣氛又歸沉重。

　　貝納德鼓起勁兒說：「是的，這事絕對不會是梭羅做的，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就是！」羅莉塔朝貝納德堅定的點頭。

　　「羅莉塔小姐，你要失望了。」聲音來自門口。

　　「少尉？」

　　加布里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請坐！請坐！」卡洛斯連忙起來迎接。

　　加布里也毫不客氣，大刺刺的坐到迪亞歌對面。

　　「少尉是否有好消息了？」卡塔琳娜笑容可掬。

　　「我辦事，自然是馬到功成。」加布里從軍服前胸的口袋裏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

　　那紅光奪目非常。

　　「是這個嗎？」

　　「是的，是的…太好了…」一對夫婦愁眉盡解。

　　寶石的未來主人卻未展歡顏。「你是怎麼找到這寶石的？」

　　「那你是捉到梭羅了？」卡洛斯也好奇的抬起頭。

　　「也相差不遠。那傢伙的手下把這顆寶石拿到市場變賣時，被我逮個正著。他供說梭羅就是主謀。」加布里一笑，自信滿滿。「羅莉塔小姐，讓你失望了。梭羅並不如你心中所想像的英雄。這是現實。」

　　「不！我相信梭羅是清白的！單憑一人之言，他說什麼也可以。我也可以說你才是主謀。」

　　「看來只有我根據那賊匪的供詞把梭羅抓回來，羅莉塔小姐你才會相信了。不過，讓人傷心的是，到那個時候小姐你那美夢可要粉碎了。」

　　「我不相信會有這麼一天。還是請少尉認真追查吧。那天的強盜頭目，身段語氣，絕對不會是梭羅。另外，還有個線索可循；那頭目的右手臂被我的煤油燈丟中，應該受了傷。」

　　「如果梭羅就是那賊匪，他的右手也一定受了傷。」卡塔琳娜附和。

　　「真的嗎？」貝納德不自覺看向迪亞歌的右手。

　　這時，大家才都注意到迪亞歌右手手臂上纏著的白布帶。大家都看著迪亞歌。

　　「啊？」異口同聲。

　　「噢…這…噢…你們該不會懷疑我是那賊匪吧？」他只能傻傻的陪笑著。

　　大廳裏爆發一陣歡樂的笑聲。

　　「哈哈…哈！迪亞哥是強盜呀，這個太扯了吧！」卡塔琳娜手掩嘴巴，卻掩不住笑聲。

　　卡洛斯更是笑得合不攏嘴，說：「就是嘛！要他像個男人樣兒也不容易，要他做賊匪，不是在為難他嗎？要是迪亞歌是強盜，我就是國王了。」

　　感到旁邊一道眼刀射來。卡洛斯看到隱隱壓在女兒眼底的怒意。

　　「沒…沒什麼…我沒說什麼…」

　　「算了吧，就算鎮上所有人都查遍了，我也不會懷疑到迪亞歌身上，那只是浪費時間吧。」加布里不屑的笑著。

　　「那麼就請少尉別浪費時間了，趕快去追查。」羅莉塔冷冷的開口。

　　「沒問題，我絕不負小姐所託。雖然要讓美麗的小姐心碎，確實殘忍，可是保護淑女免於被這等騙子傷害，這是身為騎士的責任。要是我把梭羅擒獲，令小姐傷心，屆時我定必會好好安慰你的。」

　　「少在這跟我嘮叨，本小姐不受這一套。」

　　「羅莉塔小姐連生氣都那麼漂亮，真難得！」

　　普里多夫婦無奈地陪笑著。

　　「放心放心，我這就去。告辭了。」

　　加布里走後，大廳又回復沉寂。

　　悶悶不樂的女兒確實讓普里多夫婦頭痛。

　　卡洛斯借說有新鮮摘下來的橘子要送給杭德羅，硬要羅莉塔陪迪亞歌走一趟路回維格莊園，本意就是要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一出門口，貝納德瞧了瞧兩人的面色，機靈的借說要將橘子送回去給瑪利亞嘗嘗，便一溜煙消失無蹤。

　　小路上，剩下兩人。

　　卻沒有交談，沒有對視。

　　迪亞歌當然知道身旁的佳人心情低落；他們一起長大，她的心思舉措，他都清楚了解。

　　「羅莉塔呀…」

　　「嗯。」

　　「其實…」他想安慰她，卻又能怎樣說？

　　「迪亞歌…」她停下腳步，看著他。「你相信梭羅是壞人嗎？」

　　「壞人嘛…」什麼才是壞人？他自己雖然自認立心善良，可是也不可能在每個人眼中都是好人。我並不是要做個好人，我只想走正確的路。

　　「連你也相信他就是盜賊嗎？」羅莉塔垂下眼。

　　「那個…」

　　不等他說下去，她已經撲進他的懷中。

　　他能感受她肩膀的抖震。

　　「到底是…怎麼了…難道我堅信的世界…原來都不是真的…梭羅為什麼會是…是強盜…為什麼…」

　　羅莉塔從小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就是柔弱，開口說話卻是得理不饒人，確確實實是個敢作敢為的陽光女孩，不過迪亞歌一直知道，這個看似無所畏懼的女孩，內心還是有軟弱的部份，只是從不向別人顯露。從前，只對他；現在，還是嗎？

　　很諷刺；自己的情敵竟然是自己。

　　迪亞歌把聲線放輕：「羅莉塔，你聽我說。不需要懷疑自己，你覺得應該相信就相信。如果最後發現梭羅真的是騙子，錯的也是他，不是你，你不需要為此而遺憾。」

　　她的面仍然埋在他的胸膛，抖震的肩膀卻稍稍穩定。

　　「我相信你的眼光，我相信梭羅。」

　　那絲微的偷泣聲聽已止住。

　　沉默讓時間在他們之間流過。

　　懷中的佳人看來已經略為釋懷，他一顆心也略為放寬安，卻聽見懷中的人輕聲開口。

　　「那你呢？」

　　「我？」

　　「嗯…你，對我，到底是怎麼的？……自從你由西班牙回來後，你就變了很多，我再也感覺不到你心裏有我……」

　　他心裏一緊。

　　她的心裏，還在乎他，即使是如此窩囊懦弱的他。

　　可是，立定的目標必須前往，而前面的路，現在的他卻還沒有十足的把握，下場會如何，此刻他也說不準；即使有把握，那路途依樣艱辛。

　　他忍心要讓這個堅強卻柔軟的女孩和他一同承擔嗎？

　　他不忍心。

　　可是…

　　遲遲未來的回覆，讓懷中的人輕微顫抖。

　　他心裏又是一痛。

　　「傻瓜，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心裏不是一直有你嗎？」他的手想要輕撫她的背，卻僵在半空中。不忍心讓她捲入旋渦，卻不能捨割對她的情。

　　「真的嗎？那麼，你會為我變得勇敢一點點嗎……就一點點，一點點就好…那我就可以說服我自己…」

　　即使我如此不符合你的要求，你也願意為了和我一起而忍受嗎？

　　他放下半空的手。

　　「我會努力。我答應你，我會努力的…」

　　「嗯。」

　　「羅莉塔，別再難過了，好不好？」

　　「謝謝你，迪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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